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镖局后，我先处理了肩膀上的伤势。
因为只是擦伤，并没被子弹直接打中，所以问题也不大。
得知我遇袭后，张生、魏凌都赶回来，询问我要不要进行全城搜捕。
之前我与那人交手时，他始终带着黑色口罩，我未曾看清他的相貌，不过倒是记得那人偏瘦，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
而且他的声音很爽朗清亮，应该是个年岁不大的年轻人。
苏州地界上有数的高手我都认识，那人自己也说了，他与我无仇，有人买凶雇他，他才来杀我，所以我断定他应该是外地来人。
可是，既然与樱田商会身后的组织无关，那雇佣他来杀我的人会是谁？
我心中猜想着，思考了一会儿，对张生、魏凌他们说，先不必大张旗鼓，派人留意城内各处酒楼，调查一下近期入住的年轻外地人就好。
张生、魏凌闻言，立刻出去安排人手。
两人离开后，赵立对我说：“二哥，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我摇了摇头，说：
“暂时还没有。那个人的身手很不错，咱们这些兄弟中，也只有你和魏凌、张生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和他交手。”
“如果真像那人自己所说的，他是受雇于人。恐怕这请他出手的价格，低不了。”
“这样，你明儿去帮我向司徒青打听一下，看看江浙苏沪周边一带，有哪些人高手会接这种刺杀的活计。”
“好，我明天一早去。”赵立点了点头，又说，“二哥，那你明天去见李明玥，用不用找几个兄弟跟着？”
我淡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就算一时抓不到贼人，也不会让贼人伤到我的女人。”
赵立见我这么说，却是鄙夷哼了一句：“切，大言不惭。这话还是等你什么时候把李明玥娶回来再说吧。”
“早晚的事儿，你小子还是先自求多福，把袁冲搞定吧。”我笑骂一句，和赵立又说了几句话，便让他回屋休息。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后换了点伤药，洗簌一番就出门了。
在镖局外的老街上吃了点早餐，我看着这人来人往阖门大街，心情还算不错。
今儿的温度比前几天要凉快不少，也没出大太阳。
看这多云起风的天色，估摸着等到了午后，应该会变天，落下一场豪雨。
我在街边喝了两碗豆花，便骑马向娄门方向走去。
娄门位于苏州城东北，就在外城河边上，距离拙政园、东园都很近，也是城里保存比较完好的一处大城门。
只可惜等到建国后的58年，那处城门和城门附近的永宁桥都被拆得没剩下什么。
我来到娄门的时间尚早，距离八点还有一阵。
不过李明玥没有让我久等，八点还没到，她也骑着一匹马来到这里。
今天的李明玥穿了一身白色带纱的便装，有点像纱裙，但比纱裙多了几分干脆利落。
李明玥还是一如既往地清丽动人，她看见我策马过来，仔细打量了我一会儿说：“听说昨晚有人伏击你，你还受伤了，伤哪了？让我看看。”
我笑了笑道：“没多大事儿，擦了点皮而已。要不是那贼人偷袭，他连我半根毫毛都伤不到。”
李明玥却坚持要查看伤势：
“不行，你不让我看看我不放心。要不今天我们就别出城了。”
“别呀，你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我就是肩膀上擦破点皮，你还真要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了验明伤情啊。这要是传出去，那还不得让人笑话。”
“你真没事？”
“没事啊，铁打的体格，坏不了。”
“那好吧，咱们就出去随便逛逛，也别走太远。”李明玥见我一副嬉皮笑脸，精神也不错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
我和李明玥出了娄门，城外就是一大片秀色山水。
虽然因为近日的气温比较炎热，道旁的草木有些干枯萎靡，但远远望去，远处的山林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
在这个年代，娄门外已属城郊，不过附近的村落较多，人烟也比较稠密。
我原本打算带着李明玥去数里外的金鸡湖边游玩，可是走到半道上却发现，在前方的村子中竟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械斗。
看那人数，至少有二百多人。
那两百多人基本分成两个阵营，一个是操着本地口音，就住在不远处的永新村村民。
这伙人拿着锄头镰刀，每一个都看上去义愤填膺。
而与他们对抗的那群人口音就比较杂了，山东的、河南的都有，不过还是以苏北的口音居多。
我见这两拨人斗得厉害，好几个人脑子都被打成狗脑子了，连忙策马过去，拉住一个乡民询问是怎么回事。
那个乡民是附近别的村的人，没有直接参与械斗。
他见我骑着高头大马，衣着不凡，便将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
原来，那些外地口音的人都是从其他地方躲避兵灾逃难过来的流民。
吴正勋那个草包县知事为了防止外地流民在城中闹出乱子，就在娄门外的娄江边上划了一块地给流民居住。
把盘桓来到苏州附近的流民都给收拢到那一片去了。
可是县政署将流民收拢后就只调拨了少数物资敷衍了事，既没有给他们提供足够的粮食，也没给他们搭建可以栖身的像样房屋。
不仅如此，吴正勋还拍警察署的人监视他们，严令衣着不整者，不许进城做工。
所以现在只有少数穿得还比较得体的流民可以混入城内寻找生计。
剩下那些灰头土脸，老弱病残者，就只能窝在娄江边上挖野菜摸鱼，但是那些东西哪够成百上千的流民吃啊。
有些人不想坐着等死，实在饿极了就有人组织起来，将主意打到附近的村子上。
苏南地区的稻谷都是一年两熟，如今苏州附近的早稻都已收割完，村民家中也不缺存粮。
那些饿惨了的流民就在晚上聚集起来，偷偷进村，或暗偷或明抢，就为了弄口吃的。
但本地村民也不算富裕啊，自然不肯任人随意掠夺自家的粮食，于是就组织起来反抗。
就在昨晚，永新村的村民抓到了好几个带头搞事的流民，将他们打个半死之后绑起来，准备今天送到县政署去。
而那几个被抓的流民在流民团体中还挺有威望，其他流民知道那些人要被送官之后，就组织起来过来抢人，于是就有了眼前这大规模械斗的一幕。
我听完乡民的陈述后，暗骂吴正勋蠢得要死，不干人事。
流民这群体，自古以来就是不安定的因素。
虽然流民们自己也不愿意成为流民，可是一旦流民形成一定规模后，若不进行妥善安置，就会变成暴匪流寇。
在古代的大灾年间，不乏有这种因为活不下去而聚众闹事造反的例子。
可吴正勋倒好，不安抚流民就算了，还把他们都聚集到一起。
这要是从中蹦出个草莽英雄振臂一呼，要说聚众攻破苏州城那是绝不可能的，但如果动乱一起，本地人和那些流民打成一团，死上数百上千人却是肯定的。
这不，眼前这血淋淋的械斗就是动乱的苗头。
眼看着这些人越打越惨烈，已经有十几人被打的头破血流，我也顾不上别的，赶紧策马冲了过来，对着天空鸣枪威慑，大喊道：
“打什么打！都住手！谁再敢乱动一下，老子就打死谁！都他娘的给我分两边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