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鸦片的诱惑
昭通大洋芋2024-09-04 14:3912,347

  (一)

  七夫人终于回到了她的家乡,她的归来仿佛国家领导人结束了一场盛大的出国访问,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她的到来吸引了一些商人的注意,然而,七夫人带回的并不是商人们所期待的商机,而是一群难民。

  她一共带回了四个人,全都是男性。

  她解释说,这些人是她本家的亲戚,包括她的两个兄弟、一个叔叔,还有她的父亲。

  她透露,他们之所以逃离家乡,是因为那里正在经历一场战争,所有的男人都被迫去参战

  。经过进一步了解,大家才知道他们并非中国人,而是来自与云南接壤的邻国。

  在那里,战争肆虐,政府四处抓捕男性青年去参军,他们为了躲避这场残酷的征兵,不得不逃离家园,来到这里寻求庇护。

  这两位难民竟然会说一口流利的云南话,这显然是因为他们长期与云南人生活在一起,深受当地文化的影响。

  一旦人们踏入阴山的领域,除非你是暂时的过客,否则一旦决定在此长住,就必须更改自己的姓氏。

  这一点适用于无论是来自异国他乡的外国人,还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人们的身份和背景似乎变得模糊不清,难以区分。

  特别是七夫人的爷爷,他在中国这片土地上长大,深受中国文化的熏陶,阅读了大量的中国古籍。

  他不仅精通中国的传统文化,还是一位深谙阴阳之道的阴阳家。

  他的存在,无疑为阴山增添了一层神秘而深邃的文化底蕴。

  七夫人带着他们来到了这个地方,显然是有长期居住的打算。

  新来的四个男人按照家族的辈分顺序,各自取了名字。

  他们还带来了一些类似干石榴的干果,解释说一旦到了秋天,就把这些干果里的种子取出来播种,到了次年的四月份,这些种子就能结出果实。

  万杰和他的族人们对此一无所知,连族中的长老们也表示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七夫人的父亲向万杰解释说,这是一种珍贵的药材,不仅能够治疗感冒,还能有效缓解拉肚子的症状,绝对值得信赖,保证其实际效果。

  接下来的任务是为几位安排住所。住所安排妥当后,七夫人便带领他们搬了进去。

  “父亲,你们几位暂时就住在这里吧,待到明年,我们会为你们新建一间屋子。两位兄长可以在阴山寻找一位女子,在这里安家立业,我们阴山的女子众多,土地广阔。”七夫人说道。

  “好的,老七,这次真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七夫人的叔叔表示。

  “二叔,您这是哪里的话,这样说让我都不好意思了。原本打算多给你们一些东西,但族里遭遇了土匪的袭击,物资所剩无几。待情况好转后,我们会再给你们补充一些。”七夫人回答。

  “这已经足够了。”叔叔回应道。

  “好的,老七,你去忙你的吧,我们几个男人会自己打理的。”叔叔继续说。

  于是,七夫人便离开了父亲他们,返回了家中。

  到了晚上,万杰早早地催促孩子们不要在火堆旁逗留,催促他们快去睡觉。

  孩子们已经一年多没见到母亲了,他们围着七夫人,不停地问这问那。

  七夫人还把小女儿抱过来,撩起衣服让小女儿吃奶。当她离开时,小女儿还在吃奶,因为小女儿吃奶的时间较长,这次小女儿用手推开母亲,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再也不想吃奶了。这一幕,确实让一家人笑得前仰后合。

  

  (二)

    

  随着秋天的到来,这个季节象征着丰收和硕果累累。

  在鸡公山和阴山,村民们正忙得不亦乐乎,他们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尽管土匪的威胁一直存在,但在这两个季节里,庄稼的收成依然十分可观。

  正如那句老话所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尽管土匪的掠夺是人为的,但每次土匪的袭击似乎都与自然界中的干旱一样,对年景产生了影响,因此人们相信上天会以某种方式来弥补这种损失。

  在大春作物收获完毕后,山里的村民们并不会闲下来。

  对他们来说,没有所谓的闲暇时光。紧接着,他们便开始着手准备种植小春作物,主要种植的是小麦和蚕豆。

  在鸡公山,牛家选择种植小麦,因为除了小麦,他们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而在阴山,情况则有所不同。

  村民们并没有全部种植小麦,而是采取了一半小麦、一半药材的种植模式。

  万杰担心仅种植药材收入不稳定,于是与村中的长老商议,决定一半种植药材,一半种植小麦。

  七夫人也认为这种双管齐下的策略是明智之举,这样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最终,族人们决定将最好的土地的三分之二用于种植药材,而那些较为贫瘠的土地则全部用来种植小麦。

