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血须子
慵十一2023-11-12 13:573,601

  夏阑时站在陈记药铺门口。

  谢幽那一堆包药的纸上盖的就是陈记的戳,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阑时抬腿迈进陈记药铺。 

  药铺里的客人不算多,柜后的伙计招呼她:“姑娘,抓药吗?”

  阑时走过去,“打扰了,今早我妹妹来这儿买药,掉了个香囊,不知您可曾看见?”

  “哟,这还真没看见,是什么样的香囊啊?”

  “秋香色,绣着兰花,倒也没多贵重,只是她从小戴着,当成个宝贝,这香囊一丢啊,她饭也不吃,非要我跟她分头找。”

  她说的跟真事儿似的,伙计点点头,问道:“姑娘,您妹妹是什么时候来的?”

  “一大早就来了,来买了点那个红色的药……叫什么来着……看我这脑子,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红色的药,一大早……”伙计眼珠动了动,“小的清早没在铺子里,姑娘稍待,小的去问问旁人有没有见着那个香囊。”

  “多谢了。”

  那伙计撩了后门的帘子走进去,没多一会儿便出来了,“姑娘,问了一圈都没人见过,要不您再去别处找找?”

  阑时点头道谢,走出了药铺。

  没走几步,察觉身后有人跟上了她。她暗笑,幸亏有人跟上来了,若是那药铺毫无动静,她就要让吴烬把药铺盘下来了。

  自打夏阑时摊上这个案子,吴烬的喷嚏是一个接一个。他一边算账一边揉着鼻梁小声安慰自己:“应该只是受了风寒,肯定不是小混账念叨我了,肯定不是肯定不是……”

  在他碎碎叨叨的自我安慰中,那混账笑嘻嘻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轻快的叫他:“阿烬哥哥。”

  吴烬拔腿就跑,夏阑时早有预料,先一步挡在他面前,“你去哪儿啊?”

  “茅房。”

  阑时还是挡着他,“我有事儿跟你说。”

  “我着急,你等我回来的,很快。”吴烬钻了个空就想往外溜。

  阑时随着他的脚步又往旁边挡了一步,“今天不花钱,就是有两件事求你帮忙。”

  “不花钱啊……”吴烬拉了个长音,“我好像没那么急了。”

  他转身坐回桌边,端着当哥哥的架子,“说吧什么事。”

  “我刚才抓了个尾巴,你帮我问问话。”

  “你又从哪儿招来的尾巴?”

  阑时把草药的事讲给他听。

  末了,吴烬问她:“你自己怎么不去问?”

  “你损招多啊。”

  吴烬瞪了她一眼,却眼见着夏阑时眼里血丝满布,眼窝也微微往里陷,于是笑道:“我看你就是想歇歇,把脏活累活都丢给我。”

  阑时朝他一笑,不置可否。

  吴烬看着她,“祖宗啊,自从你沾上这个案子,成天不见个人影,一个整觉都没睡过,牲口也不是这么熬的。”

  他语重心长,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阑时却不太当回事,“你没见过御京司那个女差,她比我还能熬呢。”

  “我只管你,别人怎么样轮不到我操心。”

  “那也是没办法呀……”阑时往椅背上一靠,瘫成一片稀软的泥,“谢幽不歇,言则也不歇,连御京司的差使都拼得吓人,我要是歇了,拿什么跟他们玩啊?”

  吴烬一时语塞,无奈叹了口气,“那个尾巴关哪儿了?”

  “柴房,邱延盯着呢。”

  “行,那第二件事呢?”

  “让兄弟们到城里的药铺都看一看,还有没有在卖这种药的,若是有,都一并盯着。”  

  吴烬点头,“这倒是不难,不过你不知道药名,兄弟们怎么打探?”

  阑时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吴烬接过去打开,里面是几根鲜红的须状草药。

  “就这么几根?”

  “我偷的,谢幽和路阔都在,还有路阔那个人高马大的随从,一个比一个难对付,我能拿几根就不错了,拿金子都没这么小心过。”

  吴烬这才发现那小布包的颜色和阑时的衣服一模一样,细一看,夏小寨主的裙摆缺了一块,边缘还飘着被撕破的碎茬,显然是撕下来一块裙摆包了这几根稀罕草药。

  他有点想笑,笑容刚到嘴边却慢慢僵住了,盯着手中那一小块布。

  那裙摆锁边的针脚和平日里所见的全然不同,每一针都打一个死结,这种针法,他从前只在一个人那儿看过……

  那人告诉他:这样锁边,即便某处破损也只会破这一处,永远不会影响其他针脚。

  他急急看阑时:“你这裙子哪儿买的?”

  阑时有点意外,她哥一贯只贪财好色,什么时候还研究上针线活儿了?

  不过她很快想起了那家店。那是离崔琼家不远的一间成衣铺子,阑时前一日去崔家之前,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显不好惹,特意去买了套颜色深些的衣服。那铺子的掌柜是个眉眼灵秀的女子,言行都让人如沐春风。

  阑时想想那位掌柜,再看看眼前这位掌柜,便猜到是有故事的,也便不吊他的胃口,“月盛街,廖记。”

  “廖记,还真是姓廖……”吴烬低低念叨着,嘴角不自觉上扬,阑时能清晰的看见他眼角攒起的褶子。

  吴烬转向阑时,“好妹妹,还有什么事都一并说了,哥都帮你办!”

  其实阑时只有这两件事求他帮忙,不过看他心情好得如此明显,不趁火打劫实在有些浪费。她想了想,“给我煮碗粥吧,我饿了。”

  “行,哥亲手给你煮,等着啊!”

