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英其问完,心脏扑通乱跳,没问过这么大胆的问题,赵靳堂理都不理,她不死心,继续说:“其实感情这块只要你情我愿,不是威逼利诱,这不出奇,大家都这样的。”
“你很懂。”
“我当然懂,你别看不起人,我都二十六岁了。”赵英其顿了顿,说:“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又是陈冠仪说的?”
“是我问她的……”
“我不干涉你的交友,你不是十几岁,你二十六岁,有分辨的能力,但陈冠仪,你最好少和她来往。”
赵英其明白赵靳堂的意思,说:“我知道,只是好歹朋友一场,她来港城找我吃饭,我不能每次都推掉,多不给人家面子。”
陈冠仪在北市有权有势的,这些圈子,错综复杂,没必要随便得罪人。
成年人处事原则得圆滑些。
赵靳堂又没声了,她忽然想起来没问他去哪里,“你去边度,返玫瑰酒店咩?”
“前边路口停车,你落车。”
“乜啊,咁对我?”赵英其哼一声,肯定是被她戳到痛处,说到点上急眼了。
赵靳堂接了一个工作电话,赵英其没出声打搅,认真开她的车,这条路平坦,周围都是树林,等他打完电话,她又兜了回来:“说真的,哥,妈咪今年无论如何都要你快点定下婚事,你怎么办啊?”
“你别给我添乱就行。”
“我天天帮你应付妈咪,哪里帮你添乱了。”
“咁你继续应付。”
“我是怕你同妈咪阳奉阴违,会把她点燃,你知道的,妈咪不允许别人忤逆她,爹地都不行。”
赵靳堂怎么不懂,他十五岁一个人出国读书,有多远走多远,无非不也是为了躲个清净。
……
赵靳堂这几年的生活一直很枯燥,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酒是应酬不能不沾,其他时候,需要保持百分之一百的理智清醒,上个月那次聚会,因周凝突然出现,放了朋友飞机。
平安夜前几天,朋友又组了局,聚一聚。
这朋友叫沈宗岭,和他从小认识,前些年在国外发展,玩艺术品收藏和投资,长居国外,偶尔回港城陪陪家里人。
马上要到圣诞节了,大街小巷处处都有圣诞节的元素,街边商店橱窗里挂上彩灯、彩带、圣诞球等装饰,广场随处可见扮起圣诞老人玩偶各种活动的促销人员。
赵靳堂从小就在国外念书,骨子里其实很传统,对这节日不感冒,要不是看到街上各种圣诞装饰,都不清楚圣诞节要到了。
和周凝在一起几年,他送礼物不挑时间地点,看到就会买礼物送她,她会在各种节日发来问候,他往往只会回一句“你也是”,有时候忘了过什么节,她不会计较闹情绪,脾气很软,很顺从。
那么温温柔柔没脾气的一个女生,狠起心来,挺狠的。
灯红酒绿的包厢,他到的时候,朋友已经玩开了,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他一贯不参与,找个角落闭目养神。
这点和以前一样。
他们这帮人不玩些乱七八糟的,各个洁身自好,私底下是人是鬼不得而知,起码明面上让人挑不出毛病。
说是聚会,凑一起聊国际时事,聊市场动态,跟技术相关的话题,聊投资项目,正儿八经得不行,只有聊正事,赵靳堂偶尔聊几句,一旦聊兴趣爱好的,就漠不关心了。
而今晚,赵靳堂异常沉默。
沈宗岭察觉了,举着酒杯坐在他对面,猩红的液体在透明玻璃里微微晃着,他饶有兴致看着:“Byron,今晚有心事。”
另一个人搭腔:“Byron能有什么心事,他不是一直这样?”
搭腔这人不是别人,是张家诚。
他去年结婚,太太是港城人,在港城工作,他经常来往两地,马上要圣诞节了,来陪太太过平安夜。
沈宗岭哦了声,“那上个月放鸽子,没有其他原因?”
上个月的聚会,张家诚不在,竖起八卦的耳朵:“谁上个月放鸽子?放谁鸽子?”
“还能是谁,Byron喽。”沈宗岭笑得邪性,“就那么撞巧,被我看到Byron和一个女人在电梯勾勾搭搭,牵扯不清,还跟女人一块走了,是不是?”
沈宗岭说的正是上个月赵靳堂在会所电梯口遇到周凝的事。
张家诚在打桌球,撅着个屁股,上半身伏在桌面上,球杆对准白球:“哪来的女人?”
“问Byron,我哪知道。”
“稀奇,那女人长什么样啊?”
“像大学生,女大学生?”