  尽管如此,仍有一些村民对种植药材心存疑虑,他们担心药材的收入不如预期。

  于是,他们在种植与不种植之间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决定种下药材,但为了保险起见,又在药材田里补种了一些小麦。

  这些农民的心思既多又细,他们既担心别人通过种植药材发财,又不愿意放弃任何可能的收入来源。

  关于阴山种植药材的消息在鸡公山不胫而走,引起了人们的热议和各种猜测。

  有人说阴山种植了一棵摇钱树,也有人声称阴山种植了一种比小麦更优良的作物,其果实比小麦大出几十倍。

  还有人传言阴山种植了一种名为“见血封喉”的剧毒植物。更有甚者,声称阴山的人曾扬言要让牛家全部灭绝。然而,祠堂的老秀才见多识广,他指出那其实是一种能治病的药材。于是,这些说法就在鸡公山流传开来。

  国清一直对此事感到困惑不解,他不明白阴山的吴家为何不种植麦子而选择种植那种药材,这在他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就像人突然不吃食物而改吃泥土一样。国清苦思冥想,却始终无法理解其中的奥秘,烟抽了一大半袋后,他放下烟锅,直接去找他的父亲。

  在国清父亲的家中,国清的父亲正在院子里寻找菜籽,大声呼唤:“老婆子,你快来看看,这些菜籽你是怎么放的,我都分不清了。”

  国清的母亲在耳房里回应道:“你找菜籽干什么用?”

  “我想找些白菜籽撒在豌豆地里,等春天来临,就可以收割回来喂猪了。”

  国清的母亲在耳房里整理着一年来积攒的尿灰,准备撒在麦田里。她边挖完最后一铲边说:“我这就来,你这么大年纪了,连点菜籽都分不清,看来是真要见阎王了。”

  国清的父亲在门口骂道:“你这老太婆,啰嗦个没完,一句正经话都没有。”正当他父亲说话间,国清的母亲走了出来,满头的灰,使得原本已经变白的头发显得更加苍白。

  国清走进院子,向父亲打招呼:“爹,你在家啊!”

  “在家呢,正准备去撒菜籽。”父亲回答。

  看到国清来了,父亲搬来一条板凳给国清坐下。

  “爹,我有事想和你商量。”国清说道。

  国清的母亲把烟锅和烟袋放在老头子面前,接过菜种,挑选出白菜籽,然后进耳房拿起铲锄,背着尿灰出门了。

  国清见到母亲后,关切地说:“奶奶,您这么大年纪了,远的地方就别去了,就在院子里随便种点什么吧。如果粮食不够,我们可以从那边背过来。”

  国清的母亲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国清的父亲接着说:“只要我们还能做,就尽量做些。你们的负担已经很重了,加上家里的事,让国兵一个人承担也太难了。

  我注意到他这一年来脾气越来越暴躁,有时连你母亲的话都不听了,还跟她顶嘴。他都三十多岁了,还是单身一人。上次邻居家娶媳妇办喜酒时,我看到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像根木头一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国清回应道:“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以后让国兵和我们一起住,他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孩子们也会照顾他。”

  国清的父亲继续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昨晚我和你母亲商量了一下,你国芬姐的丈夫被土匪杀害了,她一个人生活,这些年连孩子都没生。我想她可能是因为长期教丈夫做那事,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我们家国兵人老实,命运多舛,只要你不嫌弃,让你二婶去促成这门亲事,也好让国兵这几年有个伴。”

  国清回答:“这样确实不错,只是国芬姐的丈夫才去世一年多,这样做会不会太急了些。”

  国清的父亲说:“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们这边给国芬姐挂满堂红就行了。”

  国清觉得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正打算起身离开,却被父亲叫住:“你不是有事要和我商量吗?”

  国清这才想起来:“哎呀,我差点忘了。我想和您商量关于阴山吴家种植作物的事情。最近族里人都在议论纷纷,父亲,您认为他们会不会种植什么来对付我们牛家?”

