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永不言弃
改编作者:童童 2021-03-23 20:009,431

  (一)

  球馆内寂静无声,原本摆满球台的场地内此时被清理出了一块空地。

  乒乓男队和女队的队员静静伫立在场馆中央,教练们站在前排,所有人低头不语,气氛庄严肃穆。

  墙壁上的挂钟一点点转到 14 时 28 分。

  这时,场馆外传来参差不齐的车笛声,声响长鸣,经久不息。

  有的队员眼睛开始发红,但队伍仍保持着整齐,没有出现松动的迹象。

  窗外细碎的雨滴拍打在车窗上,刘石视线看向窗外,但眼睛却一眨不眨。

  车内一片死寂。乘客要么双目通红、小声啜泣;要么捻珠诵经、虔诚祈祷;再就是像角落里的刘石一样——面如死灰、目无焦点。

  没人说话,只有火车前行的声音。

  有一名乘客不断调试着传来沙沙声的收音机,终于,里面断断续续传来了灾区电台的音讯,瞬间吸引了整个车厢乘客的注意,包括刘石也微微站起身,望向收音机的方向。

  “前线最新报道,本次震中绵阳今日凌晨再次出现余震,震级 4.1 级,未再造成人员伤亡,周围地区……”

  原本聚到收音机前的几名乘客长出一口气,但这时,收音机却再次失去了音讯,也令大家揪心不已。

  收音机的主人不断敲打着它,把收音机举起来四处调试,

  但却只剩下“沙沙声”回荡在车厢内。

  乘客中出现小声议论和啜泣声,刘石面色再次黯淡下来,微微前倾站起的身子,又重新坐下,不自觉揪着衣角,再次望向窗外。

  训练场顶部的照射灯十足晃眼,球场内只有球和拍子以及台面撞击的声音,还有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队员们的汗水浸湿了球衫,几乎每个人都在球台前奋力拼杀。

  徐坦喝了一口水,从包里掏出手机拨打,却传来“不在服务区”的声音。

  徐坦看着手机发了一会愣,便把手机揣回了包里,拧紧水瓶走回球台,和于克南继续对打。

  于克南的回击球频率极快,徐坦的回球则有些绵软。

  于克南回球,球打的有点高。

  另一边的徐坦一着急,想要抽这个球,但是过早的侧过了身做好了姿势,球飞过来时,侧身过早,根本没法够着球。

  于克南没发出第二个球。

  徐坦搓短。

  于克南反手拧拉。

  徐坦又把球打飞,有点懊恼的跑去捡球。

  郑浩看着他,把手里的表掐停。

  训练尾声,众队员在场地中央集结,莫教练面对队员而立,环视一圈。

  “这段日子,大家很难熬,所有中国人,都很难熬。但我们必须挺住,因为我们要知道,胸前的国旗代表着什么。国难当头,咱们为国家做不了别的,除了奥运夺金,咱们没别的本事。离奥运还有不到三个月,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今天站在这里的,都有可能为国出战,所以,所有人给我打起精神!别忘了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大家齐声地喊道:“刻苦训练,为国而战!”

  徐坦在人群中也跟着喊出了口号,不再低声无力,声音响亮。

  而刘石那边,火车也停了。

  铁路也正在抢修,前面塌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就在大家都很着急的时候,路驶来一趟车队,每一辆车上都插着“抗震救灾”的红旗。

  等驶到临时救灾点前,头车摇下车窗,跟乘警了解着情况。

  刘石远远看见了,眼中重新焕发出光芒,随即赶忙跑上前去,急切地问道:“大哥,你们是去灾区的吗?”

  “是啊,可前面这情况,怕是不好走了。”车队大哥说道。

  “我认识路,绕过铁路,旁边的山路可以走,就是要绕远。”刘石眼圈发红的说道。

  车队大哥拿过地图,摆弄了一下车上的 GPS 导航:“唉不知道路况怎么样,不过再困难也得往前走啊,争取往前进一点是一点。”

  说完,就准备挂挡开拔。

  刘石赶忙扒住车窗:“大哥,这片儿路我熟,我从小在这长大的,带我一个吧!”

