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湛缓缓展开纸条。
片刻后,黑暗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随后手指一抬,纸条便落进了烛火里,迅速燃烧成了灰烬。
“魇王妃呢?”
静默片刻后,他再次开口问道。
这次,从墙角处传来一道同样低沉的声音。
“启禀主子,魇王妃在院子里待着。”
书案后响起几声轮椅木轮摩擦过地面的咕隆声。
赵湛推动着手下的轮椅,慢慢来到书房门口的位置。
许是很久没有见过日光的缘故,开门时赵湛被明亮的日头照得微微眯起眼睛。
他是皇后的长子,样貌随了皇后,鼻梁高挺,眼眶深邃,一片薄唇虽没有几分血色却仍是显得宛若山上雪。
饶是因为伤了身子,整个人消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脸上的轮廓却越发显得格外深邃,俊逸出尘。
只不过,满眼的阴翳和消沉让整张脸大打折扣。
“来人,随本王去王妃院子里。”
姜嫣然从皇宫狼狈回到魇王府后,便闭门不出。
就连王府后院里那些姨娘小妾的挑衅,也全都置之不理。
她抱着铜镜,盯着镜子里那张依旧红肿难看的面容,神色狰狞。
“这药膏的功效为何如此缓慢,本宫这张脸何时才能好全?”
屋内侍女纷纷低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
自打姜嫣然的脸毁了后,院子里稍有些姿色的婢女全都被姜嫣然想了各种法子毁了脸。
剩下的这些小婢女,无一不是姿色平平。
姜嫣然的陪嫁丫鬟流珠一路小跑地冲进房间内,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慌乱。
“娘娘,大事不好了!”
“王爷,王爷他往这边来了!”
姜嫣然登时从床榻上弹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王爷来了?”
流珠用力点头,声音里带了哭腔。
“娘娘,怎么办?”
面前姜嫣然这张脸上还留着坑坑洼洼的红疹痕迹,若是被王爷瞧见,自家王妃定会被厌弃的。
到时候,她们在王府的处境想必会更加艰难。
姜嫣然急地在屋内转圈,目光环视过屋内任何可以用得上的物件。
“快,给本宫扑粉,再取一条面纱过来!”
流珠拿起梳妆台上的珍珠粉,在姜嫣然脸上厚厚扑盖了一层,勉强遮住了大半红印。
姜嫣然刚刚戴好面纱,就见赵湛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她赶忙站起身,垂头福身行礼。
“妾身参见王爷。”
赵湛停在门口,嗅到姜嫣然身上传来的浓烈香气,紧紧皱起眉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他满脸嫌恶地看着浓妆艳抹的姜嫣然,没有好气地开口道。
“姜氏,你的嫁妆呢?”
姜嫣然愣了一下,疑惑地抬头看向赵湛,不明白他为什么开口就问这个。
瞧她呆愣的模样,赵湛眼里的嫌弃更是止不住。
“你从姜府里带来的嫁妆,在哪里?”
姜嫣然这才回过神,柔柔回道。
“妾身的嫁妆存放在王府库房,王爷问这个,是想做些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起眼睛,眼波流转,露出专属于闺阁少女的娇俏。
赵湛无视她的暗送秋波,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
“突厥入侵,镇王妃以身作则,捐出了自己的嫁妆。”
“你同样是姜府嫡女,难道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姜嫣然讶然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忘了向赵湛眉目传情。
姜月盈捐出了自己的嫁妆?
她是疯了吗?
不对,姜月盈手里的嫁妆原本是属于她的!
姜月盈是在拿她的钱做这些事情!
想到这点,姜嫣然的面目有一瞬间的狰狞,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赵湛见她垂头不说话,嗤笑出声。
“大婚当日你说要助我东山再起,原来只是一句豪言壮语啊。”
“姜氏,你当真不如你姐姐。”
听到这话,姜嫣然的眼底骤然泛红,藏在袖里的指甲狠狠掐进手心。
拿她和姜月盈比?
姜月盈算个什么东西!
前世她都能将姜月盈踩在脚底,这辈子她照样可以!
她绝对不允许赵湛再和姜月盈有半分牵扯!
“王爷放心,妾身定会助王爷一臂之力。”
“就算镇王妃借此一事出尽风头,妾身也会让她名声尽毁,得不偿失。”
姜嫣然眸光阴沉,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恨意与冰冷。
赵湛满意地勾起嘴角,转动轮椅朝姜嫣然的方向拉近几步距离。
他伸出手指,挑起姜嫣然的下巴。
姜嫣然戴着面纱的脸被迫抬起,眼底迅速划过一抹慌乱。
赵湛像是全然没有看见她脸上的不对劲,脸上带了几分赞许。
“你若办得好,本王就信你那日说的,你是为本王而来的话。”
“姜氏,别让本王失望。”
迎着赵湛的目光,姜嫣然的脸上升腾起几缕红晕。
她痴痴看着赵湛的眼睛,点了点头。
“妾身定会为王爷实现王爷的宏伟大计。”
得到满意的答复,赵湛收回手指。
身后的小厮立刻推动轮椅,转身朝门外行去。
姜嫣然望着赵湛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下来。
她回过头,吩咐流珠道。
“去,给母亲送封信。”
皇宫内。
只听御书房门外的小太监朗声道。
“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皇帝眉心一跳,面上难得流露出几分慌乱。
“让她进来吧。”
贵妃踏进御书房时,就见到皇帝正对着面前的奏折拧眉叹气,眉宇间满是忧愁。
“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示意她起身。
贵妃巧笑倩兮,仪态袅袅地行到皇帝面前。
“臣妾听闻皇上为国事烦心,特地命人煲了银耳莲子羹,让皇上清清火气。”
她把手里端着的点心匣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又轻轻转身来到皇帝伸手,伸出纤纤玉指搭在皇帝的额角。
“臣妾还记得皇上最喜欢臣妾的按摩手法,想必您如今正是头痛的时候,臣妾正好来为您舒缓片刻。”
皇帝放下手里的奏折,后背倚靠在椅子上,闭眼感受着贵妃的按摩技艺。
“爱妃当真是朕的解语花。”
他喟叹一声,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贵妃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让皇帝的头脑清晰不少,拧紧的眉头也渐渐松开。
待到按摩结束后,贵妃又适时奉上温度适宜的羹汤点心,陪着皇帝用了小半碗。
等到皇帝的心情明显愉悦不少后,她这才开了口。
“皇上,臣妾听闻衍儿要带兵出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