  国清的父亲回答:“虽然吴家和我们牛家之间有深仇大恨,但这并非我们这一代人造成的,这是祖辈的遗训。但是,从你记事以来,鸡公山和阴山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是得小心防范。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国清问:“那您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

  国清的父亲建议:“既然他们种植的是能长出的作物,那就需要种子,也需要种在地里。这东西肯定也会结果实。我建议你先去看看,他们到底种在了哪块地里。”

  国清插话道:“那块地我已经看过了,就在河边一带。”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带着国宝和国兵悄悄地前往连泥巴的地方,背着一些泥土回家。

  我们将这些泥土薄薄地铺在院子里,然后在上面撒上细土和尿灰的混合物。

  这样做有两个目的:首先,我们可以观察长出的植物究竟是什么;其次,如果发现这些植物有用,我们明年可以继续种植,若无用则不再种植。国清爹继续解释道。

  “中秋节即将来临,人们都会外出庆祝,即使月光明亮,也不会有人到河边去。”国清补充说。

  “那就看你的了。”

  国清回到家中,发现国慧已经完成了种植蔬菜的工作,并且收集了一背篓稻草。国清帮忙喂猪,喂完后,他们才开始生火做饭。

  饭后天色已晚,孩子们玩了一整天,饭后便在灶门口的灰烬中睡着了。只剩下夫妻俩在火边闲聊。

  “关于在阴山种植草药的事,我已经和爹商量过了。”国清说。

  “爹怎么说?”国慧问。

  “他建议我们三兄弟找个时间去偷一些回来自己种植。”

  “但别人已经种了,我们怎么去偷呢?”国慧疑惑地问。

  “爹说我们可以连泥带草一起背回来,撒在院子里,等它们长出来再看。”

  “这样也好,至少我们不会因为吴家种了而我们没有而感到不安。”

  “我已经计划好了,中秋节那天,当大家都出去庆祝时,我会和国兵、国宝一起去背。”

  “要小心,别被人发现。中秋节那天月光太亮,或许我们应该改个时间去背。”

  “不用担心,平时河边和林子边就鲜有人迹,更何况是中秋节晚上。”

  夫妻俩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中炉火已经熄灭,于是他们洗脚睡觉。

  “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国清说。

  “什么事?”国慧问。

  “爹说想把国芬姐许配给国兵。”

  “你答应了吗?国芬姐才刚丧夫。”

  “答应了,爹说这没关系,到时候会给国慧挂满堂红。”

  “挂满堂红,那得花不少钱呢。”

  “反正国芬姐过来,那些红布还是要用的,不会浪费。”

  “这倒也是。”

  “国芬姐是个不错的人,人品也好,只是可惜她不会生育。说实在的,她还是我的启蒙老师,当年她用几粒糖就把我哄过去了。”国清回忆道。

  国慧听后,在国清手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笑着说:“都是你贪吃。”

  两人说完都笑了。

  “说心里话,国兵二哥找不到女人,也真是难为他了。你看你有时候急躁的样子,如果二哥没有女人,急了怎么办?好在国芬姐是个女人,不管她会不会生育,至少二哥能少一些痛苦。”国慧说道。

  “也只能这么想了,只希望国芬姐不会嫌弃二哥。”国清回应道。

  聊完,两人都感到困倦,不久便进入了梦乡,一夜无话。

  两天后,中秋节到了。这一天,人们忙着做饼,希望饼做得越大越好,足够全家人享用。如果有女婿来送节,家里如果有五个女儿,就会有五个女婿,一共十个人,加上儿子、儿媳,大约二十个人,这就需要一个相当大的饼。

  制作饼时,需以荞麦面、小麦面和甜玉米为主要原料,辅以油、冬瓜、南瓜、糖和香料等配料。

  饼成之后,外皮以荞麦面染色,呈现出黄绿相间的悦目色彩。

  内馅则由冬瓜和南瓜组成,一黄一白,交织出油润的质感。一口咬下,满口生香,清甜、凉爽、柔软、酥脆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令人忍不住想要再尝一口。

  一家人围坐共享,无需分食,其乐融融。当饼只剩下最后一小块时,通常由年轻一辈的成员来完成这一仪式,他们需用嘴叼起饼,并绕着家人走一圈,直至饼被完全吃掉。

  在此过程中,被踢得越多,预示着个人的运势将步步高升,这已成为一种传统习俗。

  夜晚,月色皎洁,所有年轻男女会聚集在后山的草坪上,互诉衷肠,交换定情之物。若对方接受,那晚便注定是两人的甜蜜时光,无论是鸡公山还是阴山,这都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河边,三人趁着月光,背着背篓,沿着河岸悄悄向阴山进发。他们是国清、国宝和国兵三兄弟,趁着节日的喧嚣,潜入阴山的田地,各自背回满满一篓。国清将这些种子种在自家院中,每隔两天浇水一次,定期检查,直到它们萌发幼芽。看到这一幕,他仿佛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壮举,不禁长舒一口气。