  “小兄弟,我们是去重灾区,可不是闹着玩的,况且车上都被物资塞满了,你还是在这里等救援吧。”车队大哥拒绝了,说完,又想离开。

  刘石死死拦住:“大哥!我四奶奶就在震中,我家里面就这一个亲人了,还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你就带上我吧!”

  乘警见状,上前想要拉开刘石,无意中扯开了刘石的外套,露出了穿在里面的国家队训练服。

  “大哥,你就帮帮我吧,我必须得回去……”刘石还在恳求。

  车队大哥看到他里面的队服:“等等,你这衣服……?你是国家队的?”

  刘石挣脱了乘警,重新扒到车门边,把外套拉链拉开,完整地露出里面的训练服,继续恳求:“我是,国家乒乓球队的!我叫刘石!大哥,我一直在北京打球,好多年没回过家了,你要是不捎我一程,我就真见不着我四奶奶了!”

  车队大哥和副驾驶相互看了一下。

  “嗨,咱这就算为北京奥运做贡献了。”车队大哥拍了拍方向盘,回头拉开了后车门,“上车!”

  刘石大喜,抹了把鼻子,麻利地上了后座。

  随着一脚油门声,车队艰难的继续前进。

  而北京的训练总部,徐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一眨不眨的看着电视。

  电视内播放着关于汶川地震的新闻,直升机录播白天航拍灾区的景象。

  “截止今天傍晚 17 时,汶川地区共发生余震 2051 次,造成 16 条铁路受损,34 条公路坍塌……”

  于克南在徐坦身后做着俯卧撑,做了一半,也转头看着电视里的新闻。

  “也不知道石头怎么样了?铁路都坏了,他怎么回家啊?手机也联系不上……”徐坦很揪心的说道。

  身后没人说话。

  徐坦转头,看到于克南戴着耳机在做俯卧撑,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徐坦心里很郁闷,起身走过去:“你听没听见新闻啊,石头他……”

  于克南抬头:“什么?”

  徐坦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这都练了一天了,你好歹也喘口气吧?”

  于克南继续俯卧撑:“比赛要换胶水了,我得抓紧练上肢力量,不然肯定吃亏。”

  “没见过你这么拼的。”徐坦觉得他真是除了比赛,什么都不放在心里,对刘石也不关心。

  这时,走廊上传来付竞春因为坚持发力而发出的低吼和喘气声。

  徐坦循着声音走到走廊上,看见付竞春把弹力带绑在门的上檐,做着斜侧俯卧撑,身体微微发抖,脸色通红,一看就是连续做了很长时间。

  徐坦一愣,回头看了看还在坚持做俯卧撑的于克南,客厅内的电视还在播报着灾情,他想到了刘石临走时,还嘱咐他们好好训练,他深吸了口气,走到电视前,关上了电视。

  天蒙蒙亮,徐坦睡眼朦胧地来到训练场,场馆的大门虚掩着。

  他打开门,屋顶的射灯光线很刺眼,不由抬手挡了一下,只见中央球台边,于克南和付竞春正在高抬腿跑步热身,节奏很快。

  徐坦也在场边放下了包,脱掉了外套,加入他们的跑步队伍。

  郑浩没有对徐坦的到来表现出任何反应,目光仍集中在于克南和付竞春身上。

  于克南和付竞春的正手对拉练习十分激烈,郑浩不停怒吼:“加快节奏!再快点!想什么呢于克南?脑子忘被窝里了?给我抽过去!”

  于克南在一次回球下网后,累得气喘吁吁,懊丧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什么,似乎是对刚才自己回球下网的表现十分不满。

  徐坦默默自己在一旁的球台边练习发球,他看了一眼于克南,注意到他今天的反常。

  对拉几板之后,于克南又回球下网。

  于克南有点生气,把球拍重重放在桌上,球拍和桌子都磕出了声音。

  “把拍子拿起来!这要是在赛场上,打不过你也能摔拍子!”郑浩又严厉批评。

  于克南赌气,转身走到场边喝水,徐坦也走过来喝水。

  “我看你刚那几个球了,你今天回球也太追求角度了,板面一直往下压,能不下网吗。”徐坦低低说道。

  于克南愣了一下,刚要追问,郑浩的声音传来:“我让你们两个休息了吗?”

