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剑指御前
蔡佳涵2024-10-31 10:146,787

  琥珀酒液轻摇。

  酒太陈、太美,封不住杯心一轮天边月。

  块块断骨抬出一刻,沈后放下了手边私酿。

  每逢杀人夜,她总喝许多酒。沈家陈酒,色泽如血,醉化枯竭多年的心。

  丈夫异心、儿子伤残、沈家困境……十多年来她以血醉心,鲜有清明。

  但今夜她要醒着。

   

  这是皇家猎场,也是她当年与天珩帝初遇之地。

  当年她还是沈家四小姐,以为志在必得的那只飞雁,被身后一箭俘获——

  回头时她看见了一张此生见过最好看的脸,后来才听人说那是不受宠的越王。

  人都说越王出身卑贱,生母是教坊中人,除了一张国色之脸,一无是处。

  可他偏偏继承了那张令人惊艳的脸。

  色可误人。

   

  她那年十六。

  从未见过长得那样好看的男人,也从未见过那样冷的眼神。

  她记得他那清冷之色,也记得他看向她时、那清冷的一刹消融。

  那时她不知道这是他看人惯常的样子——让你以为你是那个唯一,也让你以为你是那个例外——她误以为那是动心的意思,她也享受那一刹心动。

  她甚至有些遗憾,她是将门之后,怎能嫁给一个不得志的皇子?

  她不是沈辞,爱丹青就离家出走,跑到那乡间作画……

  她的命运,早已被家族和权势紧紧束缚。

   

  然而,沈家因腐朽的兵器,在战场上兵败如山倒。

  为补充兵力,沈家在民间征兵征税,引发了连番暴动。祁相在御前一本又一本地参奏沈家,说他们穷兵黩武,导致民不聊生。

  更糟糕的是,沈辞还被卷入了乱民之中,不知所踪。

  那时的越王,已在祁相的支持下登基为帝,且立祁相之女为后。

  沈老将军深夜入宫,以沈家军为筹码,与年轻的天珩帝做了一番交易。

  他镇压了那场暴动,还查出暴动源头,乃是夏阳细作,救沈家于水火之中。

  他为她找回了那逃到民间的弟弟,带回沈家。

  沈家需要新的靠山,政治联盟需要更稳固的维系。

   

  父亲不曾开口,但她知道,她必须与他结合。

  可她是自愿的,心中甚至欣喜若狂。

  从十六岁那年她就愿与他欢好,如今命运终将他推给了她。

  她知道祁锦竹是他的皇后,那个看似柔弱实则虚伪的女人,她背后的祁相为新帝掣肘,人所共知。

  他与那个女人之间,不过是政治结盟,又能有什么真情?

   

  于是她以答谢之名入宫面圣,用下了药的酒与他对饮至深夜。

  二人终成好事,那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幸福与满足。

  然而,那个清晨,当他清醒过来时,却将她推开。

  “锦竹已然有孕。”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穿了她的心。

  他唤“锦竹”的语气,那么温柔、那么眷恋、那么负疚。

  ……后来那些年,她如何以低位入宫、伏低做小、忍气吞声,在宫中步步为营,使他与祁后之间生疑;又在军中施加压力,削弱祁家势力。

  终于沈家斗败祁相、而她逼死祁后——

   

  十九年后的今夜猎场,是她坐在皇后尊荣的位置上。

  可他留下了祁锦竹的孩子,为她永远留下了这根刺。

  她见过他宠幸的宫人们,总有祁锦竹的影子。

  她杀了一个又一个,每埋一个宫人,就栽一株海棠花。

   

  海棠成林,都过去了。

  恨了十九年,念了十九年。

  让她腐骨蚀心夜不能寐的那个女人,祁锦竹——

  她留下最后那点骨与血,今夜终将碎裂也终将断绝。

  她要亲眼目睹那个让她痛恨了十九年的谢元,如何被撕裂、被抬出;

  她要看着那个辜负了她的男人,丧子之时如何痛,再把那痛点滴封存入心。

  沈后环视四周,只见百官悚然——

   

  那苍白布幔下掩盖的,早已超越了人类对“尸体”的认知。

  手指、断臂、腿骨……甚至腰间,都碎成了无数块。

  小时学接骨时,她看过一张图。

  人一身上下,共有两百零六块骨头。

  而今眼前这堆碎骨,是一百块、抑或两百??