  正当国清沉浸在喜悦中时,国兵走了过来。

  “二哥,你过来一下。”国清招呼国兵。

  “父亲提议将国芬许配给我,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国兵说道。

  “前几天我已经和父亲讨论过了,你不同意吗?”国清反问。

  “国芬和她丈夫一直没有孩子,可能她无法生育。”国兵解释道。

  “这很难说,她在前夫那里无法生育,或许在你这里就能有所改变。”国清安慰道。

  实际上,国清这句话更多是为了宽慰国兵。

  “以前没有时渴望,现在即将拥有却又感到害怕,还有大哥的女儿妞妞,不知道她会不会对国芬好。”国兵继续说。

  “别担心,妞妞已经长大,她不会一直跟着你,如果需要,她可以跟着我,还有她的爷爷奶奶。”国清安慰道。

  “既然你不反对,那我也就没什么意见了。”尽管国兵比国清年长两岁,但他对国清的能力充满信心。

  

  (三)

    

  事情定下来之后,二婶那晚便前往国芬家串门。

  国芬见到是二婶,便问道:“二婶,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坐坐呢?”

  二婶微笑着进屋坐下后回答:“就是想你这鬼姑娘了,过来看看。”

  “我过得还不错。”国芬回应道。

  二婶环顾四周,说道:“这些年你家孩子也没一个,你看这屋里多冷清。”

  “这就是我的命,连孩子都没生一个,男人就走了。”国芬无奈地说。

  “我们女人啊,似乎无法与命运抗争,女人的命运似乎总是与男人相连。常言道,女人嫁人,穿衣吃饭。”二婶感慨地说。

  “我一个寡妇,这些年连孩子都没生,还有人会要吗?”国芬自嘲道。

  “更何况我家男人刚去世不到两年,也不能这么快就再嫁。”国芬补充说。

  “不用担心,他们家已经答应给你挂满堂红,这在我们鸡公山可是头一遭。”二婶说道。

  “你的意思是,已经有男方家向我提亲了?”国芬好奇地问。

  “没错,正是族长的二哥。”二婶确认道。

  “是国兵?”国芬问。

  “对,就是国兵。他人虽然老实,但在山里,只要勤快,你过去后稍加指点,还怕衣食不足吗?或许你还能给他生个孩子,那你的日子就有盼头了。”二婶继续说。

  国芬犹豫不决。

  “我说姑娘啊,别再犹豫了。女人没有男人,心里总是不踏实。你就别再考虑了,答应了,明天就是个好日子,他们家来挂了红后,你就可以过门了。”二婶劝说道。

  “这件事,就听二婶你的。”国芬心一软,答应了这门亲事。

  二婶在鸡公山是出了名的媒婆,平日里人们都说她:“嘴皮薄,能说会道;脸皮厚,吃喝不愁。走东家串西家,嘴巴甜得像亲妈。吃完东家的肉,喝够西家的酒,一有好事就立刻行动。”

  面对这样一个媒婆,国芬觉得自己无法拒绝,于是便答应了。

  作为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她能有什么要求呢?更何况,女人独自生活是艰难的,女人是需要男人的。

  第二天,国清、国宝和国兵,以及几个族里的长老、二婶一起,用背架背来一捆红布,将国芬的房子围了一圈。

  在四个梁上扎了大红花,大门上也扎了大红花,这便是所谓的挂满堂。

  红布挂好后,二婶才拿着一朵大红花和准备好的新衣服进屋,给国芬穿上新衣,戴上红花。

  国兵也穿着新衣戴着红花在外面等候。等国芬一出来,族里的长老便喊道:“良辰吉日已到,开炮。”

  在鞭炮声中,国兵背起国芬回家了,火炮一直放到家。家里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自家人和族里的长老。饭后,大家都回去了。国清的父母早已搬到国林以前的房子,而以前住的房子让给了国兵。

  整个屋里只剩下国共和国芬,一时显得特别清静,还有些不习惯。

  国兵心里既高兴又有些胆怯。国兵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变成了现实,而且即将发生。尽管以前为大嫂捂肚子时做过一些事,但在国兵心里,那不过是一种治病的方法,过后他就认为那是一场梦。