  徐坦给于克南使了个眼色,放下水回到自己的球台。

  于克南拿起球拍,看了眼徐坦,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球拍,想到他刚才说的话,下意识地摆了摆回球的姿势,表情若有所思。

  对面付竞春一个发球过网,这次于克南没有下网。

  郑浩看了一会,在一边没有说话,时不时的扶一下他的手。

  终于到了中午,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徐坦也在收拾包。于克南走了过来,挥动着拍子,模拟刚才挥拍的举动。

  “徐坦,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板面下压得太厉害才导致下网怎么我和董昱打就没有这个问题?和付竞春打就总是不行?”

  徐坦看了看周围,场馆里的队员基本都走了,才说道:“你正手挥拍,本来就有往下压腕的坏习惯,打付竞春你又想追求角度,所以肯定压得更厉害。董昱的拉球质量比不了付竞春,你还能应付,付竞春的胶皮是正胶,正手拉球,速度本来就很快,加上他的力量又大,你的失误率当然高了。而且,你心急这个毛病太致命了。”

  (二)

  于克南听得十分认真,他下意识地做出回球的动作,重复几次:“我总下压吗?”

  徐坦拿出球包里的笔记本,翻找着,终于找到:“你看。”

  于克南看一眼,见上面画着的都是歪歪扭扭的火柴人,忍不住吐槽:“我去,你这武林秘籍还配上插图了?”

  “这是上次双打比赛,咱俩对叶振新和夏可,你也犯过这个问题,我都记下来了。”徐坦指给他看,说道。

  于克南看着火柴人笔记,两人头对头贴近一起看,渐渐点头:“诶,好像真的是这样。”

  徐坦笑了笑,带着一丝疲态:“我也是纸上谈兵,下午训练你再请教一下郑指。”

  于克南注意到徐坦好像很累的样子,立刻说道:“还为郑浩的事儿犯愁呢?你别理他,他那人就那样。”

  虽然很严厉,偏心,甚至刻薄,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太多过错。

  徐坦苦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我说真的,他不管你,你就自己练呗,你有这本事……”于克南拿着笔记本晃了晃,“干嘛非看他脸色!你就靠自己,我看,你这教练水平,比郑浩强!”

  徐坦被于克南逗笑了:“这些只是死功夫,算得了什么?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帮你解决这个下压问题,你信我这次。”

  于克南当然信任他,点了点头。

  然后突然发现……自己在这里有了朋友。

  这才是真正的友谊吧?互相搀扶,一起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

  徐坦找技术小队要了一堆视频资料。

  他找到刘国梁当年的打法去研究,反复观看录像,在笔记本上重点标注了刘国梁和付竞春的技术特点非常相似。

  徐坦一直研究到深夜才回去。

  “于克南,起床了!你还想不想打赢付竞春了?!”徐坦一把撞开于克南卧室的门,见他累瘫在床上呼呼大睡,立刻喊道。

  于克南睡眼惺忪,还没搞清楚状况,自己已经坐在书桌面前。

  徐坦把笔记本摊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来吧,咱们得赶快开工了!”

  于克南看着徐坦干劲十足的模样,只得使劲拍了拍脸,强打起精神,听他讲解。

  “我问技术队要来好多视频资料,发现付竞春的一些技术特点竟然跟当年刘国梁很像……”

  徐坦说的很兴奋,渐渐已经过了零点,在于克南又一次因为打盹儿而忍不住低头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于克南!是谁让我帮忙查资料的?”

