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暗红血迹,蜿蜒于幽暗地面,断断续续、时隐时现。
数行脚印紧随那血迹之后,显然都是功底高深之人,而那行血迹时时又掺杂了不同的腥红,流淌于这一场惊心动魄的追击。
拂晓时分,在一个三岔路口,那血迹却戛然而止。
这并不是一个寻常的路口——
往前半里,便是森严的宫墙之外;往右不远,则是名满天下的天家棋院。
然而血迹通往了左方。
左,那个于世人眼中、代表着卑下与不吉的方向。
路口的泥土,显然已被另一双谨慎的脚步刻意划过,用尘泥巧妙掩盖了血迹去向。
掩盖者显是轻功高强诡异,未留下任何痕迹。
那血迹,竟似被一阵风无声无息地卷走。
而追击者们的尸首,四散于旁,无声诉说着此前那场惨烈的战斗。
薄暮渐渐降临,天边残留一抹黯淡橘红。
空旷街道上,轮椅轱辘声缓缓回荡,如幽深叹息。
谢戈率领的一队人马,匆匆穿梭于石板路上,铁甲与兵器的碰撞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谢戈脸色阴沉如水,他拧着眉,目光如刀般快速扫过地上四散的尸体。
每一具尸体,每一处伤口,都带来心头刺痛。
这是他的人。
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猛地一挥手中的长鞭,声如雷霆:
“搜!”
谢戈冷声发令,“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细作给我找出来!”
号令既出,不容置疑。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
铁甲在夜色中闪着冷光,脚步声在寂静街道上此起彼伏、渐行渐远。
谢戈独自一人留在路口,他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一切黑暗。
他紧紧握住手中长鞭,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良久,他才恨恨地转过身,离开这充满血腥与悲愤的岔路口。
孤独的背影,在夜色中逐渐消失,只留下轮椅轱辘声,于在空旷街道上回荡。
直至第一缕晨光洒下,一个黑衣人踏着薄雾而来。
黑衣人手持一只特制的火折子,对那足印消失处轻轻一挥。
幽蓝火光亮起,周边一切、顿时变得朦胧神秘。
原本消失的足印与血迹,在火光中重新显现,延伸向一处幽静而神秘的府院。
无论官兵们如何搜找,却从未往这处府院中来。
此处虽处于天珩国宫墙之侧,陈设却与别处截然不同。
方位布局,俨然是一处被精心设计的棋局,却是将人往死境里逼。
正门如同被“提”掉的棋子,紧紧上锁,如对弈中被牢牢封锁的一步。
侧门被封死,如同“劫”的发生,完全无法打开。
墙面极高,不见窗棂,就像整盘棋局四面楚歌,八方受敌,被重重锁钥所困。
在这凶险挟制之势中,仅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能够微微冒头,是这盘棋中唯一的“活眼”,为这死寂的府院带来一丝生机。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能够出头。
整个府院就像被对手严密包围,陷入了绝境。
然而,黑衣人冷静地审视着这盘棋局。脚下轻抬,显然正寻找破局关键。
突然,黑衣人身形一闪,如同“飞”的手法,轻盈跃过高墙,稳稳落入了府院之中。这一跃,不仅突破了重重封锁,更为这盘死棋注入了新的活力。
正是围棋中的“破眼”之法,以梧桐树的掩护,找到了对手布局的漏洞。
这一跃而入,成功破解了看似无解的棋局。
那棵巍峨的梧桐树旁,静静倚着一具已然僵硬的尸首。
血迹在夜色与黎明交界处,显得并不分明。
如一条暗黑河流,无声诉说着离逝的凄凉。
尸体手腕上,一枚血色棋子的印记,若隐若现。
黑衣人静静地凝视着这具尸体。黑暗中,惟见一双闪烁着复杂情绪的眼眸,最终,黑衣人微一欠身,算是致意。
就在这时,一片落叶轻轻飘落,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回望时,却见那极高的梧桐树上,竟还坐着一人,血染了素衣。
黑衣人单膝跪地:
“主人,事已办妥。”
声音中毫无波澜,自一番生死劫难中归来,呈报时却只淡写轻描。
树上的人并未立即回应,只轻轻拍着梧桐树干。
随着他的动作,梧桐叶如被赋予了生命,纷纷扬扬而落。
如同哀悼的纸钱,轻轻覆盖在尸体上。
飘落的叶子,似在为逝去之人默哀送行。
“随我入天珩的十二棋侍,如今他已是死去的第十一人了。”
树上的人声音清冷,却有一丝哀伤。
晨风轻轻,他闭上双眼。听说人若逝去,心中思念不变,他们总会随风归来。却为什么多年过去,只见血淋漓、不闻故人归?