  那并非一场梦境,而是一个确凿无疑的现实。然而,国兵却将其视为梦境,因为那种感觉他曾在梦中体验过。如今,经过数年的变迁,那些曾经的现实似乎也化作了梦中的幻影。

  那曾经的梦境似乎即将重演,国兵或许并未深思,甚至有些羞涩,因为今晚起,屋内的女子将成为他的妻子,他们将共同生活,同床共枕。

  的确,昨日这一切还显得遥不可及,而今天却已成定局。国兵独自坐在那里,神情恍惚,仿佛在追忆过往,又似乎手足无措。通常,智力有限的人在紧急情况下会感到迷茫,而国兵虽然并不慌张,但他的状态无非就是这两种。

  对于国芬来说,这并非她首次经历这样的场合,对于男女之事她了如指掌,因此并没有新娘子的羞涩之情。

  国芬解开了大红花,将其放置在床上。虽然人并非新嫁娘,但床却是新的,床上的用品也都是全新的。在白天的时候,二婶已经将一切都布置妥当,除了铺盖的内里,其余皆是鲜艳的大红色。

  在火炉旁,国兵依旧静坐着。国芬缓缓走来,坐在他身边,国兵轻轻挪了挪位置。

  “国兵,你不介意我,真的会接受我吗?”国芬轻声问道。

  “当然会。”国兵激动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不去烧水呢?”国芬追问。

  山中有个传统,当一个男子迎娶的妻子是再婚时,他必须烧制白楿水供她沐浴,以确保她洁净无瑕,才能与他同床共枕。沐浴后的女子会变得洁净,全身散发出香气。

  国芬的话让国兵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便急忙去烧水了。白楿早已备好,水缸里装满了水,是白天国宝挑来的。国兵开始生火,火势旺盛,映照得他的脸庞红彤彤的。

  平时堆放在耳房的尿灰已被清理出去,但尿味仍旧弥漫。山里人习惯了这种味道,没有它反而觉得不自在。沐浴用的大木缸被国芬搬进了耳房。

  白楿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虽然淡雅,却异常怡人,充满了整个房间,令人兴奋不已。水烧好了,国芬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心跳加速,甚至有些像初次经历那般紧张,想到这些,她的脸颊不禁泛起红晕,全然没有了老练的样子。

  国兵提着一桶水走进屋内,将水倒入缸中,然后转身离开。

  屋内的香气愈发浓郁。他又提来一桶水,倒进缸里,再次转身出去。

  国芬望着国兵,心中涌起幸福的感觉。她喜欢看国兵忙碌的样子,喜欢他为自己做的事情,这让她感到幸福。

  她回想起自己与前夫的婚姻,即便是新婚之夜,也没有这样沐浴过。

  虽然那次不需要沐浴,但她的身体本应是脏的,而她的前夫却没有这样做。对国芬来说,这虽是小事,却如同喝水一般平常,但没有一个女人会希望自己的新婚之夜是不洁的。

  水终于倒满了,大半缸,恰到好处。国兵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合适,便说:“可以了。”

   。。。。。。。。。。。。

  当晚,两人轮流激战,你来我往,经历了数个回合,直到双方都精疲力竭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这对夫妇一直睡到太阳高挂。

    

  

  (四)

    

  第二天的生活回归了山里人的日常节奏,种植庄稼、养猪、喂鸡,这些是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事务。除了这些,似乎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国清每天都会守在他的园子里,观察着那些幼苗的成长。据说,阴山种植了半个月,幼苗却不见明显生长,连麦子也一样,由于干旱,它们只是在地面上长出了一些黄色的细毛。人们只能等待冬天的雪水来滋润,希望那时幼苗能够茁壮成长。

  想要了解这些幼苗究竟是什么,以及阴山吴家种植如此多的幼苗究竟有何目的,人们只能耐心等待。

  确实,等待是件困难的事。

  人与人之间的等待,双方都承受着等待的重负;人与事之间的等待,更是考验人的耐心。

  正如预知土匪将至时的等待,那是一种痛苦的煎熬。而鸡公山的等待,则是一种对时间的期待,这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

  还有一种等待,是既害怕又期待的,就像国兵娶国芬那天,对国兵本人而言,那是一种复杂的情感等待。

  等待是一个问题,时间一过,答案自然揭晓。国清终于等到了他期待的时刻。

  这些植物像蒿芝一样生长,最终开出了五彩斑斓的花朵,美不胜收。

  一个月后,它们结出了果实。与此同时,阴山吴家的土地上也开满了花,形成了一片花海,尽管它们的长势并不旺盛,数量也不多。

  春天来临,天气变得温暖。

  这些果实已经成熟,叶子干枯后,国清小心翼翼地将果实摘下,悬挂在屋檐下。而此时,阴山的果实才刚刚结出。

  七夫人带着几个男人——她的父亲、二叔,还有两个哥哥以及万杰——手持竹筒和碎碗片,来到田间。他们用竹筒在绿色果实上划开一道口子,从中流出乳白色的液体,然后小心地刮下来装进桶里。