  那些骨头残忍地铺展在众人面前,拼成血色斑驳的图。

  真美。

   

  嘴角勾起一抹笑,沈后舍不得闭上眼。

  这一刻她罕有地享受这份清醒。

  天珩帝宠幸过许多女人,却只把那女人留下的孽子,留在东宫之位十九年。

  许多年前就动过杀意,她忍着、克制着、筹划着,直到今夜。

  眼睛贪婪地捕捉着这一刻,每个细节、每个瞬间,她还要与沈辞共饮达旦,他辛苦了……这险招用得极难,而姐弟二人多年来相依为命,如今千难万险都将成为过去——

  一切都要随酒入喉、随眼入心,日后方能让她与他时时回味。

  然后她看见了。

   

  沈辞,与她安静对视。

  那双眼自出生便带桃花,曾只好丹青颜色,还时时对月泪流。

  一瞬恍然中她想起,少女时她曾嫌弃沈家堂堂将门,怎么会生出这样一双眼睛……这恍然让她混乱,她又一次看向那双眼睛。

  已无生气、尽是血丝。

  不像沈辞。不,不,不会是他!

  他眼中曾有风流无限,后来是江山疮痍。可她的儿子谢戈,面容僵硬,靠在轮椅上,如魂已离体。

  他怀中紧抱着那双眼所在的头颅,不曾松手。

  头颅?

  不是谢元,是沈辞的头颅!

   

  沈后扑上前去。

  她嘶吼,然吼叫无声。声音卡在喉间,耳边只有一声滴答——

  接着又一声滴答。

  格外安静的观猎台前,她仰天望去,天际无雨。

  她又擦着眼角,而她眼中无泪。她低头看去,才认清那滴答声的来源——

  是沈辞的血。

  一滴滴,从那断头脖颈上,滴落华美观猎台上。

   

  “太尉大人!”

  席间难以承受这等冲击,惊叫连连。

  慎王妃更是掩口干呕,而鹿苑门前,一阵脚步声传来。

  沈后抬眼,看见她以为早该死去的两个人,相携而出。

  谢元扶着洛梓,二人俱一身是血。洛梓脸色惨白,谢元浑身带伤。

  但还活着。

   

  “就是她!是她杀了太尉!”

  一声哭喊,打破僵局。

  却是那鹿苑属官。他膝行于地、失声痛哭。

  手指颤抖着指向洛梓,属官嘶声力竭地喊道:

  “臣要举告棋生洛梓,图谋不轨,残杀忠良!”

  那属官本就是沈家之人,亲眼看见沈辞身死,而谢元与洛梓生还,拼得性命不要,也要拉二人为沈辞陪葬,此刻他声泪俱下:

  “这棋生洛梓入鹿苑后,便与太子殿下于启苑独行。太子殿下挥退旁人,无人在侧。属下不知这洛梓以何妖法,竟惑得太尉前去。

  “待月上中天之时,突闻惨叫。我等与六皇子闻声赶去,只见太子护着她,那洛梓在太子身旁,竟不知以何妖法,一箭将狼群引至太尉跟前……

  “此女能驭百兽,必是以妖术致太尉身死!”

  “非但下官亲眼目睹,六皇子殿下及当时鹿苑之众人,亦亲眼见证此事!”

  属官拼命地磕着头:“求圣上明查!将洛梓碎尸万段,使太尉死能瞑目!”

   

  沈后定定看着谢元与洛梓。

  这两个人,带给她无边痛苦与烦恼,带给她的沈氏无尽阻碍与波折,为谢戈的前程铺下重重机关……

  死的为何不是他们?

  她冷冷地抽出了腰间的剑。

  谢元眼疾手快,将洛梓护在身后。

   

  群臣之中,纷纷议论已鼓噪而起。

  黄昏时分,众人还亲眼目睹了洛梓驯服百兽,众人曾将她视为上古先贤般的存在,如今却惊觉,这位“神人”,实则是一位杀气腾腾的煞神。

  太子与沈氏一党不和,早已朝野共知。

  这洛梓乃太子的人,若属官所言属实,她于鹿苑行凶,致沈太尉横死,无疑让沈家群龙无首,朝中政局必然剧变。

  太子是有意为之,还是纵之容之,抑或意外卷入?