  阑时把疲惫的脑袋从椅背上支起来,孩子似的朝他笑,“谢谢阿烬哥哥。”

  吴烬瞧着她,原本兴奋的笑容里透出点心疼,也没再说什么,开门出去了。

  阑时把自己挪到旁边的软椅上,窝进去就不想动了。可脑子还是一刻不停的思考着:从玉琵琶到程瑾,到如今的红色草药,这事儿好像离最初的报复越来越远了。如果程、周、崔三人真的死于踏春秋和这种草药,那三人已死,为何今日那个姑娘又买了草药?难道还要杀人吗?

  她眼皮慢慢变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里依旧是方才的问题,期间夹杂这女人的哭声,似乎还有男人的吼叫和哀嚎……

  房门响了,阑时立刻醒过来。

  吴烬正推开门,带进一片阳光。

  他端着个托盘走进来,一碗清粥两个小菜,“过来吃饭。”

  阑时强打着精神过去,“我睡了多久啊?”

  “也就半个时辰。”

  “你还没去审问那个人吧?”

  “问完了!”吴烬把粥碗摆在她面前,一脸得意,“我直接把那小子拉到厨房去了,一边做饭一边问话。”

  不知从哪年起,吴烬惊喜的发现厨房是个审人问话的好地方。阑时以前在山上见识过一次,她哥审人的时候架起个小炉子,一边烤肉吃,一边慢条斯理的审问,肉吃完了,便要割了被审之人的肉来烤。但是通常拿刀过去的时候对方就全撂了。这些年来,江湖上一直都有小隆山吴烬吃人的传闻,可惜他一次都没吃过,白瞎了这么大的名声。

  阑时边喝粥边问:“问出什么了?”

  吴烬也坐下,把他问出的一一道来:

  在陈记药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有客人递过的方子上没写药名,只写了几两几钱,便是要买这味红色的药,伙计什么都不能多问,只按对方所写的分量抓药便是了。这种药,连药铺的人也不知道叫什么,私下里便以形取名,叫它血须子。 这药产自何处,所治何病,大伙儿一概不知,甚至连谁送的药都不知道。隔三差五会有人来送货,说不准是哪天,说不准是什么时辰,每次送货的人也不一样,高矮胖瘦男女皆有,还都遮着面。

  阑时听着新鲜,“这么多规矩,这都是谁定的?”

  “那小子也不知道,他是三年前开始跟着陈掌柜的,他来的时候便是如此,他也不知道这规矩都是哪儿来的,不过据他所说,陈掌柜似乎对这血须子也有些怵头,倒不像幕后主使。”

  “三年前,那也就是说这药已经卖了至少三年……”阑时看向吴烬,“为何就只有今年死了人?”

  “或许之前并不是用于害人的,只是最近那个叫踏春秋的茶冒了出来,才有人琢磨出了用这两样东西害人。”

  “那这药之前是治什么病的?又是谁发现血须子加在踏春秋里可以害人性命的?”

  “这我哪儿知道啊……”吴烬挠挠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我差点忘了,有个人八成知道!”

  阑时正端着碗喝了一大口粥,含糊着问:“谁啊?”

  “胡淅。”

  阑时一口粥直接呛到,连连咳嗽。

  吴烬笑着帮她拍背顺气,“你看你,人家不就是喜欢你吗?又不是什么坏人。”

  阑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人谁喜欢我啊?”

  “你要是实在讨厌他就算了,不过他现在人就在京城,你若是真想找他,倒也方便。”

  阑时的气息慢慢平缓下来,“他怎么会在京城?”

  “御京司招仵作,他就来凑热闹了。”

  “他那么散漫的人,会愿意去御京司?”

  “你大爹找来的,他把胡淅馋了很久的那件紫云软甲送过去了。”

  阑时听着,突然有点警惕,“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他不会来找过我了吧?”

  “他眼下就住咱们店里,天字第一间。”

  阑时生无可恋。

  要说这胡淅,的确不是什么坏人,一个江湖游医,看上去吊儿郎当,实则倒也有些真本事,小隆山上好几条命都是他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也包括夏阑时的命。按理说这也是大恩大德,可是这姓胡的老兄做事实在是离谱了些。

  阑时十六岁那年,张涯受了重伤,吴钊赶紧请胡淅前来救命。那时候胡淅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阑时了,他匆匆而来,在门口和女大十八变的夏阑时擦肩而过。就只这么一眼,等胡淅进屋后,问张涯的第一句话不是“伤在何处?”,而是“阑时妹妹可有婚配?”。

  他这节骨眼挑的着实巧妙,让张涯听出了“不把女儿嫁给我,我就不给你治伤”的威胁。虽然最后他的确把张涯治好了,阑时也没嫁给他,但吴钊舍了自己私藏多年的辟暑犀。

  从此以后,每每小隆山有什么伤病找到胡淅,他便张口提亲,每次都能在诊费之外再敛些别的宝物回去。阑时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他的借口而已,他其实就是贪图这些宝物,可他看她的眼神又偏偏炽烈如火,哪怕阑时是个没心没肺的,每次见了他,也很难自在。

  这么个人,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阑时犹豫了半天,还是起身别别扭扭的对吴烬道:“你,你陪我去见他。”

  难得她也有不自在的时候,吴烬的好心情翻了倍,起身学做胡淅的语气,“阑时妹妹,走吧!”

  

继续阅读:第二十八章 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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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鲥钓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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