  今年阴山种植的并不多,加上天气的影响,收成并不理想。国清看到自己的屋檐下没有流出任何东西,只有一片哗哗声,便带着疑惑离开了。

  正当国清思索着这些到底是什么时,老四急匆匆地跑进来喊道:“爹,我们的牛今天什么都不吃,你快去看看。”

  国清一听,立刻把心中的疑惑抛到脑后,急忙跑去牛圈查看。

  他检查了牛的眼睛和嘴巴,确认牛已经生病了。他把生病的牛牵出来,拴在院子里,以防其他牛被传染,并赶紧寻找草药煎给牛喝。

  尽管草药煎好了,给牛灌了七八次,牛的状况仍未见好转,几天不吃草,已经瘦了一圈。

  就在鸡公山收割小麦的时候,阴山也在收割。傍晚时分,阴山将地里的药材杆堆积如山并点燃。

  燃烧时,一股奇异的气味弥漫在鸡公山和阴山之间。

  这种味道太独特了,以至于那些烧杆的人都受不了,纷纷跑回家。然而,回到家中,他们却闻到了这股美妙的气味。

  鸡公山和阴山的所有人都闻到了这种气味,它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使得一整晚,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感到异常兴奋和冲动,这都是那种气味的作用。

  是的,正是这种燃烧药材杆的气味,没有人知道这种杆能发出这样的味道,连万杰的老丈人也未曾知晓。

  以前他们只在煮药时远远地闻到过这种味道,从未尝试过燃烧它。这次燃烧之后,他们意识到这是烧药杆发出的味道。

  所有的人都闻着这股气味,不久便沉沉睡去。鸡公山的人甚至以为全村的人都被毒烟毒死了,国清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当他们醒来,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反而有些之前长期感冒未愈的人,醒来后感到全身舒适,病竟然好了。

  国清关在院子里的牛把草都吃光了,牛的病似乎也痊愈了。

  全村的人都在怀疑,这是烟的作用吗?国清尝试将自家的杆煎水给牛喝,牛喝了之后并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反而胃口越来越好。这确定了这东西不是毒药,而是一种神奇的药物。

  几天后,那种气味再次出现,它像一把看不见的利刃,悄无声息地刺入每个人的心中,带来一种既痛又舒服、既飘渺又冲动的感觉,让人全身无力却又似乎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男人一闻到这股香气,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女人。这种感觉似乎只有在亲密时刻才会出现。当他们拥抱自己的爱人时,发现那种感觉与这香气带来的感受截然不同,于是他们从女人身上下来,静静地躺下,沉醉于这股气味之中,直至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男人和女人都显得懒洋洋的,连日常的劳作都不想做,只愿躺在床上继续享受那股香气。

  这股香气源自阴山万杰家的制药坊,使得两族的人仿佛一夜之间成了神仙。

  阴山吴家的族人们并不知道他们种植的这种植物会散发出这种令人飘飘欲仙的奇异香味,更不清楚这种药材的用途,结果所有的药材都被万杰家拿走了。

  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些像豆浆一样的东西有何用处,但一个月后,他们从万杰家领到了比种麦子多出数倍的收入,尽管那一年因为天气原因,他们的麦子收成只有三成。

  当然,万杰只分了一小部分给族人,其余的都由他和他的几个亲戚瓜分了。

  万杰甚至独占了族里给吴小群的那份肉,更不用说遇到这样的好机会了。

  种完大春后,万杰为他的两个妻舅各盖了一栋新瓦房,他的叔叔也盖了新房,并帮他叔叔找了一个女人,即村口的吴三婶。尽管按理不应该称呼她为吴三婶,但族里人还是这么叫她。

  她曾是位美人,但因为多年前从事教授男女之事而名声受损,后来不再从事这一行,便无人问津。

  如今四十多岁的她依旧无人问津,直到万杰的叔叔出现,一个年过半百的单身汉,他便自作主张将吴三婶许配给了叔叔,使她真正成为了吴三婶。

  万杰的大舅子娶了吴寡妇,也就是吴小群,她还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万杰的小舅子年轻,暂时还没有找女人,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伴侣。