  众臣一时难测风向,都未敢轻易表态。

   

  风暴中心,洛梓脸庞与双手都被鲜血沾染。

  猩红之色,格外刺眼。种种对质如此遥远,不曾有一声入耳。

  粘腻,冰冷。

  手上的血腥,是马血、狼血抑或……

  人血。

   

  溅满一身的血,似有千斤,又似可灼烧,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鹿苑月色本应如酒醉人,此刻却被这片血色浸染,变得诡异而凄凉。

  她颤抖着,空洞目光落在掌心——

  触目惊心的红。

   

  一股反胃感翻涌着。

  她想将这双手洗净,也洗去所有的罪孽与污秽。

  若说从前种种,都是他人栽赃陷害,是旁人误解中伤。

  可今夜,那引狼一箭确是她亲手射出。

   

  弓弦嗡鸣、箭矢破空。

  尖锐声响仿佛无休无止的魔咒,仍在她耳畔阵阵回响。

  沈太尉的头颅在谢戈怀中,未闭的双眼如穿透生死,直勾勾地盯着洛梓。

  她的身影,在那双死寂眼中倒映。如此清晰,无所遁形。

  她杀人了。

  那血点点滴滴,直到这一刻才渗入身心。愧疚翻江倒海,她试图闭上眼睛,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巨浪,但沈辞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却让她无法摆脱。

  洛梓绝然推开谢元挡在她前面的身躯,她跪在地上,深深伏首:

  “洛梓有罪,甘愿伏法。”

  一命还一命,她闭眼向剑尖——

   

  “不!” 萧辰在宴席中冲出,一把将洛梓拉开。

  萧辰跪到洛梓身前:“此事定有蹊跷!”

  洛梓一次次被天珩内斗所害,他早已见识过个中险恶——

  “今夜鹿苑之中,除了天珩之人,还有夏阳皇子与使团,他们的证词难道便不该听听?”

  “世子所言极是!”只听一声长叹,却是那夏阳国师静泓:“太尉一世英豪,可叹可惜!”她一脸悲悯,却更是忧虑:“但今夜天珩鹿苑惨变,我夏阳皇子与十三骑之首,却不知何在?”

  此时众人才回过神来:鹿苑门前,诸皇子中,却独不见拓跋启与朝诺。

   

  一旁有人颤声答道:“出事后,我们立刻前往鹿苑各处搜找,寻回各皇子。

  “夏阳皇子与使团之首,本应位于南向布苑,但当我们赶到时,二人却已不见踪影,只余……地上血迹斑斑……皇子与朝诺已是不知所踪。”

  夏阳少年们面面相觑,“好一个不知所踪!” 拓跋野猛然站起,怒喝道:

  “天珩鹿苑,竟有恶狼横行!而我夏阳皇子,却仅携钝箭防身!此乃何等凶险之境!若启皇兄不醒,我们如何向夏阳数万国民交代!”

  那唤“十郎”的少年亦挺身发难:“启皇子于天珩,固然为质,但两国曾明文约定,若非交战,不得使质子有性命之忧,如今天珩让启皇子涉于险地,生死莫测,莫非是想挑起战端,与我们夏阳为敌么?”

  静泓挥手,示意少年们稍安。

  她跪拜在天珩帝面前,苍老的声音颤抖道:

  “陛下,我等不远万里而来,只为两国交好。如今启皇子不知所踪,还望陛下查明真相,给夏阳一个交代!”

   

  天珩帝拂衣而起,怒意滔天:“天家鹿苑,圣地之中!竟有狂徒、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残杀国之肱骨、坏我两国邦交!

  “今夜鹿苑,究竟是谁布置,速速道来!”

  天珩秋狝,本是展现军力之盛事,一应武器皆由兵部精心筹备。

  此刻,兵部尚书陆鸿颤抖着出列,他是沈辞多年挚友、又是政治盟友,此刻沈辞只余头颅一颗,这文人出身的兵部尚书,一脸仓皇:

  “回陛下,今夜乃是六部俱派了人,偕同宫中司礼官,一同布置。

  “国之盛事,所用所食、俱为天家仪仗。

  “逐鹿之前,早已清场,仅有下人进去喂过夜猎之鹿,且进去前皆已搜身,确保绝无武器在身;出来时亦一一点数,绝无人能潜伏其中。

  “鹿苑出入同口,俱在观猎台视线范围之内。与棋手入内,直到惨叫响起,再无一人入内……至于这群狼是如何入内,夏阳皇子又去了何处……实在……不得而知。”

  陆鸿说得战战兢兢,眼睛余光却瞟向了沈后。

  他眼中写满急切的暗示,沈后心中一凛——

   

  沈辞死了,死于狼群之口。

  但那狼,是沈辞安排的。若细察,沈家定难脱干系。

  弟弟粉身碎骨,但为沈家,她还得撑住大局。

  双目赤红如血,沈后抽出腰间长剑,剑尖直指谢元与洛梓。

  开口时,声音干涩,凤仪不减:“罪臣妖女,杀我至亲!”

