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河水侵蚀着慕兮每一寸肌肤,等到她掉下来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会游泳。慕兮在水里胡乱扑腾着,又要时刻晃动君步枝的胳膊,不让他睡去。
等到君步枝睁开眼,慕兮勉强用狗刨的姿势,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应景的冒出几个泡泡,想传达赶紧上岸的意思。
哪知道君步枝是不是因为中毒,毒坏了脑子,居然没等慕兮反应过来的功夫,下一刹便吻了上去,好像还很好心肠的帮慕兮渡气。
奈何在水中的慕兮伸展不开拳脚,否则只怕此时的君步枝早就被大卸八块。但慕兮知道待的时间越久,危险便越大,顾不上许多,拉着君步枝便一起上了岸。
慕兮用潮湿的袖子恨恨然抹了把嘴,兴师问罪:“君步枝!你故意占我便宜是不是?!”
“我……”君步枝禁不住打了冷颤,“我以为你喘不过气,所以……”
君步枝话未说完,昏然倒地。慕兮大惊失色,赶忙扶住他,声声唤着:“君步枝!喂!你别死啊!死了我岂不是要内疚一辈子!”
慕兮探了探君步枝的额头,滚烫的厉害,一时间又找不到出路,只得用尽力气将他拖进旁边的山洞之中,架起火堆,暖着他的身子。
慕兮看着君步枝的面具,叹了口气,自顾自说着:“本就是他,装什么清风楼掌柜!”
慕兮将衣摆撕下,沾了清水做成一方帕子,小心翼翼揭下君步枝的面具,不得不说,哪怕面无血色,这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慕兮将帕子敷在君步枝额头之上,可过了会儿发现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慕兮想起当是毒素还残留体内,无奈之下只得一不做二不休,半解开他的上衣,狠下心肠,闭着眼将他的毒素吸了出来。
君步枝脸上逐渐浮现出些许血色,睁眼便瞧见伏在自己肩头的慕兮,刚要开口却是忍不住轻咳一声。
慕兮被吓了一跳,说话都结结巴巴:“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刚才。”君步枝下意识摸向自己面具,却发现早已被慕兮放到一旁,刚想去拿,却被慕兮制止。
“我早就知道你是谁,又何必瞒我?”
君步枝听得慕兮如此说,露出一点笑意,看向自己的伤口:“谢谢你啊。”
“你本来就是为了救我受伤的,现在又找不到出路,我如果再不帮你,恐怕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慕兮虽然话上这么说着,但还是不好意思的拉开同君步枝的距离。
恰在此时,架在火堆上的衣服烤干,慕兮将自己外衣一并递给了他:“多穿点吧,省的冷。”
“我若穿了,你怎么办?”
“我……我没事啊,大不了出去跑跑,比你好多了。”慕兮拼命掩饰着,然而身体反应早已出卖了她,紧接着一声“阿嚏”惹得君步枝都不禁微微一笑。
君步枝朝慕兮招了招手:“别逞强了,过来吧。”
慕兮一点一点挪了过去,君步枝随之将外衣披在两人身上,距离近在咫尺。
慕兮看向君步枝,近到似乎可以觑到他满眼星河:“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君步枝点点头,“估计等明天天亮,我们就能一起去找出路了。”
“嗯。”慕兮应下,又陷入尴尬的沉默。
晌久,君步枝再次挑起了话头:“陌商本来要的就是我的性命,为什么还要这么固执的跟我在一起呢?”
“你若死了,我找谁去要清风楼啊?”慕兮下意识道了一句,说来奇怪,可能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自己,就一心想护着君步枝平安,仅此而已。
“就因为这个?”君步枝轻轻笑着。
“不知道,”慕兮摇了摇头,“兴许,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吧,陌商为了自己的利益做过太多恶事,我自然不愿他得逞。”
“好人?”君步枝哑然失笑,“可我这个‘好人’在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是要杀你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宸妃娘娘的遗命,不得已为之。况且,后来你不是也没动手嘛!”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旁人轻易查不到的事情?我的身份,还有母妃,你……又是如何得知?”
