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她尴尬地喊了一声,嘴里没吃完的红薯咕咚一下咽下去,透出几许心虚,“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苏芹很不高兴,但还是快步朝她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云思恬肩头,走过来的空当已经把周围的环境打量清楚。
她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死丫头!”
这算是苏芹对云思恬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了,“我要是再不来,你都不肯认我这个妈了!”
说着,把云思恬手里的毯子拿过来,还给陈伯。
那毯子是纯棉的,但远不及苏芹拿过来的这个蚕丝轻便保暖。
从始至终,苏芹都没说什么令人难堪的话。
更没有挑剔任何东西。
可她的高高在上,却无一不和陈伯周遭的一切划分出泾渭分明的态度来。
陈伯有些难堪,他越发感觉,自己以前太对不起温冬。
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大家都是人。
活一辈子,最终还是看谁笑的长久。
“您好。”但碍于云思恬,他还是给苏芹打了招呼。
苏芹很‘客气’,“您好。”
说着,赶紧让司机拿了一沓钱过来塞给陈伯,“这几天劳烦你照顾我们家思恬,这点钱请您务必收下。”
就在这里住两天,怎么就值得苏芹给他这么大一笔钱。
陈伯越发觉得怀里沉甸甸的钱烫手,“我照顾思恬是应该,我……”
火光把他的脸照的很红,“我不能要这笔钱。”
说着,要还回去的时候,却被苏芹拦下。
她声音不急不躁,听起来好像没有发火更没有生气,嫌弃看不起的意思更没有,可就是让陈伯的头都抬不起来。
她说,“没什么照顾不照顾,思恬给您添麻烦了,您和她无亲无故,没有理由照顾她,这钱您务必收下。”
说着,又让司机添了厚厚一沓。
好像是陈伯因为嫌钱少才不肯收,如今又加了那么多,苏芹就用一种陈伯必然会接受的态度看了他一眼。
憋的他拒绝的话堵在嗓子里半天没说出来。
苏芹的眼神……
让人太难受了。
云思恬感觉到了现场尴尬的气氛,不由得轻轻拉了下苏芹,“妈……”
苏芹笑着拍拍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妈这就带走,在这里待这几天受苦了。”
句句不提陈伯这里条件差,更没有斥责。
却又像句句变成鞭子,一下下抽在陈伯脸上。
一直到苏芹拉着云思恬上车,陈伯才找准机会把手里厚厚的一沓扔进了车里。
可苏芹一个眼神过来。
司机就把钱又扔到了窗外。
像是天上飘雪一样,钱币纷纷扬扬落下。
冬风凌厉,钱币在天空中打旋儿,再落下。
也有的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直接落在了人脸上,钱币像是长了刀片,比冬天的风割的还疼。
陈伯站在原地没动。
“不好意思。”苏芹降下车窗,面带笑意地看着陈伯,“我们家司机师傅刚才没拿稳,钱币掉了,还辛苦您慢慢捡起来,这是给您的报酬,请别推辞。”
说完,车子发出一阵轻响,已经向前启动。
云思恬被限制在车上,什么都做不了。
只觉得难堪,她想冲陈伯说一声对不起,可苏芹已经把车窗升了上来。
咔哒一下。
司机上了锁。
云思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顺从地被苏芹带着,缓缓驶向云家。
汽车发动,延长了纸币在半空中飘扬的时间。
任凭冬风割脸,周围钱币纷扬,陈伯都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车辆远离。
在傅家做了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老人。
这车牌号……
看着都不简单。
可云思恬在她母亲来之前,却告诉他,说她喜欢陈宁。
陈伯一想到这个,似乎就明白了这几天联系不上儿子的原因。
陈宁……
是有自知之明的吧。
他们陈家,配不上这样的千金大小姐。
车子彻底离开陈伯的视线。
良久。
他伸展了下离开篝火后有些僵硬的身体,继而缓慢而滞重地蹲下身,佝偻着身子,一点点将那些钱打掉沾染的泥土,一张张数出来,一万一捆分成了十捆。
十万。
照顾云思恬三天时间,给了十万块钱。
陈伯看着这些钱苦笑了一笑,一想到现在下落不明的儿子,心中越发苦涩起来。
“妈。”云思恬皱着眉头,时不时向后张望着,多希望能再看看陈伯,可车子越开越远,距离他居住的地方已经彻底远离。
云思恬现在很不满,“您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样了?”苏芹看了她一眼,一直带着笑意的脸色慢慢寒下来,“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她本以为,云思恬遭了大难,现在好不容易把病情控制在了一个很稳定的阶段,又有和傅景衍的婚约傍身,这辈子是不愁了。
他们做父母的,也可以放心了。
可结果呢?
云思恬一个人跑来了乡下!
还背着她,动用云家的关系去找傅景衍身边的小助理。
要不是别人在她面前说漏了嘴,她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你和傅景衍到底怎么回事。”苏芹看着云思恬,眼中的气愤越来越强烈,“在他家住的这段时间,很不顺心?”
“没有。”云思恬到底是和妈咪亲惯了。
她也了解苏芹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这会儿已经抱住妈妈的胳膊撒了娇,企图让苏芹的态度好一些。
云思恬在苏芹肩膀上蹭来蹭去,“妈咪,你看我现在的疯病基本已经好了,只要没有什么刺激,就不会再犯病,你觉得我能在傅家受什么委屈,有什么不顺心?”
这意思,是说傅景衍把她照顾的很好了。
苏芹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忍不住抓住女儿的手拍了拍,但摸到她手指的时候又感觉到了残留的烤红薯的果肉,过分粘腻。
苏芹低头一看,云思恬手上居然还带着灰。
“妈咪就是这样教你的?”
云思恬一愣,立刻从车里抽了纸巾出来把手擦干净,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做习惯的事情,讲了那么久的卫生问题,到这一刻,突然觉得这种行为有点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