  于克南强忍困意,打着哈欠:“是我,可我也实在对文字过敏,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吧,明天再说,再说……”

  说完,于克南顺势向一旁的床倒去,任凭徐坦如何呼喊,也再没有反应。

  徐坦无奈地看了看床上的于克南,对他毫无办法。

  可又不甘心放弃,他不经意间看到了自己笔记本上最初画的火柴人,灵机一动,看了看旁边密密麻麻的文字,决定重新给他写个“武林秘籍”。

  徐坦在桌前翻开新的一页。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早上,于克南醒来,睁开眼,看见徐坦坐在自己的书桌前。

  “你怎么还在这?”于克南弹跳起来,诧异的问道。

  徐坦揉着发青的眼圈,举起笔记本对他说道:“过来看看。”

  于克南吃惊地接过“火柴人笔记”,慢慢翻看着。

  看了一会,他又看了看正在舒展僵硬的四肢和脖颈的徐坦,心里很感动:“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徐坦笑笑:“看得懂吗?”

  于克南有些动容,看着他清秀脸上挂着的黑眼圈,心里涌过一阵热流,点了点头。

  汶川地震的消息还在播报。

  于克南坐在食堂里,看着新闻,又埋头大口吃饭。

  另一桌,徐坦拿着汤匙,看着电视画面中的情景,一直没吃,脸色变得担忧起来。

  这时,徐坦的电话响起,是陌生号码。

  “喂?石头?是石头吗?”徐坦听到那边刘石的声音,惊喜的问道。

  刘石正在借别人手机打过来:“徐坦,是我!”

  徐坦松了口气:“你怎么才打电话回来,我们都担心着呢!”

  “铁路坏了,我还没到家,不过已经进入灾区了。这里情况很不好,救援人员也不够,大家都在积极献血,我就当了志愿者,帮医生护士的忙,我没事!你别担心。”

  刘石的背景音嘈杂,说着说着杂音就大过了他的声音,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沙沙声”,然后电话就被挂掉。

  徐坦对着电话喂了几声,但那边却再没有回音。

  电视中还在播报着灾区的情况,背后有只手拍了拍徐坦的肩,徐坦回头一看,是于克南:“走吧,该训练了。”

  徐坦点了点头,起身跟上了于克南的脚步。

  训练一结束,徐坦就冲出总部,找了辆献血车,坐在车内,把袖子卷起来,露出了胳膊,对护士说能献多少献多少。

  他是运动员,身体好着呢,只要能为灾区做点贡献,怎么都值得。

  而救护车外,奥运倒计时牌显示到了只剩七十天了。

  于克南和付竞春还在对拉。

  郑浩看着一张训练计划单,走过来对付竞春说道:“停一下。现在开始练你的连续进攻,每一板都给我用尽全力的打,把质量给我加满了。”

  说完,又转向于克南:“你和付竞春对攻,他打什么球你得用劲回过去,不能丢球。三分钟,准备。”

  于克南和付竞春交换眼神,等着郑浩掐表开始。

  郑浩看着两人退到了远台,持续正手对攻,不听喊道:“速度!速度!于克南,加质量!下旋给加上!”

  于克南咬牙,发狠挥拍。

  郑浩又对付竞春:“攻他的对角!坚持住,还有三十秒!”

  郑浩一边喊,一边注意着手中的秒表,秒表归零时,一掐表:“停!”

  于克南将球打飞,两人长舒一口气,停下来调整。

  “休息三分钟,之后再来两组,抓紧时间。”

  于克南走到场边擦汗拿水,看见了练球中的徐坦。

  徐坦和小胖在隔壁球桌对拉。

  小胖拉了一个变线。

  徐坦接球交叉步,腿一软,整个人差点栽个跟头,没有接到球。

  小胖走过去看他,见他甩甩腿和手,准备发球,喘的不行。

  于克南有点担心的放下水走过去。

  徐坦还在挥拍和小胖拉球,但是步伐没跟上,又丢了一个球。

  “怎么搞的?没事儿吧?”于克南担心是因为他昨晚没睡,今天看上去特别疲惫。

  徐坦咬着牙,冲于克南点了点头,继续强撑。

  “要不我们休息会,我也觉得你不太对劲。”小胖也说道。

  徐坦摇摇头,示意小胖发球,自己做好接球准备。

  于克南和付竞春休息时间到了,继续对攻。

  这次竞春回球下网,他把球抓到手里,对于克南说道:“再狠点,不用收着。”

