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咱们确实赢了,但赢得侥幸。”陈铁山环视众人,“鬼子之所以吃亏,是因为他们大意,以为咱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从今天开始,他们会把黑风寨当成心腹大患,会动用更多兵力来围剿咱们。”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李老凿不服气地说:“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拼?拿什么拼?”陈铁山走到他面前,“你知道鬼子一个大队有多少人吗?至少一千!咱们现在满打满算才一百来号人,武器弹药还不够一个班用的,怎么拼?”
李老凿被问得哑口无言。
“军师说得对。”赵德胜叹了口气,“这些年跟鬼子打交道,我早看明白了。鬼子的武器、训练、战术,都比咱们强得多。咱们要想活下去,不能光靠一股子蛮劲。”
“那怎么办?”有弟兄问道。
“学。”陈铁山说得斩钉截铁,“学鬼子怎么打仗,学怎么用枪,学怎么排兵布阵。从今天开始,黑风寨不能再是一群散兵游勇,得像模像样地练起来。”
“可咱们都是山匪出身,哪会那些玩意儿?”孙老三挠挠头。
“不会就学。”陈铁山指了指那堆缴获的武器,“这些枪不能光拿着吓唬人,得会用。从明天开始,每天上午练射击,下午练战术,晚上学识字。谁偷懒,军法处置。”
众人面面相觑。当山匪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人提过这种要求。
“军师,您这是要把咱们当正规军练啊?”有人小声嘀咕。
“正规军?”陈铁山冷笑一声,“正规军可比我要求的严格多了。不过你说对了一半,我就是要把你们练成能打仗的队伍,不然下次遇上鬼子,大家伙都得交代在这儿。”
赵德胜率先表态:“我同意军师的安排。弟兄们,听军师的没错。”
有老大发话,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这些天跟着陈铁山打了几场胜仗,大家对他已经服气了。
“还有一件事。”陈铁山顿了顿,“明天一早,咱们护送乡亲们回村。这次他们受苦了,每家给十块大洋做补偿。”
“十块?!”李老凿心疼得直抽气,“军师,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啊。”
“人家是被咱们连累的,这钱该给。”陈铁山不容置疑地说,“做人得讲道义,不然跟鬼子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得在理,众人也不再反对。
夜深了,庙里渐渐安静下来。值夜的弟兄在外面走动,其他人都和衣而卧,打起了呼噜。
陈铁山坐在墙角,借着月光擦拭手里的驳壳枪。这把枪跟了他大半年,枪身上的划痕记录着一次次生死搏杀。
他想起白天苏晚晴的眼神,心里有些烦躁。他知道自己的决定会伤害她,但这是最好的选择。乱世里,像苏晚晴这样的人应该远离战火,而不是跟着他们这群刀口舔血的人过日子。
更何况,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前世的记忆告诉他,这场战争会打很多年,会死很多人。他能做的,就是让身边这群弟兄多活几个,至于其他的,他管不了那么多。
感情?那是太平年月才能有的奢侈品。
“军师还没睡?”赵德胜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睡不着。”陈铁山收起枪,“老大,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我兄弟,有话直说。”
“黑风寨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了。”陈铁山压低声音,“鬼子迟早会找上门来,到时候这个地方守不住。”
赵德胜沉默片刻:“你是说要搬家?”
“对。找个更隐蔽的地方,最好是进深山老林。”
“可弟兄们在这儿住惯了,要是搬家——”
“老大!”陈铁山打断他的话,“是要命重要,还是住得舒服重要?”
赵德胜被问住了。良久,他才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这事我会跟弟兄们商量。”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陈铁山立刻警觉起来,握紧了腰间的枪。
“是我。”苏晚晴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给值夜的弟兄送点吃的。”
陈铁山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别扭。赵德胜看看他,又看看苏晚晴,识趣地站起身:“我去外面看看。”
苏晚晴走过来,把一个油纸包递给陈铁山:“刚蒸的馒头,趁热吃。”
“谢谢。”陈铁山接过来,却没有打开。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站着,气氛有些尴尬。
“白天的话,我是认真的。”苏晚晴先开口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陈铁山终于把憋了一天的话说出来,“苏晚晴,你是个好姑娘,应该有更好的人生。跟着我们这群人,早晚出事。”
“可我愿意。”
“我不愿意!”陈铁山的语气变得生硬,“你以为打鬼子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就是没命的事!我不想你将来也变成那些乡亲一样,被鬼子抓去受罪!”
苏晚晴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陈铁山看到她的眼泪,心里一软,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你回家去吧,教书育人,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
“对。”陈铁山说出这个字的时候,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我不想见到你。”
苏晚晴愣住了。她看着陈铁山冷漠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擦了擦眼泪,转身就走。
“苏晚晴!”陈铁山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照顾好自己。”陈铁山说完这句话,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苏晚晴站在原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知道陈铁山是为她好,但这种好意却让她心如刀绞。
第二天一早,黑风寨的弟兄们护送着获救的乡亲们往回走。每家都拿到了十块大洋的补偿,虽然经历了一场磨难,但总算平安回来了。
陈铁山骑在马上,看着那些乡亲离去的背影。苏晚晴也在队伍里,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