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砸在石板上，发出“啪”的一声。
林尘没动，手指还扣着那把染血的扫帚。风停了，竹叶也不抖了，整个杂役院安静得像口棺材。他喉咙发干，右腿伤口还在烧，掌心那个漩涡似的黑斑也没消，反而随着心跳一跳一跳地往外渗血。
但他不能倒。
刚才那场对峙，他赢了表面，输了底牌。李长老最后那句话像根钉子扎进脑子——“你体内那股能量，比他们还危险。”
他知道对方看出来了。哪怕他装伤、藏气、用混沌气遮掩波动，也瞒不过一个老狐狸的眼睛。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掌心的血。刚要转身回屋，忽然感觉袖袋一沉。
不是错觉。
有东西塞进来了。
他猛地回头，眼角余光瞥见墙角一道灰影一闪而过。那人脚步轻得离谱，落地没声，就像踩在棉花上。等他追出去两步，人已经没了。
只有空气中飘来一丝极淡的药味。
不是香，也不是臭，是那种晒干的草根混着硫磺的味道，熟悉得让他心头一抽。
万毒窟。
他站住，低头看自己袖口。那里鼓起一小块，摸上去是布帛的质感。他小心掏出来，是一本暗红色的册子，封面用藤条缠着，封皮上刻着三个字：《百草炼要录》。
他皱眉。
这名字听着耳熟。好像是药王谷早年流落在外的一本基础丹典，不算机密，但足够让外门弟子抢破头。凝气、续骨、解毒、养神……三十六种常用丹方全在里面，甚至还有火候控制和药材配比的口诀。
值钱，但不至于送命。
问题是——谁送的？
他盯着那本册子，没急着翻开。反而把右手按在桌角，咬牙一用力，指甲抠进木缝。
疼。
痛感上来，混沌气顺着经脉窜了一圈，《道藏》自动激活。
眼前瞬间炸开无数光丝，那本册子像被拆成了零件，每一道灵力流转路线都清清楚楚地浮现在脑海里。主经七条，辅线十二，能量结构稳定，没有陷阱符文，也没有追踪咒印。
干净得不像话。
但就在他准备松口气时，目光扫过第三页边缘，发现一行极小的修改批注。墨迹淡，像是用指尖蘸药汁写的，内容是：“凝气丹加半钱朱砂，可提速三成，忌与寒属性功法同服。”
这字迹……
他瞳孔一缩。
像她。
苏清月。
那个在万毒窟里一边哼小调一边往他药囊塞毒粉的女人。
他记得那天她中毒快死，他还拿硫磺给她驱蛇。她醒来第一句话是：“你这凡界来的傻子，懂什么毒理？”结果第二天就偷偷改了他的药方。
现在这本册子上的批注，风格一模一样。
不是巧合。
这是接头信号。
他深吸一口气，把册子贴身收进内袋。刚塞好，外面传来脚步声。
两名杂役弟子拎着水桶路过，其中一个看见他站在门口，愣了一下：“林哥？你还在这儿？听说执法堂刚下了令，说今天谁都不准乱走动。”
“哦。”林尘点头，“我这就回去。”
那人走了两步又回头：“你手里拿啥呢？别是违禁品啊，现在查得严。”
林尘笑：“扫帚。”
对方瞅了眼他空着手的右臂，嘀咕一句“神经病”，走了。
林尘脸上的笑立刻垮了。
他返身进屋，反手关门，连插销都上了两道。屋里只有一张破桌、一张床、一盏油灯。他掏出册子放在桌上，吹亮灯芯。
火光一跳，照出封面上一行新出现的小字：
“缘起于毒，续之以丹。”
刚才还没有。
他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再翻封面，发现刚才滴上去的血不见了，像是被书吸了进去。
操。
这不是普通赠书。
这是认主仪式。
他想起药王谷有个古老规矩：外传丹典若沾持有者之血，且对方有缘，便会显出真言。意思是，这本书只认你一个人。
换句话说，他现在要是丢了它，或者转手给别人，书里的内容会自动模糊，甚至反噬偷阅者。
难怪送书的人敢露面。
这玩意儿根本不怕泄露。
他翻开第一页，第一道丹方就是“凝气丹”。材料列了七种，全是常见货，但配比方式很讲究。更绝的是旁边画了个小图示，标明炼制时火焰应该分几层，什么时候该加药，什么时候该撤火。
一看就是实操派写的。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哪是精简版？这分明是教学手册！
而且……太贴心了。
每一个容易出错的步骤都有红笔标注，比如“青藤草入炉前需用盐水泡三息，否则易爆”。这种细节，只有真正炸过丹炉的人才会写。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药王谷那么多弟子，为什么偏偏找一个外围记名弟子来送书？为什么不光明正大派人交涉？
答案只有一个：不能暴露。
有人在帮他在药王谷内部运作，但又不能让人知道是高层授意。所以只能借“报恩”名义，走民间渠道。
而能调动这种资源的……
他脑子里蹦出那个银灰色长发、碧绿眼睛的女人。
“药师妹啊药师妹，你这是怕我饿死在杂役院吧？”他低声嘟囔。
正说着，掌心突然一烫。
低头一看，刚才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一滴血缓缓渗出，正好滴在书页上。
血珠滚过“凝气丹”三个字，瞬间被吸收。
紧接着，整页文字微微发光，像是活了过来。
林尘愣住。
这不是普通的认主。
这是**激活**。
他赶紧翻下一页，发现原本空白的附录页多了几行字：
“若遇困局，可依此方炼‘隐息丸’，服后三时辰内气息如常人，可避神识探查。”
下面还附了配方和炼法。
他呼吸一滞。
这他妈是保命神技！
执法堂最近天天派人扫他屋子，靠装伤糊弄过去几次，但迟早露馅。现在有了这颗药，等于多了一张底牌。
他抬头看向窗外。
夜色已深，远处执法堂方向灯火通明。他知道李长老没骗他——周吴二人虽然退了，但盯他的眼睛不会少。说不定此刻就有谁躲在暗处，等着他露出破绽。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丹方，有药材知识，还能自己制药。
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从一个被压榨的杂役，变成能自给自足的修士。
甚至……反向卡别人脖子。
他咧嘴笑了。
笑着笑着，忽然咳了一声。
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那是之前被锁魂链勒出来的内伤。他摸出一颗灵果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味道又苦又涩。
以前吃这个是为了补体力。
现在他看着桌上那本册子，忽然有了新想法。
能不能用丹药替代灵果？
灵果贵，还受宗门配额限制。但药材可以自己采、自己炼。只要掌握核心配方，成本能压到十分之一。
他翻开“解瘴丸”那一章，对照记忆里的几种低阶灵果成分，开始比对。
十分钟后，他写下一条笔记：
“灵果‘赤阳子’可替代‘火灵芝’三分之二功效，加一味‘铁线藤’可稳药性。”
笔尖顿住。
他盯着这张纸，忽然笑了。
笑得像个刚抢到限量皮肤的网瘾少年。
“兄弟们，我的外挂终于到账了。”
他把册子紧紧按在胸口，靠在椅背上闭眼。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
先炼几颗基础丹试手。
再想办法搞点药材。
等伤好了，找个机会联系药王谷。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再见她一面。
想到这儿，他睁开眼，伸手去拿油灯旁的纸笔，准备抄录重点。
笔尖刚碰到纸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接着是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他门口。
门缝底下，慢慢渗进来一缕淡淡的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