  血染白袍,谢元直视沈后。

  今夜群狼突袭,缨穗染血,他已知中伏。

  但连累洛梓成为凶手,让他心中剧痛:

  “母后,慎言!”

   

  谢元向天珩帝的方向,双膝跪地、声音坚定:

  “父皇明察!太尉不幸遇难,乃天珩之殇。今夜众臣在列,儿臣若行不轨,何必用此险招?棋生洛梓,方立大功,将成天家棋士,何必自毁前程?”

  他胸口几乎直逼沈后剑前,若说从前是暗流涌动,今夜太尉之死,就是将一切都赤裸裸翻至明面。

  一国之后,东宫太子,二人之间只隔一剑。

  四座俱惊。

  侍卫们纷纷上前,列阵以待,以防血溅御前。

   

  “吁——”一声急促呼喊,打破僵持,竟是朝诺匆匆从鹿苑中驰出。

  他身上满是伤痕,而他身后马上,是一身血污、已然不省人事的拓跋启。马才踏出鹿苑,拓跋启便自那马上栽倒下来。

  夏阳少年们大吃一惊,急步上前,将拓跋启扶住。

  只见他身躯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衣衫撕裂,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肤,血从伤口渗出,脸上也留下了几道长而深的爪痕,从左颊一直延伸到下巴,伤口处血肉外翻,异常狰狞。

  静泓国师大惊:“快将皇子带去救治!”

   

  朝诺手臂染血,但他仍一步一趋上前,对国师等深深一拜。

  “属下与启皇子在布苑中逐鹿时,突然遇伏。一群恶狼将我二人逐出布苑,启皇子猝不及防,身受重伤……幸亏属下曾有过猎狼经验,才侥幸带皇子逃脱。”

  静泓神色中透露出一丝后怕:“万幸!” 她心痛看向二人的伤,又警觉道,“那狼群逃向何处了?还会否再伤人?”

  有属官答道:“那群狼极为彪悍,乃罕见之种。我等虽勉力抵抗,仍让它们逃脱了。观其逃窜方向,乃西北策苑。”

  有旁人惊呼道:“策苑?那苑外可是深山老林,这群狼一旦逃入其中,岂非再也难寻了?”

   

  静泓国师闻言,对朝诺问道:

  “既是遇伏,为何不速速离开,耽误至此时才出?”

  朝诺回答道:“它们初始之意,似是要将我二人往东向赶去。狼群仿佛受到某种指引,不断逼近我们,我等只得往东逃窜。”

  静泓脸色一沉,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往东?你们遇伏是何时之事?”

  朝诺沉吟片刻,回答道:“乃初入鹿苑之时。我与启皇子多年不见,本在叙旧之中,不料横祸突至,”

  他指着自己与拓跋启身上的伤口,上头血迹已干,结痂明显。

  “我二人赶走群狼后,因启皇子受伤,一时迷失道路,过了近半时辰,方寻得出路,逃出生天。”

  太医上前,与静泓审视二人的伤口,确证朝诺所言非虚。

   

  静泓转身,嘴角勾出个冷冷的弧度,笑中却透出寒意:

  “好一招算计!

  “若你二人不曾因伤迷途,依那群狼趋赶的路线,前往了东向启苑,群狼与你们同现于凶案当场,谁还说得清楚?

  “到那时,只怕被押在圣驾之前的,就是你二人了。

  “届时我夏阳使团还如何择清关系?”

  静泓伏跪于天珩帝前,言辞恳挚,而暗含锋芒:

  “陛下,有人设伏暗算,竟至天珩太尉殒命,更欲嫁祸于吾夏阳皇子,致使其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此等卑劣行径,非但辱我夏阳国格,更将两国数年来之和局视若草芥!

  “望陛下严惩元凶,以示公正!”

   

  “元凶便是谢元!”

  沈后横眉冷对,“太子他手眼通天,要给鹿苑开个口子,岂在话下?这妖女洛梓,当初就曾引青石之怒、今日又使百兽伏首,便是引来群狼,又有何难?”

  说着,她剑尖向前,就要击向洛梓。

  萧辰挡在前头,他毕竟世家子弟,此时临危不乱:

  “娘娘容禀!要行此事,需将群狼引入。鹿苑布置,向来由宫中经手,洛梓区区一名棋生,如何能有如此作为?

