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梓还未及回答,头顶突炸响一声惊雷!
撕天裂地,震耳欲聋。
洞内,一块巨石竟在雷光中轰然裂开!
碎石四溅,尘土飞扬。
“糟糕!洞口要塌了!”
一个少年惊呼。
暴雨如注,天河倾泻,无情地砸向大地。
洞外猎豹在暴雨肆虐下,无处躲藏,它们眼神中闪烁着焦灼,竟开始顺着那缺口,向洞穴中奔窜。
一时间,洞内马嘶不断,老马们都发出惊呼。
“豹子们被雨逼急,要进洞来了!”
拓跋野说着身形一震,迅速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瞄准了一只即将窜入洞口的猎豹。其余少年,亦立即放箭。
一支支疾速而去的箭矢,穿透雨幕,直奔猎豹而去——
却在触及猎豹的身躯时,仅略微减缓了它们的攻势。
猎豹们速度不减,仅为钝箭略为一顿,依然疯狂地往洞口奔来,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雨水冲淡了箭上的麻药!”
朝诺一声大喊,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洛梓心脏猛地一缩,惊恐地意识到:
失去了麻药助力的钝箭,其威胁力几乎化为乌有。
钝箭虽能勉强阻挡片刻,却终究难以抵挡猎豹那势不可挡的冲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朝诺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收箭!”
“收箭?”洛梓手指还紧紧扣在弓弦上,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猛地回头,只见朝诺双手迅速聚拢起一堆干柴枯枝,动作敏捷而决绝。
“收箭!朝诺说收箭!” 拓跋野大喊着,重复朝诺的命令。
少年们对“朝诺”二字,似有着天然的信任,竟不顾眼前猎豹那逼近的威胁,毅然决然收起了弓箭。
猎豹趁机猛扑,身形如闪电般窜入洞穴,眨眼间便已逼近众人。
朝诺眼疾手快,大喝一声:“牵马!随我退!”
他猛地一挥手,手中干柴如飞镖般掷出,扔向身前。
马嘶不已,干柴横飞。
少年们飞速牵住马匹,紧紧跟在朝诺身后撤退。
疾风显得异常焦躁,长嘶挣扎。
洛梓感受到它的不安,连忙紧紧握住缰绳,带着疾风一同后退。
已是退无可退!
退路已尽,众人背靠着洞壁,无路可逃。
猎豹们张开血盆大口,獠牙毕露,眼看就要将众人吞噬——
生死存亡的关头,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突然在猎豹面前腾空而起。
朝诺迅速将火种一一扔入干柴堆中,火焰瞬间蔓延开来。
猎豹畏火,暂不敢近前。
朝诺紧盯着被火墙阻挡的猎豹,眼神中透露出警惕与决心。
焰火炙烤着。
十四个人、十四匹马,同躲在洞中角落,无比逼仄。
“上马!” 朝诺又是一声令下。
众人闻言迅速上马,拥挤的空间顿时宽敞了许多。
洛梓也翻身骑上疾风,轻轻抚摸着它的脖颈,安抚着它的情绪。
在这短暂的喘息之际,朝诺解释道:
“洞外的雨幕太过厚重,猎豹身上的皮毛依旧湿透,麻药无法起效。惟将它们引入洞中,隔绝雨水,再引诱它们靠近火源,待皮毛干透,才是我们反击的绝佳时机!”
“阿野,你们掩护我!”
朝诺稳稳地搭起手中的弓箭,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他全身紧绷,似寸寸肌肉都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将箭矢射向敌方。
而他身后的拓跋野等人,则往火墙中加入干柴,那火墙烧得越发的高——
狂风从洞口的缺处刮入,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高高燃起的火墙,吹得摇摇欲坠。众人将衣物挡在身前,都被烤得大汗淋漓。
火星如雨点般四溅,洛梓座下的疾风,身上猛然一颤!
——一颗火星,如流星般划过,于疾风的皮毛上燃起。
烈火狠狠烫在身上,疾风痛得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疾风!”洛梓迅速伸出手,用力拍打着疾风身上的火星。
然而,这火似勾起了疾风什么可怕的回忆,它接连不断,发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长嘶,前蹄猛地立起,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驱使。
接着,它带着背上的洛梓,如同一道闪电般,竟飞跃过了高高的火墙。
火墙的炙烤加剧了疾风的疯狂,它用尽全力,撞开了那些蠢蠢欲动的猎豹。
猎豹们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冲得七零八落。
疾风带着洛梓直冲洞外而去。
“疾风!疾风!” 洛梓唤不住疾风,只能由它一路冲撞。
洞口的巨石缺口狭窄而崎岖,疾风却陷入疯癫,不管身上被擦伤碰撞,只不顾一切地往外挤去——仿佛身后的洞中,有什么它无法面对的梦魇。
山石迎面挡住洛梓,她匆忙弓下身子!
即便如此,嶙峋山石还是无情刮破了她的背、擦伤了她的手,一块尖利的石头,更从她腿过狠狠擦过,疾风飞速挤出,洛梓的腿上被生生掠走一块皮肉!
“啊!” 洛梓在剧痛中喊出声,但疾风却似无法察觉她的痛苦,依然奋力地往前冲去。
一阵冷雨浇头,疾风竟带她冲出了洞外!