“主人,节哀。” 黑衣人于树下低声劝慰,逝者已矣,生者才是希望。
“属下先为您疗伤吧?”
“这是他的血,” 树上的人摇摇头,手中执着一枚海棠花样的暗器。每一枚花瓣,都被磨作利刃,淬了鲜血。
“我想救他,可我找到他时,他已中了这棠棣之毒,是挣扎着回来找我的……” 他止了声,有些颤抖,“我们一起长大,同历异国风雨,他为国赴死,却不曾有过姓名。”
梧桐叶子渐渐掩却尸首的面目——
“十一,走好。”
幽蓝的火折子又一次出现,扔到了那堆飘落的梧桐叶中。
树上的人,轻跃落地,立于那逝者之前。
火光骤然起时,隐隐照见一张精致无匹的脸。
这是一位少年,通身贵气无双,然而神色极冷,饶是如此,亦无法掩其绝色姿容。
而那双使春山都醉倒的眸子之下,却有一颗小小的暗红泪痣,隐了一丝难以名状的悲凉。
“十年了。我已长成,而旧人皆去。”
他的声音清冽,带着一丝伤情,转向那黑衣之人:
“十二,我只剩下你了。”
黑衣人腕间翻覆,那幽蓝火光中,能看见一枚血色棋子隐现其上。
黑衣棋侍微一顿首:“主人,于我等而言,死得其所,便是归宿。如今万事已备,绝不可心慈手软!”
火似獠牙,吞吐之间,梧桐与旧人,均化为灰烬。
一张薄薄的纸,被交到那梧桐下的少年手中。
只一瞬,少年那不被人所窥见的易碎清冷,已转为华贵的威严。
“以杀止杀,以战止戈。”
提到那个“戈”字时,他看着手中的那张纸,神情逐渐转为冷酷与决绝。
“为夏阳!”
*
“你还不知道吧?昨夜出大事了!”
落儿生舍外,青石铺就的小径上,阳光斑驳。
与她一同入学的伙伴们,除了那陈三小姐不在,此时竟都等在她的门外。
众人都已换上了笔挺的棋生之服,目光聚于落儿身上,忧色尽现。
“太尉府上,昨夜竟再度失窃,那人还杀死了几名守卫,更几乎刺杀了太尉大人。幸而当时,六皇子谢戈就在太尉府上作客,机警之中发出暗器,才将那人制住。但一番追击,还是失了影踪。”
落儿不由一惊:“那六皇子他……”
“他没事,但如今他们猜测,夏阳国几番动作,必然有异,” 温方压低声音道,“这两年,早有传言,说夏阳国已练兵多时,更将国内树林都砍了,变作农田囤粮。如今看来,只怕不久便要宣战了!”
“宣战?”落儿心中一沉,那这国中难得的一点安宁,只怕又要打破了,“只怕逃荒之人又要增多了……”
又有多少人要被迫走上那战场?
她又想起被抓走的阿启,自己入棋院以后,百事繁杂,都还未找到机会探听他的消息……若两国交战,身有旧伤的阿启,是否也要上阵去?