  “再者,太尉分明于观猎台一同宴饮,为何会无故进入鹿苑?鹿苑中不容皇子及胜出棋手入内,他是如何进入的?落儿她……”

  他不由一顿,“棋生洛梓,此前三日俱在密林之中,而今日黄昏时分,便已随太子殿下入了鹿苑之中,她又如何作案?

  沈后冷笑道,“这宴席上,她定有同党,便是慎王世子吧!”

  席间慎王哪还坐得住,忙上前道:

  “娘娘节哀,但辰儿宴饮之时,不曾离席,人证俱在,还请娘娘莫要悲中失措。若要知太尉宴饮之时究竟出了何事,还需细细查问服侍的宫人们……”

   

  慎王话音未落,从那御营中,鱼贯而出,被抬出数具尸首。

  尸首五具,在那宴席的灯光映照下,面目俱呈异常青灰之色。

  御前侍卫报道:“确认太尉于黄昏时分,因酒力不胜而提前返回御营。当时侍奉的宫人,共计五名,无一幸免,皆已中毒身亡。”

  刑部尚书温仁见状,不由出席问道:

  “何种毒物,竟于御营肆虐?”

  侍卫答:“医官查看过,是刚入夜时,宫人们用了晚饭,食水中被混入了断肠散,服之一刻之内即死。”

   

  温仁闻言,眉头紧锁,随即快步至皇帝座前,躬身行礼:

  “陛下息怒,亦请娘娘节哀。

  “鹿苑乃皇家净土,竟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令人痛心疾首!

  “若这属官所言为实,棋生洛梓乃发箭之人,人证物证俱在,已是死罪难逃……”

  萧辰正欲开口反驳,却被温仁一个微妙眼神制止。

  只听他继续道:“但正如世子所言,将太尉引至鹿苑之事,背后定有更大蹊跷。国公身死,太尉遭此惨祸,夏阳皇子又重伤昏迷,此重重惨案,不仅关乎我国重臣安危,更与夏阳邦交息息相关。

  “此案非同小可,若草草将洛梓处死,其同党必趁机逃脱,真相亦将沉埋。

  “洛梓与太子殿下,黄昏时分便已进入鹿苑。

  “断肠散乃烈性毒药,服下至毒发只一刻时光。

  “沈太尉营中服侍宫人,若入夜前尚安然无恙,则下毒必另有其人——

  “且必在今夜观猎台上!”

   

  一语如惊雷,席间众人又是一番潮水般的议论。

  沈太尉与宫人死状如此可怖,那凶手竟还在他们之中,岂不令人恐惧。

  在座的都是达官贵人,哪个不惜命?此时都脸色略有惊惶。

  温仁顿首道:“诸位稍安,鹿苑外围三面环山,唯一出口有重兵把守,凶徒若是杀人,必然还未远离,只要及时搜查,定能找到其人。

  “请陛下使文武百官及夏阳使团,暂留御营之中,我天珩公卿下葬有三日之限,若三日内不能查出其余凶徒,再将这洛梓处死。”

  文武百官百百相觑,夏阳少年们更是一脸愤慨。

   

  夜幕下,谢元坚定跪在洛梓身前,而萧辰挡在沈后的剑前。

  席间何师尊已急得脸上通红,他看着棋院山长——

  山长神色淡然,不惊不忧亦不惧,仿佛这一番生死惊变,不过世事平常。

  何师尊对夏阳恨之入骨,但洛梓做他学生已近一年,他对洛梓实是欣赏至极。洛梓的拼搏、品性,师徒情深,他看在眼里,念在心间。

  此时何师尊轻拉了拉了山长的袖子,“山长,洛梓入棋院一年来,已是多次蒙冤,如今这定又是遭人构陷……” 他压低声音急道,“她与太子交往甚密,恐怕早已成为众矢之的!”

  山长闻言,却只看向洛梓的方向,笑中意味深长。

  “此二人之命运,纠葛缠绕,相互牵绊,难逃因果之轮。

  “终局未定,必不可扰。”

   

  而此时,席间上前求情的臣子,已是越来越多。

  天珩帝目光穿过重重人群,看向那一身血污、不辨面目的洛梓。

  此女入京至今,他始终未曾看清过她的样子。

  每回看见她,不是一身血污,就是满身狼狈。

  无背景的卑微之女,被卷入国中最高权力漩涡,落得这般结果。

  他重重叹了口气。

  “准了。”

  话音方落,确定洛梓已暂逃死罪,谢元似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猛地一颤,猝然倒地。

  

  

继续阅读:第八十二章 故人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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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执白我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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