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业心里幽幽一叹。
这个孙子,聪明有余,但敬畏不足。
他总以为世间万物,皆可算计,皆有价格。
这次,他终于踢到了一块他根本无法估量价值的铁板。
“镇宇所说,你们都听明白了?”
众人点头,气氛凝重。
“那不是武功。”
王承业缓缓说道,“那是超凡脱俗的术,是另一个层面的力量。”
他看着因他的话而震惊的众人,继续道。
“你们以为,我们王家的对手,只有一个任秋?”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任秋此子,背后有人。古玩界的文鸿运,文老,对他青睐有加。这只是其一,文老年事已高,影响力多在文人雅士之间,算不得什么倚仗。”
“但另一位,你们恐怕连听都没听说过。”
“真阳门,陈山。”
“那是一位真正的宗师。”
“我曾有幸,在二十年前,远远见过那位陈宗师出手。当时,南边一位富豪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他。陈宗师孤身一人,踏浪而行,于百米之外,一指点出,击碎了富豪重金打造的防弹游艇。富豪连人带船,沉尸江底。”
“那艘游艇的装甲,能抵挡火箭弹的正面轰击。”
所有人都被这个尘封的秘闻惊得魂飞魄散。
踏浪而行,指碎坚艇,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极限。
“任秋,是陈山的关门弟子。”
王承业的话音落下,整个王家会议室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空气。
先前还叫嚣着要动用家族底牌。
将任秋碎尸万段的王承武,此刻脸色惨白如纸。
因为王承业没必要骗他,他想到了自己刚才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论。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另一边,王承文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如果家族真的按照王承武的疯话去做了,他不敢想象那后果。
什么王家百年基业,什么京城顶级豪门。
在那种非人的力量面前,恐怕连一朵浪花都翻不起来,就会被彻底碾碎,沉入历史的尘埃。
“现在,还有人想用枪指着他吗?”
王承业的声音不大,却无人应答。
“承文。”
“在,大哥。”
王承文一个激灵,连忙站直了身体。
“这件事,从头到尾,由你负责处理。”
王承业的语气不容置喙,“立刻,马上,去我的多宝阁,挑选几件东西,记住,要配得上陈宗师弟子的身份。”
“是!”
王承文领命,心中却是一紧。
家主的多宝阁是王家真正的宝库,里面收藏的无一不是稀世奇珍。
但配得上陈宗师弟子的身份这句话,分量太重了。
送俗物,那是侮辱,送凡品,那是敷衍。
他必须拿出能让那等存在都为之侧目的东西。
“另外,”
王承业的视线转向角落里不敢说话的王镇宇。
“让镇宇亲自去送。让他跪下,让他磕头,用尽一切办法,求得任先生的原谅。”
“如果不收,或者不满意,就让他自己提着脑袋回来见我。”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那可是王镇宇!
虽然是旁系,但也是王家年轻一代里最出色的几个子弟之一。
一向被王承业当半个儿子看待。
现在,却要被如此作践,但无人敢反驳。
毕竟是王镇宇和王霄惹的祸,更重要是他们不敢让王霄这个主谋去。
……
高铁站,人声鼎沸。
广播里传来即将检票的提示音。
任秋站在人群中,神色平静,就在他准备迈步走向检票口时。
一个急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任……任先生,请留步!”
任秋回头,只见一王镇宇正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王镇宇终于喘匀了气,他快步上前,在离任秋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恭敬地鞠了一躬。
“任先生,王镇宇特来向您赔罪。”
他双手递上一个黑色金属手提箱,箱体线条流畅,做工极为考究。
任秋的目光落在箱子上,没有立刻去接。
王镇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来之前,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为什么任秋不杀人?
以他展现出的那种匪夷所思的力量,捏死王霄,甚至捏死自己。
应该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只要他动手,以大伯王承业的性格,就算再震怒,也绝对会选择将事情压下去,绝不会为了一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和一个旁系成员,去和一个宗师的弟子死磕。
可他偏偏没有,再次看到任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王镇宇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是不杀,是时机未到。
他没找到罪魁祸首王霄,所以怒火悬而未决。
更深层次的原因,恐怕是任秋也在忌惮。
王家能在京城屹立百年不倒,靠的绝不仅仅是金钱和权力。
供奉堂里那八位顶级供奉,每一位都是能以一当百的古武高手。
更别提家族背后,还隐约站着一个讳莫如深的古老势力。
任秋很强,强得不像人,但他终究只有一个人。
他不是不想杀,而是在评估杀了之后,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
这个男人,不是莽夫,他比任何人都冷静,冷静得可怕。
就在王镇宇胡思乱想,手心冒汗之际,任秋伸出了手,接过了那个手提箱。
王镇宇明白,这是一种姿态。
任秋要的不是里面的东西,而是王家低头的这个态度。
东西是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王家送了,他亲自来送了。
任秋确实不想把事情闹大,杀人很简单,一个念头的事。
但杀了之后呢?王家会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彻底疯狂。
那个所谓的天机,还有画影组织里的秩序,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师父陈山或许能保住他,镇武司或许也能出面调停。
但那仅仅是保住他而已。
嫂子周莹怎么办?孙二柱他们怎么办?秋叶斋怎么办?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他们身边。
只要他露出一点破绽,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对准他最珍视的人。
他现在还不够强,没有强到可以无视一切规则,将所有威胁都扼杀在萌芽状态。
所以,他需要隐忍,需要时间。
“滴——开往海城方向的G173次列车,现在开始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