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镇武司分部，已经是后半夜。
大厅里灯火通明。
一股浓烈的咖啡味混杂着烟草气息扑面而来。
第七小队的办公室里，队长阎嵩，还有龙月、穆勇、明金几个人都没睡，显然是在等他们。
宇文战并没有跟着回来。
任秋猜他应该是直接去总局写报告了。
“阎队。”
任秋走到阎嵩面前，其他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阎嵩的上下扫视了任秋一遍，确定他没有大碍，才开口。
“情况怎么样？”
“目标逃脱，身法诡异，疑似古武者。”
任秋言简意赅，他知道阎嵩不喜欢废话。
“不过，我从他身上拿到了一样东西。”
“过程中，宇文战辨认出了目标的身份。”
任秋顿了顿，目光直视着阎嵩的眼睛。
“代号，画影。”
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里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骤然凝固。
穆勇刚想开口问什么，嘴巴张了一半，又硬生生闭上了。
明金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而阎嵩，这个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
脸上的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整个办公室的气温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
任秋心头一跳。
他预想过阎嵩会有反应，但没想到反应会如此剧烈。
阎嵩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任秋，眼神深处风暴汇聚，似乎想要将画影这两个字从空气中彻底抹杀。
任秋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明白自己到底触动了什么禁忌。
“阎队，你……”
他刚想开口，旁边的龙月忽然轻轻拉了他一下。
龙月冲他摇了摇头，然后用眼神示意他别再说了。
她看向阎嵩，声音放得很轻。
“头儿，都过去了。”
阎嵩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众人。
“十年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还敢出现！”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任秋看向龙月，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龙月叹了口气，将他拉到办公室的角落，穆勇和明金也竖起了耳朵。
“这事儿算是队里的一个禁忌。”
龙月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沉重。
“你来得晚，不知道也正常，阎队跟这个画影，算是血海深仇了。”
“十年前，阎队还不是队长，只是镇武司里一个刚崭露头角的精英。那时候，他负责追查一宗国宝失窃案，牵扯出的主犯，就是画影。”
龙月的眼神飘向阎嵩宽厚而孤寂的背影。
“那次行动，是我们镇武司成立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失败，阎队带着当时最精锐的一个行动小组，布下了天罗地网，结果……”
“结果被画影一个人，耍得团团转。”
“他不但当着所有人的面，盗走了另一件价值连城的文物，还设下陷阱，导致我们……牺牲了三名弟兄，其中一个，是当时带阎队入行的师父。”
任秋的心猛地一沉。
“从那以后，阎队就疯了一样追查画影的下落，不眠不休查了整整五年。”
“所有和画影可能相关的蛛丝马迹，他都翻了个底朝天。”
“可是，画影就像他的代号一样，蒸发了，整整五年，杳无音信，后来又过了两年，总部那边认为他可能已经金盆洗手，或者死了，就把案子封存了。”
龙月苦笑了一下，“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只有我们知道，阎队一直没放下。”
“他办公室里那个上锁的柜子，装的全是关于画影的资料，没想到他居然又冒出来了。”
听完这番话，任秋再看向阎嵩的背影时，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难怪，难怪宇文战要特意警告他，甚至想把他排除在外。
宇文战大概是怕自己这个愣头青不知深浅。
任秋的手下意识地伸进怀里，再次握住了那枚冰冷的古玉。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阎嵩突然转过身。
他的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锋利。
只是那冷静之下，压抑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走到任秋面前，伸出手。
“东西，给我。”
任秋没有犹豫，将手伸进怀里，取出了那枚古玉。
阎嵩伸出手，但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古玉的瞬间。
任秋分明看到他的手臂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玉入手，一股熟悉的冰冷感顺着指尖直冲天灵盖。
阎嵩的瞳孔猛然收缩。
是它。
就是它。
这块玉的材质，这种阴冷的触感，还有侧面那几乎无法察变的。
用指甲刻出的微小影字记号……
十年了，化成灰他都认得！
这是画影的专属标记，是他每次完美谢幕后，留给追捕者的无声嘲讽。
“呵……”
一声极轻的、分不清是笑还是叹的音节从阎嵩喉咙深处挤出。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古玉锋利的边缘深深嵌入掌心。
他没有流血，强悍的肉体让他只是感到了痛。
但这痛，远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龙月、穆勇和明金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看着队长的背影，那背影此刻像一座沉默而压抑的火山。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宇文战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公事公办的表情。
“老阎，总局那边关于……”
他的话戛然而止。
目光瞬间定格在了阎嵩紧握的拳头上，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但他看到了阎嵩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以及办公室里那死一般诡异的气氛。
再一转眼，他看到了任秋那张写满复杂的脸。
宇文战心里咯噔一下，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完了，还是知道了。
他本想用更稳妥的方式，将这件事可控地透露给阎嵩。
而不是让这个愣头青直接把炸药包扔进来。
事已至此，再藏着掖着只会让事情更糟。
宇文战索性也不装了，他将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拍，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他走到阎嵩身边，声音沉稳。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阎嵩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众人。
宇文战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画影的案子，总局那边已经重启了，我也是刚接到通知，他这次的目标可能不仅仅是一件古董那么简单。”
“总局的指示很快就会下来，到时候……”
“你们先回去吧。”
阎嵩突然开口，打断了宇文战的话。
“我需要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