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次，没有那双微凉的手再为苏月姬擦干净眼泪了，或者那片温暖的唇，替苏月姬一滴一滴亲吻那些苦涩的眼泪。
李陌渊站在病房门口，Jack站在他身边，两人一同看向病房内，苏月姬依旧埋头哭着，情绪格外失控。
“你觉得这样行吗？”李陌渊到此时才觉得心中犹豫了起来。
“既然做到这一步，不能后悔，只能成功了，先让她暂时待在这吧。”
李陌渊只好沉默地点点头，随后和Jack一起离开了走廊。
关于桓晟逐渐放弃生命这一点，他也已经给苏月姬说清楚了，只要能让桓晟的生命体征有所好转，就代表这个方法有用。
“桓晟，你一定要活着，我们还有好多事要一起做，苏肃还需要父亲，我还需要你。”苏月姬坐在床边，她将手放在桓晟的手背上，想用自己手心的温暖，慢慢温暖这微凉的手。
苏月姬也不知道，桓晟为什么常年手心都是微凉的，可苏月姬也记得，桓晟在牵起自己的时候，那些抹不掉的触感记忆，慢慢温热的掌心在手指间诉说着缠绵。
其实只要细想，她与桓晟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只是这几年，大家都被各种各样的原因影响，最后留在记忆深处的，竟然是对彼此的恨意。
她抬手替桓晟理了理头发，刘海已经与眉毛齐平了，桓晟精致的五官如雕塑一般，凌冽锋利，俊朗的具有攻击性。
可每当他刚刚洗完澡，或是在家时，头发软软地贴在头顶，又像极了大学校园里，那些不苟言笑，假装高冷的校草。
苏月姬还记得桓晟笑起来挺好看的，像是久冻的寒冰，被一点一点唤醒后融化成春水的模样，特别是这时候桓晟看着自己，眼神中的温情，像是双眸中只装得下自己，连世界都装不下一般。
她都记得，藏在心底深处的深爱，一点一点因为这些对桓晟的记忆被唤醒，苏月姬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爱眼前这个人，只是他闭着眼，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了。
“桓晟。”苏月姬趴在桓晟的手臂上，闭着双眼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以前我本来没打算留下苏肃的，但是在手术台那一刻我就后悔了，那可是我和你的孩子，而且我们两个人说不定以后就沦为陌路了，哪怕以后我会遭人非议，我也想把苏肃生下来。”
“苏肃从小就很聪明，像极了你，我偶尔做梦梦见你的时候，你都会抱着苏肃告诉我，你有多喜欢这个孩子。”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流出，顺着她的脸颊滑在桓晟的手臂上，“我应该从回国看见你的那一刻，就告诉你苏肃是我们的孩子，你还没有听见苏肃真正的叫你一声爸爸。”
“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哪怕从此以后恨我，也要醒来恨我，好不好桓晟。”
“我以后再也再也不离开你了，我从灵魂到身体，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要属于你一个人。”
苏月姬说的格外动情，她闭着双眸根本没察觉到桓晟睫毛轻轻缠了一下，仿佛那些滴在手臂上的泪烫的足以灼伤自己一样。
是她吗？总是充满柠檬香的房间，我却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她在哭吗？为什么要难过？
她是谁，她在为我难过吗？可我方才分明是知道她是谁的啊？
我要逃出去，我要问清楚她是谁。
抬头看了看遥不可及的天空，天空难道只有碗口那么大吗？
伸手就能触摸到滑腻的墙壁，砖块上的青苔像是蛇一样，湿湿的，缠在身体的每一处地方，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
外面会不会更冷呢？
我明明是不想出去的。
“病人的心率在下降，快，准备除颤器。”Jack大步走进病房，随后紧跟着李陌渊，苏月姬不得不慌乱地站在一边，眼泪还挂在脸上，她只能呆呆地看着医生和护士围在病床周围。
“三，二，一。”除颤器的电压声，在苏月姬耳边被无限的放大，心电图滴滴成为一条直线的声音，像是有节奏一般，灌入了苏月姬的耳朵里。
“快！苏月姬，说点什么！！”李陌渊站在一旁焦急地喊道。
“我该说什么？”苏月姬说话时才感觉自己的嗓子已经接近失声了。
“他要死了！”李陌渊的这句话终于像重锤一样锤在她心上，苏月姬几乎是失控般喊了一声：“桓晟！”
“我是苏儿啊，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
“很爱你。真的，很爱你。”
为什么碗状的天空在慢慢变大呢？
为什么我又听见了她的声音？
她爱我，可什么是爱呢？
我也应该对她说我爱她吗？
“准备肾上激素。”Jack的话如机器一般死板而又冷静。
苏月姬再也控制不住，她一步一步走上前，桓晟的身边的护士自然而然为她腾出了一个位置，她上前看着桓晟的脸。
随后俯下身，此刻她双眼只有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清，可闻到桓晟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却让她这样安心。
她知道哪是桓晟的眼睛，哪是桓晟的额头，他的一切一切她都知道，然后她慢慢靠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如同情话一般：“你敢死，我就和你一起死。”
“桓晟，我说到做到。”
一瞬间遥远宛如碗口的天空，滑腻的青苔，触手可及的砖块，冻至骨髓的寒冷，瞬间消失。
灿烂如黄金一般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置身于一片无尽的大草原中，让身体的寒冷一寸一寸被太阳驱赶。
“嘀嘀嘀。”心电图恢复的声音响起，病房内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Jack拿出口袋里的方巾为自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神色颇为复杂地看着苏月姬。
“yuan，人的潜意识真的很厉害。”他只留下这句话，便带着护士离开了病房。
李陌渊靠在墙壁上，还没从刚刚的惊险反应过来，他看着此刻趴在桓晟怀中的苏月姬，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个有些欣慰的笑意。
随后在李陌渊和苏月姬都还没来得及从劫后余生中反应过来，就连Jack带着人还没来得及走出病床。
紧闭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些，随后那双深入黑夜的双眼，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