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也在副驾驶大概坐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来恢复体温，随后他才道：“好，我现在要开始说了。”
苏月姬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希望你说的不要都是废话。”
桓也转过头，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他将围巾稍微扯下来了一些，露出瘦削的下巴，苏月姬这才发现，桓也看起来倒是消瘦的很明显。
“你像是知道很多的样子。”桓也饶有兴趣地问道。
苏月姬很厌烦桓也这种文字游戏，说一个主题也要圈圈绕绕才肯罢休，她知道忍着心中有些不耐烦的情绪，目光依旧看向前方：“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该知道的，我也没办法知道。”
桓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怎么跟着桓晟一段时间，不仅表情像他，说话的语气也都这么玄乎，你知道最像的一点是什么吗？”
苏月姬没有回答，桓也似乎也料到苏月姬不会搭理他，于是他自言自语般回答道：“就是说话，从来不看着对方。”
桓也说完这句话，苏月姬才将眼神投向桓也：“说不说。”
桓也见苏月姬一副要下车锁门的模样，赶紧道：“说。”
苏月姬这才沉下心，点点头，示意她做好倾听的准备了，桓也脸上也少见的出现了严肃的神色，“你知道，桓晟有一个舅舅，叫秦临吗？”
苏月姬摇摇头，桓晟家里的事桓晟一向很少提。
“他也应该没有跟你提起过。”桓也看向窗外，因为苏月姬熄火的原因，车灯已经暗了下来，窗外一片漆黑，夜色如墨般浓稠。
“他的这位舅舅，说起来从前在S市也是和桓晟名声相当的存在，桓晟的外公是当年这边军区的总司令，秦老将军，就连现在S市大部分政府官员，都是老将军的门生。”
桓也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其中秦临的身份，以及和秦羽之间莫名其妙的关系都被他一句带过，“你知道桓晟有一个姐姐对吧，就是被秦羽收养的那一个。”
提到桓晟的姐姐，苏月姬表情有些晦涩，这件事不得不令她想起三年前不堪回首的过往。
“那件事的主谋是我。”桓也沉声说道。
苏月姬不可置信般看着桓也，桓也却将她的欲言又止打断：“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桓家的事远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我也...”桓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语气稍微顿了顿：“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到那个地步。”
“我只是，想给桓晟一个教训而已，我那时候太幼稚，更冲动，我没有办法威胁到秦老将军的地位，秦羽更是早早离世，我更没办法去对一个死人复仇。”
“可你也不应该做出那样的话，桓晟有错吗？”苏月姬知道那场绑架对于桓晟意味着什么，那位名叫秦千意的女子，在那样灿烂的年龄失去了生命，对于桓晟又意味着什么。
桓也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抑什么：“我希望你不要打断我，我说过，桓家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况且我今天找上你，也不代表我和桓晟就能和好，我只是...”
他的话越说越饱含愤怒，直到说出这几个字时，声音才稍微冷静了许多：“不想死罢了。”
桓也的话触目惊心，苏月姬这才严肃地看着桓也，神情间也充满了郑重，亲耳从桓也口中听到这句话，已经无法用言语描绘苏月姬的惊讶，她下意识双手攥在了一起，手指的骨节格外分明。
“为什么？”苏月姬只听到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问出了这句话，沙哑到这句话的“为”几乎听不清楚。
她不得不清了清嗓子，再问了一遍：“为什么？”
桓也笑了笑，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
“因为我间接害死了秦千意，秦临和秦羽的孽子。”
“你说什么？”苏月姬不可置信一般问了一遍，秦羽是桓晟的母亲，秦临是桓晟的舅舅，在苏月姬听来，这简直是世间最怪异的事情。
“没有那么多前因后果，你只需要知道，秦临绝对会在S市现身，他先是害死了我和桓晟的父亲，紧接着桓晟的消失必然也有他一部分的原因，现在桓氏虽然是我在掌权，可也间接暴露在秦临面前。”
“秦临一直致力于毁了桓晟，这一点桓晟清楚，我也十分清楚，可我，这个不相关却又是间接害死他女儿的凶手，他想要的，是我和我父亲一样的下场。”
“他....要你死？”苏月姬双唇有些颤抖地问道，第一次接触到一个生命可以如此脆弱的世界，几乎打破了她二十多年树立的三观。
“是，这些天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情，我一度以为自己很聪明，也做了很多自作聪明的事，但今天我才知道，秦临才是背后最大的黑手，他很有耐心，一步一步将局面变成现在模样。”
“苏月姬，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你现在只能和我合作，我们存在最直接的利益关系。”
苏月姬沉吟片刻后，夜色更浓稠了一些，苏月姬只觉得，自己和桓也就像被包裹在一个黑暗的空间内，窒息感一寸一寸纠缠着她，她拼了命也无法挣脱开。
虽然以前就知道，只要是关于桓晟的事，就必定不简单，可今天才刚刚听到其中的一角，她便觉得自己的胆子是真的小，她想到自己的家人，想到苏肃，最后想到自己。
自己真的有能力，和桓晟一同来分担这些危险吗？尽管自己愿意，可自己有能力做到吗？不管家人的危险，不管朋友的死活。
“苏月姬，我能理解你如今的处境，你也需要想清楚，一旦你答应要和我合作，这条路就不能回头了。”
“不管你是生是死，你都是桓家的人。”
不是桓晟，而是桓家。
一个家族的兴旺，此刻就抗在了苏月姬和桓也的身上。
苏月姬犹豫了很久才道：“你确定，需要我和你合作？”
桓也炸了眨眼，“嗯，你才是最大的那个变数。”
没有你，如今的桓晟还是桓晟，桓氏依旧是铁板一块，你是这么多年唯一的突破，我想从你这突破得到桓氏的一席之位，秦临想从你这突破，从而毁掉桓晟，甚至毁掉桓氏。
苏月姬显然明白了桓也这句话的含义，她抿嘴几乎是挤出了一个苦笑，随后才道：“但是我不会像你透露桓晟的行踪，以及桓晟为什么消失。”
“你倒还算聪明，不过他为什么消失我再清楚不过了，不过这件事我可不敢说，我怕我说了，秦临不见了，要我命的人变成了桓晟。”
桓也说完将围巾围好，在座位上开了半天的车门，才走下车慢慢融入了黑夜中。
苏月姬想拉住他问桓晟为什么会消失，却觉得，自己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
自己对于桓晟，从来都是拖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