  这一年,万杰通过购买阴山中的药材赚了很多钱,他的声音在族里也更加响亮了。他做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情,甚至扬言:“牛国清那只憨狗靠老母猪下崽送孩子读书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吴万杰这次不仅要送男孩去上学,连女孩也要一起送去。”

  万杰说到做到,把他的孩子们都送去上学堂了,给先生一袋钱。人一旦有了钱,钱就如同粪土一般,而没钱时,钱却比爹娘还要亲。

  确实如此。

  国清曾把几个孩子送去上学堂,而万杰那时囊中羞涩,心中充满了不满。现在他有钱了,心里的不快却难以平复。

  但万杰没想到,国清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中秋节时带回的土里就种有阴山中的药材,并且已经结出了果实,自己还留了种子。

  国清家里,国清和国慧商量着:“阴山吴家种植的这种植物是一种药材,我们的牛就是吃了这种药材才康复的。不久前,大哥家的妞妞腹泻,我大胆地煎了一碗给她喝,第二天她就完全好了。”

  “你可能不知道,吴家要的是那种绿色果实中的白色浆液,听说他们将其制成药饼后才拿去卖。我们不知道如何制作药饼,也不知道他们卖到了哪里。”国慧说道。

  “这样吧,等大春收成后,我们多养一头母猪和两头牛,把妞妞和老四送去上学堂。我们不能让吴万杰小看。”国清说道。

  “这样也好,两个女孩,三个男孩,也有个伴。只是你确定国兵二哥会同意妞妞去上学堂吗?女娃长大了,找个男人嫁了就是了,还没听说过有去念书的。我担心爹和国兵二哥会不同意。”国慧说。

  “爹那边应该没问题,问题在于二哥。你可能不知道,妞妞其实不是大哥的,而是二哥的。”国清说道。

  “你不会是说真的吧?难道大哥和大嫂……还是大嫂和国兵……”国慧说道。

  “这是大哥同意的。你看,大嫂跟大哥这么久了,都没怀上,后来大哥出去不久,大嫂就怀上了妞妞。你说妞妞是大哥的吗?”国清说道。

  国慧点了点头,说:“都是自家兄弟,何况二哥也知情。不管怎么说,妞妞名义上还是大哥的。”

  “其实,国兵应该没问题,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结了婚就是两口子的事了。国芬姐刚来,如果我们把妞妞送去上学堂,别人会怎么议论他们两口子?”国清说道。

  “那你明天去和国兵二哥商量一下。”国慧说道。

  “另外,我们先用一些不那么好的地来种植这种药材,就用我们三兄弟的地来种。如果最后卖不出去,损失也只限于我们三家。如果能卖出去,再动员全族人一起种植。”

  “这个主意不错。”国慧说道。

  夫妻俩聊了许久,直到深夜,炉火也熄灭了。国慧起身去灶房烧水洗脚。

  这是一剂安胎药,回家后煎煮,每日三次,按时给国芬服用。”

  “叔叔,这是真的吗?”

  “当然,叔叔是担心你妻子承受不了,过于激动对她和孩子都不好,所以才没告诉她。你回去后,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再告诉她。”

  回到家,本无病的国芬听医生说她有病,竟真的感到不适,一到家就上床休息了。国兵帮国芬盖好被子后,在她脸上亲了几下,便出门了。他先煎药,然后去喂猪,还把国芬的脏衣服都洗了,打扫了屋子。看到那堆尿灰,他想象着国芬躺在床上生孩子的样子,不禁笑了,像个孩子一样,笑得灿烂。他还提前煮了一碗红糖开水蛋给国芬吃,国芬也感到饿了,把一大碗鸡蛋吃得只剩三个。在山里,这种食物只有女人才有福享用,国芬想到自己可能无法生育,还是给国兵留了三个。国兵端起碗说:“这几个鸡蛋吃下去,连我的老潮病(蛔虫引起的病)都给逗发了。”

  说完,他坐在床边,喂国芬吃下最后三个鸡蛋。国芬吃完后,国兵才出去做饭,还上楼割了一块肉来煮。

  国兵心想,妻子怀了我的孩子,应该割肉庆祝一下。

  肉煮好了,国兵切了一半给他父亲送去。国兵虽然老实,但总是第一个想到父亲,这次也不例外。他还告诉父亲和母亲,国芬怀上了他的孩子,是中医叔说的。起初,父亲并不相信,直到母亲在旁边说:“难怪那天我看到国芬脸上有孕斑,我还以为是太阳晒的。”母亲这么一说,父亲才半信半疑地相信了。

