民国时期的警察,其实权力和威慑力都很小。
让他们得罪土豪劣绅,不敢;让他们得罪帮派势力,也不敢。
一旦碰上那些“地位”比县官富绅还要高的洋大人,这些警察别说敢得罪,见了面能不点头哈腰就算不错的了。
尤其是张郢山身为吴县长心腹,知道樱田商会的人最近和县长往来密切,他就更不敢冲进商会抓人了。
我对警察署的态度早有所料,见张郢山支支吾吾也没当回事。
我再次转向河野正雄,喝问道:“再问你一次,敢不敢出来接钱某一枪!”
河野正雄认识张郢山,他很清楚商会和苏州县政署的官员即将达成一系列的利益交换,所以他断定张郢山不但敢为难他们,而且还得尽量为他们周旋,弹压局面。
也因此,河野正雄更加有恃无恐了。
他对我冷笑说道:“我就在这里。有本事,当着警察署长的面儿打死我!我要是死了,你们也得跟着陪葬!”
“满嘴喷粪!”我脸色一沉,喊道,“赵立,弄点东西给他漱漱口!”
“好嘞!”
赵立答应一声,一挥手,八架水龙边上,早已蓄势待发的兄弟们便将橡皮管子抬了起来,对准了樱田商会。
有张郢山带着二十多个警察拦在这,枪战和大规模的冲突肯定是不会发生的。
我若当着警察署的面儿,再明目张胆攻击樱田商会,就不仅是和日本人为难,也等于是没将国党政府放在眼里。
如此莽撞行事,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河野正雄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地挑衅。
但是,他绝对不会想到,我早已为他备下了另类后手。
“放!”随着赵立一声令下,八辆水龙同时喷出满天秽物,对着河野正雄和樱田商会大门浇了过去!
纳尼!!!
卧槽!卧槽!卧槽!
樱田商会里的日本人懵逼了。
张郢山本想劝说我不要乱来,见到这漫天黄水和屎尿齐飞的壮观场面,顿时也吓得脸皮子一抖,捂着口鼻跑出了老远。
是的。八辆水龙的巨大水箱里,装着的都是水和米田共的混合物。
而且那些米田共都是刚被人从厕所里打捞灌注进去的。
所以,你能想象到这场面有多吓人吗?
反正,河野正雄肯定是万万没想到的。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一开始就打算当着国府官方人员的面儿,给他送上这份大礼。
尤其是在赵立焉坏的指示下,至少有三架水龙是对准河野正雄的脸喷去的。
谁让他站得那么高,态度还那么嚣张呢。
河野正雄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三股黄水浇了一身,冲得倒栽进了院落中。
剩下的水龙也全方位地覆盖住了樱田商会的院子,将其他缩在院墙后面的日本人淋得狼奔豕突,鬼叫连连。
那场面,那叫声,那在空气中肆意弥漫的“传世好味道”,惊得一大片看热闹的老少爷们不寒而栗,一再后撤。
等到八辆水龙喷完存货后,樱田商会的正门前已经没人敢站着的。
就连我和赵立他们,都退到了十米之外的空地上。
“哎,可惜了那些水龙,以后没人敢用了。”赵立站在上风口上,感慨说道。
我拿着扇子扇了扇风,说:“回头给消防队的弟兄送些大洋过去,让人家打造一些新的水龙。”
……
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暴雨”洗礼过后,樱田商会完全没了声息,里面的人似乎已然灭绝。
张郢山嘴角抽搐,站在不远处的地方,想过来又不敢过来。
那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看得旁人也跟着蛋疼。
正在县政署商议获取采矿权的樱田哲也和西岛修一终于收到了商会被围的消息,连忙请求吴县长调兵帮他们解围。
县长吴正勋刚收了人家一堆的好处,还自以为把开矿权买了个好价钱,当然不便坐视不理。
于是,吴正勋便一个电话打到保安团,从袁冲手下调集了一个连队护送他和两名日本“友人”赶了过来。
吴正勋来到日租界一看现场情况,也觉得份外蛋疼。
抓人,他是不敢抓的。
这附近里外里看热闹的人群就有上千,真要抓人,就凭现场这点人手,他想抓都抓不过来。
就算吴正勋有心想把我带走,他也不敢真的那样做。
因为我手下不仅有一票兄弟,而且这几年来,我替苏州各家商会押镖护航,也结下了不少香火情。
最关键的是我其实并未做出过激的举动。
既没杀人,也没伤人,顶多就是往樱田商会里喷了点米田共。
如果这样吴正勋都敢因为日本人而抓我,那么城里的其他富绅商人,也会因此心生不满,发出抗议。
毕竟,在民国时期,地方政府对当地的管控能力并不高。
绝大多数时候,县长、县知事都要依靠地方豪绅、商人的支持,才能够稳定好辖区内的治安。
总而言之一句话,行政官僚与地方富人阶层相互妥协,互相卖面子,彼此才能相安无事。
因此,就算吴正勋心中想骂娘,他也得先笑着问我一句,为什么要聚众围堵樱田商会。
我自然是不会害怕的,当下就把河野正雄昨天砸我酒楼,以及今天射伤老刁的事情说了出来。
吴正勋也是个老狐狸,他见我理由充分,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显偏袒日本人,就转头询问樱田哲也是否真有其事。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希望我们能协商解决。
樱田哲也的心里也很苦啊。
他本人是想来苏州低调发育一波,盗点墓、挖点矿,然后就舒舒服服的回国交差。
奈何河野正雄太过狂妄,一通乱怼,结果就惹来了我围困商会,逼他当众给我一个交待。
昨天夜探之后,我就知道樱田哲也和西岛修一都是不赞成乱拉仇恨的。所以我对逼迫他们妥协很有两分把握。
但是樱田哲也这时候明显不想太快认怂。
他一口咬定河野正雄绝不会故意开枪伤人,并且说昨日打砸酒楼是个误会,起因都怪我的人偷了他们商会的东西。
我自然不会同意这种说法,当即反驳。
然而,就在我们来回扯皮吵得吴正勋脑袋发胀的时候,一个新的变故出现了。
紧闭的商会大门突然打开,然后,浑身上下脱了个精光,只穿着一条兜裆布的河野正雄就提着武士刀向我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