  于克南看了看付竞春认真的模样,表情严肃,眼神萧杀,跺脚发球。

  他开始大幅度拉球,打了一个变线球,付竞春奋力交叉步去救球,扭着了脚踝。

  他微微下蹲,但下意识地强撑住身体,没有坐倒在地上,使劲咬紧了牙关。

  郑浩没有注意到付竞春的异样,皱眉说道:“于克南反手拉过来的直线球你打的不好,脚步再大一点,跟上。”

  付竞春看着郑浩,又看到于克南已经准备好了接发球。

  他装作调整鞋子的样子,伸手按了按脚腕,咬紧牙关假装捡球,起身继续坚持。

  每个人都如此拼命,他也不能有任何放松。

  秦振最近情绪有点低落,在田径场旁的教练席坐着,看着大家拉练,手里拿着农夫山泉的瓶子,里面装着少量白酒,他一点一点偷摸抿着。

  大刘本来在看着手中的册子和一旁的冷毅说话,但是抬头看见秦振坐在椅子上颓废的样子,悄悄走到他身后,面带笑意的问道:“ 好喝吗?”

  秦振举起水瓶,淡淡说道:“来点?”

  “谢了,我可受不了。”大刘见他又面色冷淡懒散的抿着酒,忍不住问道,“这大白天的喝酒,有心事啊。”

  秦振没说话,看着拉练的队员。

  “在担心刘石?”大刘猜测。

  秦振拍了拍屁股,站起来,拧上农夫山泉的瓶盖,口是心非:“谁担心了?眼下这帮小子我都忙不过来呢。”

  说完,他准备走了,大刘看着他的背影喊道:“少喝点啊。”

  大刘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秦振的背影,这时助理教练拿着体测单子过来说道:“夏可,叶振新和之前差不多,于克南今天不错,五十米六秒三就跑完了。”

  徐坦正在进行最后一项八百米长跑测试,等他咬牙冲过终点。

  助理教练掐表,在体测单上填着时间,说道:“八百米,三分三十五秒。慢了。”

  徐坦冲过终点后原地喘气,大刘的说话声,在徐坦的耳里变成了回音,什么都听不清,迎面走过来的于克南也变成了重影,忽近忽远。

  徐坦想要站起来,但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迷糊中,徐坦听见有人在说话。

  慢慢的他听清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当他睁开眼睛看清楚的时候,于克南和大刘都在他边上。

  “徐坦你怎么样?”于克南一脸焦急和关心。

  “应该中暑了,带他去医务室。”大刘说道。

  就在于克南想扶他离开时,徐坦狠狠抓住了他的胳膊,眼神看向一边。

  于克南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郑浩正在为付竞春做肌肉放松,两人还在说话,郑浩都没回头看上一眼。

  于克南仿佛明白了什么,用力地要把徐坦拉起来:“咱们走。”

  徐坦却把于克南扶住自己的手推掉,摆了摆手,低头缓了一会对于克南说道:“你继续训练,我自己可以,放心。”

  徐坦挣扎着站起来自己走掉,于克南看着他孤独的背影,咬咬牙,忍住了没有追上去,留下来继续训练。

  (三)

  徐坦状态太差,晚上没有继续去狂练,而是去了网吧。

  夜幕下的网吧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大家在游戏中高声叫喊,整个网吧喧嚣不止。

  徐坦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的一台电脑前,安静的表情,和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他正浏览着 Facebook 上关于雷蕾的消息——她作为汶川地震海外募捐的志愿者,和几个一起募捐的中国留学生合影。