洛梓惊魂未定,又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疾风不管不顾,仍带着洛梓一路狂奔而去,她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
可只需这一眼,她便胆战心惊:
疾风方才的冲撞,竟让洞口的巨石倒塌。
那唯一的出口,堵上了!
*
“疾风!疾风!你快回头!”
一人一马,已在风雨中奔出数里地外,疾风才将将停下。
喘息声与雷鸣交织,马蹄溅起水花无数。
洛梓边安抚着疾风,边掉转马头:
“我知道你害怕。但他们还在洞里,和那些猎豹们在一起……咱们得回去!”
疾风不情不愿,只阵阵长嘶。
“落儿!”
熟悉的声音响起。
风雨中一骑影绰奔来,乃是萧辰。
“落儿!可算找到你了!”
萧辰冲向洛梓,脸上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阿辰?你怎会在此?” 洛梓惊讶,“其他人呢?”
“他们还在后头探路,我担心你出事,就一路寻来了。” 萧辰努力平复着气息道,“我们留下的标记,不知为何被改,竟将你引到了一等道中、极难之境。”
“一等道中、极难之境?” 洛梓困惑地重复着萧辰的话。
萧辰将程芝衍那一番难易有分的话,对她说来。
洛梓这才恍然大悟,领悟之时,风雨寒意织着阵阵暖意,向她袭来。
心寒的,是不知何人改去标记,要害她深入险境。
情暖的,是她无知无觉,才入了险境——
“可阿辰,你明知标记已错,为何还要只身犯险……”
要一路顺着错的标记,才能找到她。
他却将错就了错。
萧辰闻言只一笑:“世间无你才是错,不知你在何方才是险。如今你在眼前,还有何错、复有何难?”
洛梓看着萧辰,心中一阵柔软。
此时风雨交加,一道闪电划过,萧辰借着那光,看清了洛梓身上的伤,不由心痛:“这伤怎么来的?”
一语点醒了洛梓:
“阿辰,我的伤不碍事,眼下咱们得去一个地方!”
*
洛梓翻身下马,瘸着一条腿,被萧辰扶至洞口边。
眼前,依旧是那块顽固不化的巨石,将洞口死死堵住。
二人探至那山石间,见一丝狭小的缝隙。
从这缝隙中,可见那火光已暗,但那些豹子亦伏于地面。
少年们似都十分虚弱,与马匹们倒在一起。
沿着嶙峋岩壁,低沉而愤慨之音悠悠传来。
拓跋野咬牙切齿,满是不甘地道:“那天珩洛梓,心肠何其毒辣!”
萧辰闻言就要上前行动,洛梓却轻轻摁住他,只以口型道:
“先听听看。”
只听拓跋野道:“洞口一封,火势若续,我等岂非成了瓮中之鳖,终必窒息而亡?火若熄灭,那些猎豹又岂会放过我们,定要将我们生吞活剥!”
又一个声音带着几分嘲弄响起:“生吞活剥?我看火势无论大小,咱们都逃不过这一劫!” 这是此前与拓跋野对弈的十郎,他冷笑道:
“你们看这些猎豹,先前还来势汹汹,眼下却都有气无力。这洞中游气稀薄,若再这般困下去,咱们只怕要和这些豹子共死同生了。”
“此地封堵,咱们连求救的信号箭都无法发出,” 又一名少年叹气道:“那洛梓自己逃生,何苦将我们困在此处!”
“何苦?”十郎冷笑道,“我说七哥,你就是心善,那洛梓分明是刻意为之。眼下她只需坐等,待我们与猎豹都死在此处,便可坐收渔利!”
“可我们两国如今交好,她真敢这么做么?” 那七郎不解问道。
“怎么不敢?你不曾听说么?这人乃是天珩民间选出,从死囚牢里逃出来的狠角色!什么不敢做!” 十郎冷冷道。
“国师曾说,围猎之道,有难易之分。此道凶险,分明是猎物颇丰的一等极难之道。数十只猎豹成她囊中物,她必胜无疑!” 拓跋野一叹:
“我们便是不死,若困在此地三天,还能如何与天珩争锋?她一举两得,轻巧便为天珩立下头功!”
萧辰闻言,神色有些复杂。
而这些话,使洛梓不免有些难过:
她冒险归来,只为施救。这些少年,却将她说成这种人?
萧辰将洛梓拉到稍远处,低声道:“落儿,我知你被如此议论,定然心中难过。但确确实实、阴差阳错,这洞中所困的、是我们的猎物与对手。”
他一顿,“无论你如何抉择,我都会帮你!”
洛梓心头某根弦,又同时被触动:
她想起谢元的期待,也想起谢戈的教习……
若能一举将这群猎豹困于绝境,她定能拔得头筹,为谢戈重夺昔日的辉煌。
而她也将不让谢元失望:将夏阳十三骑一网打尽,还有谁能说她是夏阳细作?
还有眼前的萧辰,他这一路的将错就错、义无反顾,是多么地盼她安好。
这些思绪,千丝万缕,竟似有魔力,想将她牵走。
可转身之际,一声稚嫩的哀鸣,又让她站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