“我……”慕兮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给他听,“三个月前,我在宫中落水,醒来的时候,便莫名其妙知道了这些。这个理由也许很匪夷所思,但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你如果怀疑,要继续杀我灭口,我也没有办法。”
君步枝瞧着慕兮自暴自弃的模样,忍俊不禁:“好,我信。”
“真的?”慕兮几分欣喜,显然没预料到君步枝怎么忽然这么好说话。
“真的。”君步枝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看着慕兮欢喜的模样,君步枝想到日后要应对陌商所做之事,忽然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只是沉沉问出了口。
“兮儿,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发现我与陌商其实并无分别,也都是会为了皇权霸业、江山社稷算计一切的人,你……会怎么办?”
“会和南齐有关吗?你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南齐吗?”
“不会。”
“那便无妨,”慕兮巧笑嫣然,说出口的话却振奋有力,“阿君,我有我想要守护的东西,你也有你想要守护的,只要我们彼此不互相伤害,那么无论你想夺回什么,想拿到什么,我都会一如既往,支持你。”
“好。”君步枝应下,看向慕兮眸色中浓浓柔情。
彼时的慕兮还不知道,她那稀疏平常的一句“阿君”,会给君步枝带来多大的心理波动。虽说慕兮对政事、朝事都有自己独到见解,但对感情之事却永远慢了半拍。那时的她,还只以为自己和君步枝是朋友之谊,却不知,在君步枝的心中,早已将自己视为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亮,无论历经沧海桑田,都不会放弃的那抹晨曦。
此地不宜久留,第二日一早,君步枝便同慕兮找寻了回去的路,虽说城内不断有陌商的人盯梢,但好在有惊无险,二人顺利回到清风楼。
清风楼中,冬青对于君步枝此次负伤自然恨得牙痒痒,过往,要朝陌商报仇不说,如今又添了个陌翟。
君步枝倒是淡然,将一封信递给冬青:“把这个想办法送到陌翟手上。”
“主上您还要和大殿下联络?若不是他那天晚上刺杀公主,你也不至于伤了内力,被陌商……”
君步枝微微一笑:“有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蛰伏了这些年,也该是时候醒醒了……快去。”
“是,属下遵命。”冬青只好拿着信笺离开。
不出所料,信刚送出没多久,陌翟便来到了清风楼中。
“想不到二弟伤重至此,竟然还能活下来,真是可喜可贺啊!”
“我活着,皇兄不该更加难过才是吗?只不过比皇兄更害怕的,倒另有其人。”君步枝意有所指,局势已然明朗,自然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陌翟也是个聪明人,立刻会意:“所以你打算借着我的手,除掉陌商?”
君步枝随手摆弄着棋局:“如今我活下来的事,不仅皇兄知道,就连陌商都清清楚楚。依他的性子,定会对我必杀无疑。我如今刚刚好些,又没有什么助力,父王怕早就厌弃了我,我不可能回到东陆。既如此,为什么不找个人合作,一举两得呢?”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想要皇位!”君步枝手中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而我,是唯一一个能帮你的人,并且……完全没有任何可能会为了陌商,再背叛于你。”
陌翟坐在君步枝对面,一枚黑子落下:“可我这人,多疑得很,从不信空手说白话。二弟要投靠,总得先给我看看你的诚意吧?”
“你想要什么证明?”
“慕兮的命……”君步枝对陌翟的话始料未及,眉心微动,陌翟看出君步枝的波澜,意料之中,“二弟既然蛰伏这么久,便应该知道,本王因为母妃的离世同陌商不共戴天,小殿下又是令贵妃和太子最疼爱、最在乎的人,这种让他们深切感到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我焉能放过?只可惜啊,手底下人办事不利索,非但没能杀了小殿下,这事儿还被慕兮知道了,错杀一百,不放一个,二弟该知道我的选择吧?”
瞧着君步枝许久不说话,陌翟只冷笑一声:“我这个做哥哥的也知道,二弟虽然自小一表人才、青年才俊,任凭多少好女扑上门来,也是视而不见。偏偏到南齐,就喜欢上了长公主。我本来是很乐见其成的,可怪,就只能怪那慕兮命不好,注定没办法和二弟白头偕老,你说呢?”
“若这个投名状成了,本王定同二弟竭诚合力,在所不惜。”陌翟拿着茶杯自顾自碰了碰君步枝的杯子,饶有兴趣的等待着他的反应。
君步枝不觉间握紧了茶杯,说出口的话,让陌翟甚为满意:“好,我答应你。”
“就知道二弟定不会拘泥于儿女情长,那就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陌翟举起茶杯,示意君步枝。
君步枝一饮而尽,莫测的笑了笑:“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