“逃荒之人?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田惜语实在忍不住,她快步走上前:“你到底去哪儿了?刺客满城地跑,你让人担心坏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但更多的,是对她的关心和担忧。
落儿正要开口解释,却突有一股轻柔触感,从头顶掠过。
她抬头望去,只见那只一直陪伴着她的雪顶鸟,在头顶盘旋了一圈,发出两声清脆的啾鸣声,如在向她告别,然后振翅高飞,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田惜语的目光也被雪顶鸟吸引,但很快她就注意到了落儿手中紧握的那块木牌。她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好奇地盯着那块木牌。
木牌上,是谢元引着落儿之手写就的:
洛梓。
“洛梓?”
郑朴好奇地念道,“这是什么?”
落儿轻声说道:“这是我的名字。”
国将有难、民将沉沦,此一落子,必将无悔——
洛梓,落子,这也是她将用来实现抱负的名字。
在这多事之秋,她没有时间慢慢成长,仓促之间便要换骨脱胎。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然而,他们能从落儿的眼中,看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
“那你昨夜……?”
想想永巷毕竟为禁忌之地,落儿不由思索,该如何将昨夜行踪隐瞒过去。
一旁,隋若蘅抢着上前一步道:“原来昨夜你离开生舍,竟是私下去找了……” 她略一顿,“……找了位先生,为你起了这个名字?”
落儿有些感激地看向隋若蘅,虽不知她为何替自己掩饰,但这确实是个完美借口。她点头默认,继而道:
“从今日起,我便叫洛梓。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随着落儿的话语落下,众人都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变化。
她不再是漂泊无依的落儿了,骨髓深处生发的蜕变,使她如同一个新人。
田惜语听闻此言,凝视着那块木牌,眼神复杂:
“洛梓、洛梓,这名字真是……”
以身为棋,入战局中——
带了几分沉重,又有几分决绝。
几人不由沉默,半晌后,温方缓步上前,温文尔雅而敬重地开口:
“洛梓同窗,这厢有礼了。”
众人亦都回过神来,纷纷向落儿——如今已是洛梓的她——一一行礼。
而洛梓回礼之时,不远处的棋韵堂,传来开课的第一道钟声。
郑朴急道:“洛梓,我们今日在此等你,是有一则消息!”
*
“洛梓”的木牌,被一双坚定的手郑重地放置在棋盘一侧。
那咔嗒一声轻响,宣告了一段新生的开启。
木牌上两个字“洛梓”,如行云流水,亦带走了过往年华。
透过窗棂的斑驳阳光中,那名字似有微芒,诉说着她崭新的身份与未来。
青衫洒落,犹带晨露芬芳,洛梓在众人的注视中步步入席。
那翠色贴合着她的身形。
这是她新身份的战袍,既显得她飘逸出尘,又不失沉稳大气。
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流露出昨日那个落儿的影子,但在她深邃的眉宇与明亮的眼眸之间,却闪烁着一种蜕变而生的光。
是底气。
这或是因为,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依归——
不仅仅是那个响亮的名字“洛梓”——
天家赏她金银珠玉,以世俗珍宝来装点她的平步青云;同窗赠她敬意万重,用他们的钦佩与尊重来肯定她的才华与努力;而萧辰给她溺爱青眼,将无尽的关怀与宠溺倾注在她身上……
然而,在这众多馈赠之中,只有五哥真正洞悉了她内心的渴望。
他明白,她所追求的,不过是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名字,一个能够让她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乱世中,独一无二的名字。
逃荒的过往不曾远去,但已不再能束缚她的翅膀。
天家的路途依旧漫长而充满未知,但她已不再是那个彷徨无助的落儿,而是一名怀揣着梦想与希望的棋生——
洛梓。
两国交战在即,而她会书写怎样的传奇?
