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丞相的目光里透出几分冷意，他明白姜月盈的意思，但仍旧对姜月盈的立场持有怀疑。
若是他没有记错，姜家最受宠的那个女儿，嫁给了魇王。
倘若姜家暗地里支持的是魇王，那么姜月盈此时提出来的意见，会不会是打着为镇王好的名义，实则同样是为了捧杀镇王？
宋丞相的脑海里瞬间划过了诸多阴谋诡计，嘴里却仍是轻轻“嗯”了一声，示意姜月盈继续往下说。
姜月盈紧了紧掌心，感觉到赵衍掌心传过来的源源不断的暖意，心下莫名安定了不少。
“想必丞相也已经知晓，妾身先前将自己的嫁妆如数捐了出去，也因此得到了圣上的褒奖。”
“贵妃娘娘也顺势请示皇后，让后宫众人为前线大军的军需粮草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经此一事，镇王府和贵妃在民间的名声水涨船高，若是圣上想要在王爷出征之时做些什么，也要掂量掂量民心。”
宋丞相出声打断姜月盈的话，眉头微拧，轻声呵斥道。
“胡言乱语！”
“镇王是圣上最宠爱的皇子，你怎能挑拨天家父子之间的关系？”
“若是这话传出去，你就不怕连累镇王？”
姜月盈并不害怕，甚至在周围扫视过一周。
二人之间的话语无一不是围绕赵衍展开，而身为当事人的赵衍，却是一副局外人的模样。
似是对自己的生命安危全然不放在心上。
赵衍一直垂眼把玩着姜月盈的手指，闻言轻拍姜月盈的手，抬眼向宋丞相沉声说道。
“丞相放心，如今殿中只有我等四人，其余的宫人全都守在殿外，不会听到屋内的只言片语。”
贵妃一直没有说话，只静静听着他们三人像是在打哑谜一般的谈话。
直到现在，她才隐约从他们的话语里拼凑出了些消息，心里生出些难以置信的猜测。
她握住茶盏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目光也同其余三人一样变得幽深。
听到宋丞相的话，姜月盈险些要笑出声来。
她深深盯着宋丞相，嘴角也微微勾起一抹意味莫明的弧度。
“丞相这话，只怕连自己也不相信吧。”
“倘若丞相心中没有疑虑，方才圣上和贵妃娘娘的话语之间，您为何会接二连三地作势打断？”
“妾身确实人微言轻，若是丞相想要自欺欺人，妾身也毫无办法。”
“不过，妾身会想法子向丞相证明，丞相的疑虑并非是空穴来风。”
“明日祈福大典，还请贵妃和丞相助妾身一臂之力。”
宋丞相和姜月盈对上视线，片刻后移开。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静候镇王妃的好消息。”
说罢，他缓缓站起身，拱手冲贵妃和镇王行礼。
“夜深露重，明日还要早起参加祈福大典，老夫先行告退。”
宋丞相脚步款款地走出偏殿，在领路小太监的带领下消失在宫门外。
殿内仅剩下的三个人此时也从偏殿转到了正殿，宫女们再次奉上了新茶，又迅速退了下去。
姜月盈的神态一改先前在面对宋丞相时的进退有度，咄咄逼人，再次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沉稳端庄。
贵妃一晚上接受到了太多消息，一时难以消化。
她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撑着胀痛的额角，头脑中不知是醉酒的缘故还是其他，混乱成一团。
“虽说本宫并不知晓你们明日的具体安排，但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尽可来寻本宫。”
得到了贵妃的首肯，姜月盈心里更有了几分底气。
她恭敬起身，冲贵妃行礼道谢。
贵妃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随即又对赵衍说道。
“衍儿一贯是个有主意的，本宫也不会嘱托太多。”
“你只需记得，在战场上护好自己，定要记得京中还有王妃在候着你。”
“至于出征后的任何事情，你都不必担忧，都有本宫和宋家在背后撑着。”
虽说她已经极力表现出无所谓的模样，说到最后却还是红了眼眶。
赵衍攥紧双拳，起身行到贵妃身前不远处，双膝跪倒在地，冲贵妃深深行了一礼。
“母妃放心，儿臣定会荣耀归来！”
“还请母妃不要过分忧心，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另外，儿臣还想求母妃一件事情。”
“儿臣不在京城中的这段日子，还请母妃时常召王妃进宫陪伴左右。”
贵妃点了点头，郑重应道。
“这是自然，你尽可放心。”
“母妃虽不懂战场之事，但母妃久居深宫，后宅手段见识过不少，定会好好护着王妃，绝不会让她出现任何闪失。”
姜月盈见赵衍和贵妃之间还有别的话要说，便主动起身道。
“先前便听闻贵妃宫中有奇花异草甚多，没成想今日妾身有幸来此，若是贵妃不介意，妾身能否前去观赏一二？”
贵妃满意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候在自己身后的宫女。
“流朱，去陪镇王妃到后院赏花。”
“本宫记得花圃之中有一株新送来的晚香玉，想来镇王妃会喜欢。”
“要是有镇王妃喜欢的花草，不必怜惜，都让人整理好送与镇王妃。”
流朱点头应是，躬身带着姜月盈来到了后院的花圃之中。
这处花圃距离偏殿和暖阁极近，先前在偏殿时她就嗅到了花草的清香气。
流朱兢兢业业地在前面带路，同时为姜月盈解说着花圃里的各类花草。
姜月盈状似认真地听着流朱的话，目光却四下望去。
在嗅到一道不属于花圃味道的香气时，姜月盈隐秘地勾了勾嘴角。
她顺势抬手指了指相反方向的一株花草，开口道。
“本宫瞧着那株花不错，还要劳烦流朱姑娘帮忙端来。”
流朱没有疑心，朝着姜月盈手指的方向行去。
姜月盈趁机向香气来处走了几步，冲树木后面冷声道。
“朝华郡主看了本宫一晚，可还满意？”
树木后一时无声，半晌后草丛内传来一阵窸窣声响，一道人影款款从后面走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本郡主躲在这里？”
朝华郡主不服气地看着姜月盈，一双杏眼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姜月盈没有说别的，只柔声劝道。
“夜已深，朝华郡主孤身在此，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就要怪罪在贵妃娘娘身上了。”
“郡主也不想在王爷即将出征的时候，让贵妃背上不祥的名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