  其中一个高大帅气的白人男孩搂着雷蕾的肩。

  徐坦看着那张照片,十分不是滋味,有些疲惫地趴在了桌前,脑子里面乱糟糟的。

  这时,徐坦的手机响起,是刘石的来电。

  徐坦抹了把脸,接了起来,强迫自己精神一点。

  “徐坦,我要回北京了,想着跟你说一声。”刘石在那边说道。

  “家里……还好吗?”徐坦担忧的问道。

  “……四奶奶走了……”

  徐坦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跟着难过起来:“石头,你……”

  “没事,别担心我,家里的事,我都处理好了,我还遇见了个村里的朋友,帮了我不少。”刘石听到那边的声音有些难过,又说道。

  徐坦放下心,说完电话,也准备回去了。

  到宿舍后,他看见于克南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脸的疲惫。

  徐坦也走到他身旁的单人沙发前坐下,说道:“今天石头给我打电话了。”

  于克南两眼无神的点了点头:“哦。”

  他刚和章采薇通过电话,女朋友不知道怎么在比赛里输了一场,脾气大得很,让他给分析原因,于克南又不在现场,怎么分析?

  就这两句话不对盘,人家立刻翻脸挂了电话,脾气比他当年还暴躁。

  “他很快就要回来了……”

  “哦。”

  徐坦发现他的不对,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哦。”

  “于克南!”徐坦微微提高声音。

  于克南打了个激灵,手里的握力器也停住了。

  “你现在是不是心里除了训练什么都不关心?!”徐坦很郁闷的问道。

  “我怎么不关心?石头也是我朋友,他家里出了事我也为他着急,我非得像你一样天天给他打电话嘘寒问暖才算关心他?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好吗!”于克南只是在想和章采薇的电话,心情有些不好的说道。

  徐坦没想到他发这么大的火,愣了愣说道:“行,我懂你意思了。”

  说完,他静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于克南看着他的房门,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想了一会,无奈的起身,敲了敲他的房门。

  里面没声音,于克南推开门,站在门口见徐坦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前写笔记,叹了口气:“徐坦,我没别的意思,石头也是我兄弟。”

  徐坦没回头,像是和他赌气:“我知道,我说过了,懂你的意思。”

  于克南眼见徐坦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无奈的摇头,关上门退了出去。

  奥运倒计时牌被翻到了六十天。

  训练间隙,于克南看着仍是灰色头像的章采薇,忍不住给她打了个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于克南很烦躁,挂掉电话直接关机,把手机放回包里,走回球台。

  徐坦还在玻璃球馆里陪练,这一次和平时不一样,里面开着噪音器。

  方岳挥拍,左右迈着步子,也调动着徐坦。

  这个训练间里,开着噪音器,徐坦的耳边充斥着于克南的自夸和刘石的叮嘱,又没接着球。

  方岳看着捡球的徐坦,关掉了噪音器,上前递给他一瓶水:“歇歇,别着急。”

  徐坦不好意思地接过水,走到场边坐下。

  方岳随意问道:“不适应?”

  徐坦不自然的点点头:“听着这些声音,有点分心。岳哥,这么大的声,你怎么能完全不受干扰啊?”

  “打的多了,自然就明白了。”方岳指了指噪音器,“最重要的不是它,而是它。”

  徐坦看到他指着自己心脏位置,沉默下来。

  “心里想的事儿多了,球自然就慢了。怎么,你小子心里也撞上事儿了?”

  徐坦欲言又止,看看方岳,低下头又抬起,终于说道:“原本我、于克南和石头,我们仨兄弟挺好,一起打进了一队。现在石头家里出了事儿,于克南成天忙着准备 p 卡争夺赛。就我还在无休止的陪练,每天就能自己练半个小时……我知道郑指导是个好教练,他手下的队员都很强,好像只有我总是不开窍。再这样下去,我说不定真的要回二队报道了……”

  方岳听完笑了。

  徐坦很疑惑:“岳哥,你笑什么?”

  “我是羡慕啊,想想我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什么都想不明白呢。”方岳笑着看着他,说道,“徐坦,每个人都有怀疑自己的阶段,我也有过,这是必不可少的。成功哪有那么容易?要好是好事,但在这空想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得做好你份内的事。他们都有了自己的目标。你呢,你的目标是什么?”