此时棋韵堂中众人侧目,均注意到了她的名字。
何师尊喃喃道:“洛梓、落子……” 他那冷肃的神色中,不由有了几分玩味。
洛梓在众人的注视下,布好棋盘。
她将五哥送她的《弈经》,珍重放在桌侧:这古书泛黄,又因是孤本,旁人都不曾见过真本。《弈经》于坊间有大量挂名的伪作,有的传了百年,也成经典。故众人都不曾在意。
洛梓翻着上头的棋局,虽然字不俱识,但棋入眼中,只觉玄妙不尽。
正沉浸其中时,一个窈窕的身影,于她的对面优雅地坐下。
却是程芝衍。
她的脸色依旧有几分苍白,却掩不住那极美的面容。那病弱之色,倒是为她更添了几分动人。
同窗们向洛梓眨眨眼。耳边回荡今晨来棋韵堂的路上,他们的声音:
“我们找程师姐求情,她起初略有为难,但听说你被郭烈等人孤立,竟是连着三天都自弈孤棋,便立时答应今日来此,亲自与你对弈!”
郑朴说起此事时,尤为激动:“程师姐实在持身端正!她认定此事不平,今日伤还没好,也要坚持来此助你呢!”
忆及此,洛梓不由心中一暖。
抬眼时,恰见程芝衍对她微微一笑。
而郭烈等人看向这边时,均神色不悦。
那郭烈见程芝衍坐在洛梓对面时,不由上前。
“芝衍,你何必如此?与这身份不明不白之人对弈,没的辱没了你……”
程芝衍却只摇头,她静静端详着洛梓。
自她的青衫,到她手边的《弈经》,直至程芝衍读出了洛梓的名牌:
“‘洛梓’,真是个好名字,” 程芝衍一笑:
“洛梓师妹有名有姓,身份亦是太子选定,怎能说是不明不白?同为棋院之人,他们都说这位师妹棋艺非凡,我又怎能不切磋一下?”
一番话,竟是堂而皇之替洛梓解了围。
洛梓感激地看向程芝衍,而初段生中的几人,亦是惊喜地看向程芝衍。
而程芝衍还添了一句:“若师妹不嫌弃,日后可到我家,安国公府随时恭迎洛梓师妹。”
一句“安国公府”,不由人人皆为之侧目——安国公向来中立,程芝衍竟以安国公府的名义,向洛梓发出邀请,这是何种表态!
一时间,那些抛与洛梓的白眼与不屑,都收敛不少。
直至郭烈愤愤不平地走远,程芝衍才压低了声音道:
“这三日之事,我已听说。拜师礼之事,想来只是意外,是我一时忆起旧事,才伤神离开,他们却对你有了误解。既是因我而起,便由我解开吧。”
说罢,程芝衍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洛梓轻轻一揖。
那姿态优雅中别有深意,是向所有高段棋生宣示着她对洛梓的尊重。
洛梓不由感动不已。程师姐此举,既肯定她姓名,又认可她身份,施予她尊重,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维护了她……
一时间感激莫名,竟自失了语。
此时,却见程芝衍自棋盒中执起一枚白子,似笑非笑道:
“听说你擅持黑?”