  国兵从父亲家回来后,把饭端起来,把肉切好,把瘦肉都剔到一边,找来青蒜和辣椒一起回锅,还煮了一个白菜汤,用煮腊肉的汤来煮,这样煮出来的白菜又脆又香。

  饭摆好后,国兵找来国芬平时穿的短棉袄,在火上烤热,拿到床边给国芬穿上。国芬起床后,两口子就在火边吃饭,国兵只吃肥肉,把瘦肉都给了国芬。

  饭后,国芬没有继续睡觉,喝完药,两口子就在火边聊起了这季的庄稼。今晚,国芬发现国兵似乎比平时更聪明了,对她像对待一个“月母子”一样。想到“月母子”,国芬就想到自己可能无法给国兵生孩子,心里难过,对国兵说:“国兵,今天让你白高兴了一场,结果却让你失望了。你不但不生气,还对我这么好,我不能给你生孩子,感到对不起你。你人老实,只知道对我好。”

  “我牛国兵三十多岁了,还没妻子,眼看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幸好你不嫌弃我,嫁给了我,我还求什么呢?你会给我生孩子的。”国兵说。

  国芬听国兵这么说,呜呜地哭了起来。国兵不知道国芬为什么哭,看着国芬哭,心里像堵了什么似的,喘不过气来。

  “别哭了,人家都说两口子是一个人,你痛我也痛。你哭我心里难受,不要因为你哭让我心里难受。我人老实,不会说话,你就别哭了。”

  国芬听了国兵的话,便不再哭了。国兵本想告诉国芬她怀孕的事,但又怕中医叔所说的事情发生,所以忍住没说。

  在火边坐了一会儿,不久就烧水洗脚睡觉了。

  洗完脚,国兵帮她倒了洗脚水。平时都是她给国兵倒洗脚水,今天却是国兵帮她倒,国芬以为国兵真的以为她病了,所以没多想。

  国兵告诉国芬:“今天中医叔说了,你已经怀孕了,没告诉你是因为怕你一时激动,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只告诉了我,特别交代我不要让你干活,今天你吃的那些药不是别的药,是安胎药。”

  国芬搂住国兵问:“真的吗?”

  “真的,绝对不假。还告诉我,不要让你做太多事,怕影响你的身体,要你少干活多休息,不能太激动。”国兵说。

  国芬听了,又呜呜地哭了起来。自己不会生孩子,听说自己会生孩子了还是哭,好像两件事是一样的,但实际上完全不同,不会生和会生当然不一样,只是这两件事产生的效果一样,都是哭。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哭,只有她自己知道。

  “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就痛。我们都有孩子了,你还哭什么?”国兵说。

  国芬停止了哭泣,不再哭了,反而紧紧地搂住国兵,感到有些高兴。

  “你看你,刚才还是‘哭哭啼啼’的,现在又笑了。”国兵说。

  “我能给你生孩子了,我高兴。”国芬说。

  “哪有人高兴还哭的。”国兵说。

  国兵怎么理解国芬呢?作为女人,嫁人、生孩子,这才是女人一生的大事。等了这么多年,突然怀孕了,她当然高兴,这是一种来自内心和身体结合的高兴。但凡高兴,都有身体和内心的高兴,只有这两种高兴结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高兴,这种高兴,当事人一般都会流泪。

  不久,国芬睡着了。

  一夜无话。

  

  (五)

    

  两个月后,国芬的腹部开始隆起,她真正成为了一位孕妇。全家人欣喜若狂,笑容满面。当初,当国兵向国清提及此事时,国清所期望的不过是几句安慰的话语。然而,谁曾想,国芬嫁给国兵后,竟然真的怀上了孩子。

  国兵让一个不会生娃的怀了孩子,在鸡公山这个地方,那些喜欢八卦、爱说闲话的长舌妇们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她们把国兵描述得好像某种奇怪的东西一样。

  十月怀胎,国芬生下一仔,国兵也就不会绝后,也就是国兵这一家的香火不会断了。

  这一年大春收后,阴山同样种药材,这次是好的坏地全种了,鸡公山只有国清二兄弟种,一是考虑收成,二是没种子。

  来年呢,来年又如何,山里人的生活都一个模式,但来年能改变吗,只有等待,等待,等到来年再说。

    

    

    

    

   

  

继续阅读:第二十一章 命运的轮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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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蒙山剿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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