  说完,不等他回答,方岳拍拍他的肩,站起来,走出了玻璃房。

  徐坦站在原地,耳边回荡着他的话……你的目标是什么?

  他想到那晚的刘石他们三在阳台对流星许愿时,喊出的壮志豪情:我要成为奥运冠军!我要拿全满贯!

  他的目标……和于克南一样啊!

  不,准确的说,所有运动员的目标都一样,就是努力往第一名的高峰攀登!

  总教练办公室也在开会。

  三个教练和两个助理教练齐聚一堂,三个种子选手也在。

  “今天把你们都叫来,是想问问你们对p卡名额都是什么看法?”莫红卫看着大家,笑着问道。

  “这个不用开会讨论了吧。付竞春在循环赛里排第四名,无论成绩还是状态都是第一人选。”郑浩立刻说道。

  “付竞春确实不错,不过我看最近于克南的状态也是被小付带起来了,这几个月状态很好啊。要是循环赛再多几个回合,我看怕是要超过小付了。”魏兴邦实事求是的说道。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不由得也点点头。

  “于克南这小子有股冲劲,倒让人挺期待的。”方岳也附和。

  “于克南势头是不错,但他太年轻了,替补最重要的是稳,可付竞春比于克南要稳重得多,锐气太盛当不好替补。这俩人都是我带的,综合起来比较,我觉得付竞春更适合这次替补机会。”郑浩为付竞春争取。

  莫教练在一旁听完点点头:“都有道理,两个都不错。这样,咱们投个票,不记名,看看这俩孩子你们到底更看好谁一点。”

  “那都是我带的队员,我就不投了。”郑浩内心希望是付竞春,但为了公平起见,还是弃权。

  “我也不参与。”莫教练等着其他八个人投票。

  等大家投票结束,都离开了,办公室内只剩下了莫教练和郑浩两人。

  桌上是四张写有付竞春的票,和四张写有于克南的票——平了。

  屋内烟雾缭绕,郑浩掐灭了烟,深吸了口气,说道:“莫指,两个孩子确实都不错,我也确实感受到了于克南最近势头不错。但他真的还年轻,以后即便是冲主力,也还是有机会的。但付竞春就不一样了,他年龄在这了,最重要的是他这次表现一点不差,北京是他最好、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莫教练点点头,没有看向郑浩,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我听懂了,老郑,这样,容我想想。”

  “莫指……”郑浩还想再说什么,莫教练已经率先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莫教练笑着宽慰他:“走吧。”

  郑浩无奈,心情复杂的跟着莫教练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第二天一早,男一队训练场告示墙前,只贴着一张醒目的告示——奥运替补名额将在付竞春和于克南之间产生,方式为生死局定成败。

  队员们围在告示墙前,小声议论。

  于克南兴奋地握拳,一脸的志得意满,好像他已经胜了一般。

  这时,付竞春背着球包走来,于克南上前和他握手,难得打趣:“你可千万别手下留情。”

  付竞春的反应有些僵硬,不过还是笑了笑:“彼此彼此。”

  于克南去更衣室里换衣服,仔细地绑着胶布贴。

  看到徐坦走进来,于克南站起来,认真的看着他:“徐坦,我终于能和付竞春结结实实来一仗了!这一仗,无论胜败,有你一份功劳!”

  他还记得徐坦彻夜不眠,给他做战术调整,也记得徐坦每次为他真诚的指出建议。

  于克南伸出拳,想和徐坦碰一下。

  徐坦笑了笑,和他碰了一下拳,克制着内心的高兴,平静的说道:“加油。”

  于克南表情稍微舒缓一点,点了点头,自信的走向门口,想了想,又转回头来,对徐坦说道:“一起加油。”

  徐坦点点头,目送于克南离开后,看到于克南更衣柜没关,他去帮忙关上时,发现你柜门的内侧是两个用肌肉胶布贴贴成的大字——冠军。

继续阅读:第二十四章 生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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