*
与程芝衍的对弈,于洛梓而言,真乃一番赏心悦目的盛宴。
她不仅化解了高段生们的冷峻敌意,更使洛梓沉溺于如痴如醉的愉悦当中。
无他,程芝衍实在太美,只安坐近旁,便自成风景。
而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淡淡幽香,更是让洛梓如痴如醉,心神游荡在一种莫名的愉悦和期待之间。
这股香气,她记得清楚,那是拜师礼那天,从师姐身上飘来的同一股香气,淡雅而迷人,似能穿透时间,让人流连于久远的回忆之中。
只是很快,洛梓就从这番沉醉中警醒过来——
程芝衍的棋艺,更如她的美貌一般,无可挑剔。
她防守稳健,步步为营,滴水不漏。
高段生与初段生的对弈,以指教为主,多半有所相让。
但前三局,在与程芝衍的对弈中,即便对手相让,洛梓依然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压力。
她每每落子,总像是落入了程芝衍的设计之中。在这位师姐面前,洛梓时常感到自己像是个初学者,笨拙而迷茫。
每当她陷入苦思时,程芝衍便不看棋,而只看她。
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期待。
那眼神,像是能看穿她的内心,让她不由得脸红心跳。每当程芝衍对她微微一笑,她便感到一阵莫名的慌乱。
只是三局过后,程芝衍看向洛梓的目光,越发凝重与深邃起来,似在沉吟与思索。
洛梓待要再持黑子时,一根冰凉而纤细的手指轻轻摁住了她。
洛梓有些惊讶,却见程芝衍微微一笑:
“这一局,不如换我持黑。”
洛梓的手指在棋盘上方轻轻划过,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局中的程芝衍不再相让——
棋风中透出的不同寻常,拉响厮杀的无声号角,一场风暴已蓄势待发。
程芝衍的棋风,在这一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稳健的防守风格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凌厉的攻击态势。
犹如锋利的剑刃直逼对手,洛梓瞪大了眼睛,她惊讶的不是这棋风之凌厉,而是这攻击的招式与风格,竟与自己的棋风如出一辙!
程芝衍的棋技,不仅限于精湛的算力之掌控——
更在于她那惊人的模仿能力。
仅仅通过前三局的短暂试探,她就已经将洛梓的棋风模仿得入木三分。
程芝衍,成了另一个洛梓。
每一次出招,都似洛梓自己在与自己对弈,这种可怕又奇妙的感觉,让洛梓既惊讶兴奋,又如临大敌。
随着棋局的深入,洛梓的眉头逐渐紧锁。
压迫之感,步步逼来。每一步应对,都需要她深思熟虑。
此时,她面临一个关键抉择。
洛梓久久斟酌着,心跳也似乎与局中凶险局势共振。
突然,一个灵感闪过脑海。
这局面,似曾相识。
是在……
对了,是《弈经》!
脑海中浮现出谢元所赠的棋谱,虽然只是草草翻过,但她记得那上头,有一局棋,与此刻局势极为相似。
洛梓心中一动,果断地采取了策略。
以攻制攻。
她巧妙地打破了僵局。
程芝衍看着棋盘上的变化,沉默了许久。
她莫测的目光似笑非笑,凝神许久,似评估着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最后,她定定地看了洛梓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之色。
终于,程芝衍执起两枚棋子,投子认负。
洛梓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脸颊微微泛红:
“师姐,我……我又赢了。” 声音中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悦和自豪。
但转念一想,师姐几番留力相让,今日又坐在自己对面,化解旁人敌意,自己怎可在这沾沾自喜?
她不由又收敛笑意,向程芝衍恭敬一揖。
程芝衍沉吟不过一瞬,此时大方一笑:
“洛梓师妹棋艺超群,想来不久便可升段了。”
此时已近傍晚,夕阳余晖照入棋韵堂中,为这一日的对弈画上圆满的句点。
何师尊清了清嗓子:“今日对弈已毕,各自散了吧。”
一旁的棋生们,亦终局收棋,都预备着离开棋韵堂中。
洛梓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旁边的程芝衍转头,看向她时,却忽然发问:
“但师妹方才破局这一手,着实让我惊奇。不知师妹开蒙自谁人?”
洛梓摇头一笑,指指旁边那本《弈经》。
“我开蒙恩师早已云游而去。刚刚这一手,是我看的这书上有一局,那局面与方才颇为相似,我不过是现学现卖。”
说着,洛梓翻开《弈经》中的那一页,供程芝衍共阅。
程芝衍沉吟片刻,向洛梓问道:“这《弈经》坊间倒是版本众多,师妹这本我从未见过,却不知是从何而来?”
洛梓脸上一红:“是……是我一位……” 她思索了片刻道,“是我一位极珍重的挚友所赠。”
程芝衍看着,不由若有所思。就在此时,棋韵堂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