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啊,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好苗子!”
“你有灵气,有悟性,更重要的是,你心里静得下来,能跟这些老物件儿打交道。”
“我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老人的话语很直白,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任秋能感受到,这不是客套,而是老人发自肺腑的托付。
这意味着,他要继承的不仅仅是鉴古的技艺。
更是文家几代人传下来的声誉和人脉。
他站起身,对着文鸿运深深一躬。
“师父,您放心。”
“您肯教,我就肯学。”
“只要我任秋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您这一身的本事蒙尘。”
文鸿运听了,眼眶微微发红,激动地连连点头。
“有你这句话,我死也瞑目了!”
任秋直起身,神情却多了一分郑重。
“不过师父,在正式跟您学艺之前,我还有一件私事,必须马上去办。”
文鸿运正处在激动之中,闻言一愣,随即大度地挥挥手。
“嗨,什么大事!尽管去办!”
“初来乍到,是想去见见朋友,还是想去哪儿逛逛?让老张备车!”
他以为任秋是想处理些安顿下来的琐事。
任秋沉默了一下。
去镇武司的事,牵扯到另一个师父陈山。
牵扯到真阳门,甚至可能牵扯到他都不知道的江湖恩怨。
这位师父是古玩界的泰山北斗,过的是风雅名流的生活。
恐怕一辈子都没接触过打打杀杀的江湖事。
把这些告诉他,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可若是不说,自己平白无故消失几天,更会引起怀疑。
文鸿运待他以诚。
他若藏着掖着,反倒显得心虚。
“师傅,我要去镇武司。”
“什么?”
文鸿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镇武司?哪个镇武司?”
他下意识地追问,书房里古朴雅致的气氛。
镇武司。
这个名字对于文鸿运这样的文化人来说,太过遥远。
那不是他们这种人该去的地方。
那是处理古武者纠纷,维护世俗秩序的国家暴力机关。
他的徒弟,一个天赋异禀的古玩奇才,要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任秋看着文鸿运震惊的表情,心中了然。
这位文师父,对世俗之外的力量并非一无所知。
他没有再拐弯抹角,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师父,我不只是要去镇武司报备,我是打算加入他们。”
任秋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准备迎接一连串的质问,甚至是师父的勃然大怒。
一个刚刚拜师的弟子,转头就要去投身国家暴力机关,这算什么事?
传出去,他文鸿运的脸面往哪搁?
一个玩弄金石古玉的雅士,收了个舞刀弄枪的徒弟?
文鸿运脸上的惊愕,如同春日薄冰,迅速消融。
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那目光里,竟然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赞许。
“加入镇武司?”
“嗯,也好。”
“什么?”
任秋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也好。”
文鸿运重复了一遍。
“年轻人,有股冲劲,是好事。整天待在书房里跟这些老物件儿作伴,人都要发霉了。”
这反应完全超出了任秋的剧本。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解释,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文鸿运仿佛没看见他的错愕,自顾自地往下说。
“不过,镇武司那地方水深,里面的人,一个个眼高于顶,没那么好相与。”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
“你在里面,有没有门路?”
任秋下意识摇头,随即又想起阎嵩给的令牌,只能含糊道。
“一个叫阎嵩给了信物,让我去找他。”
“阎嵩?”
文鸿运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洞悉。
“只有一个,不够。”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这样吧,你先去办你的事,等你安顿下来,我给你介绍几个人。”
老人的目光悠远,“我这辈子,虽然没碰过刀剑,但总归认识几个朋友,有些是穿官服的,有些……是穿官服也管不了的。”
“你在镇武司,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任秋彻底蒙了。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原以为拜了个风雅的文人师父。
可以安安稳稳学本事,谁知道这位师父的画风如此清奇。
不但不反对他加入镇武司,反而还要主动给他介绍人脉。
而且听这口气,介绍的人来头还不小。
“师父,您……”
文鸿运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去吧。”
“你的事要紧。”
“等你忙完了,我们爷俩有的是时间喝茶聊天。”
任秋将满腹的疑问压了下去,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这位师父,身上的秘密,恐怕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是,师父。”
文鸿运点了点头,按下了桌上的一个呼叫铃。
很快,管家老张便敲门而入。
“老爷。”
“把我那辆车给小秋,以后他就用那辆车。”
文鸿运吩咐道,“把钥匙给他。”
老张微微一顿,看了一眼任秋,随即恭敬地应下。
“是,老爷。”
任秋跟着老张走出书房,心中又是一动。
车库里,老张将一把沉甸甸的车钥匙交到任秋手上。
“任先生,老爷吩咐了,您在外面有什么事,随时可以联系我。”
老张的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甚至带着敬畏。
任秋点了下头,接过钥匙。
摁下按钮后这才发现,那是一辆挂着龙A00018的车牌。
“好家伙,看来文老也不是简单的玉石界泰斗啊。”
他没有立刻出发。
而是靠在座椅上,消化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两个师父。
一个陈山,真阳门门主,古武者,老小孩一样。
一个文鸿运,古玩界泰山北斗,看似风雅名士,实则人脉通天,似乎连镇武司这种地方都能说上话。
一个代表了“武”,一个代表了“文”。
这奇妙的组合,让任秋感到一种荒诞的宿命感。
他甩了甩头,抛开杂念。
不管文鸿运有什么背景,眼下最重要的,是去镇武司。
任秋看了一眼导航,输入了阎嵩给他的那个地址。
地址位于市中心一处极其繁华的地段。
但地图上显示的却是一片空白区域,只有一个简单的标记。
第十三号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