张家诚的球杆一偏,白球滚了滚,撞到桌子边缘又撞回来,他还趴在桌上,对于女大学生这几个字眼异常敏感:“沈宗岭,你开玩笑吧?”
“我没说Byron包养女大学生,我是说看起来年纪很小。”
“在你眼里只要不是大波浪齐臀小短裙的打扮,都他妈年纪小。”
“有什么问题?”
“你可太他妈有问题了,去年我办婚礼,你他妈在婚礼上喊我太太的奶奶做姐姐,你说有什么问题。”
“冇问题啊,我把口甜。”(没问题啊,我嘴巴甜)
“……”
张家诚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每次都被沈宗岭气得肝火旺,沈宗岭这嘴巴,喊他太太的奶奶做姐姐不是占他便宜吗!
丢那星。(恭喜发财)
他们吵他们的,赵靳堂抽他的烟。
张家诚把球杆给别人打,走过来坐在沙发上,接了个电话,挑了挑眉,问他:“点啊,我听英其说,林老师是不是又催紧你。”
“这次又是哪家的千金?”
沈宗岭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母亲是林老师的闺蜜,经常一块喝下午茶,爬山游水,偶尔打几圈麻将,用他母亲的话来说,打麻将防老年痴呆。
赵靳堂说:“你这么好奇,亲自去问林老师。”
他连照片都不看,哪里知道林老师安排的什么人。
张家诚可不敢,他见到林老师能躲就躲的,还好平时也不怎么碰得上。
沈宗岭说:“行啊,我请我母亲去问,帮你把把关,给给建议。”
这时候又有电话进来,赵靳堂接电话时,其他人保持安静。
近十年,两地加深交流,官方招商引资,通过一系列的政策措施和活动,吸引各界投资商、资金、技术和人才等资源,年中的合作一个项目,涉及好几个城市,前两个月项目刚动工,这项目是重中之重,他应该去一趟。
赵靳堂提前离席。
其他人的玩笑点到即止。
倒是张家诚等他走后,就问沈宗岭:“你那天真看到那个女生了?”
“大老远瞥了一眼。”
张家诚眼皮不知道怎么跳个不停,心想或许是沈宗岭夸大其词,什么勾勾搭搭,牵扯不清,不像赵靳堂能做的事,总不能是周凝回来了吧。
……
青市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不过平安夜这晚,周凝给周湛东打个电话,祝他平安夜快乐,提醒他吃苹果。
周湛东本科毕业就出国读研,之后留在国外工作,一直到现在,偶尔回国,早就习惯国外的节日了,入乡随俗。
给周湛东打完电话,周凝没忘记打给梁舒逸,梁舒逸温和说道:“平安夜快乐。”
“你也是,爷爷情况怎么样?”
“还行。凝凝,我们家请师傅算了日子,订婚宴定在下个月底,行吗?”
“可以呀,那就下个月底。”
“到时候你和阿姨提前过来,等会我给你哥打个电话,同他说一声。”
“好。”
梁舒逸又说:“抱歉,委屈你了,有点仓促。”
“没关系,我明白。”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天气冷了,周凝趴在窗台看外面的街景,想起毕业那年暑假也是在这个房间,和赵靳堂打电话,他说想她了,而她准备瞒着他离开,那次是最后一次通话。
刚出国那阵子,也是一个平安夜,她很想他,想听他的声音,好几次按出烂熟于心的号码,拨出去还没听到第一声响就挂断。
周凝想,其实没有他母亲那通电话,她一样会和他分开,不会纠缠,更不会要什么结果。
一眼望到头的人生,确实不应该祸害别人。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周凝接到一通陌生电话,“喂,你好。”
“周凝吗?”
“是,我是,请问您是?”
“你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周凝吃惊问道:“是陈教授?”
陈教授,桦美的老师,她当年出国的介绍信就是陈教授写的。
她问:“您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她的号码是换了的。
陈教授说:“你去年不是办了一个画展,我在网上看到消息,托圈内的朋友辗转才要到你现在的联系方式的。”
周凝在国外办的画展虽然不是很有名气,但因为和一个机构合作,沾了机构的光,作品才被更多人关注到,没想到陈教授也有留意,还记得她。
陈教授这次打电话过来是邀请她下周回母校参加一个关于艺术的讲座。
她第一反应是受宠若惊,在专业领域方面不算取得较深的造诣,再三推脱,却架不住陈教授的盛情邀请,答应回去一趟。
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只怕不会轻易回桦城。
桦城是她和赵靳堂相遇的地方,那儿有太多关于和赵靳堂的回忆。
周母帮她整理行李,准备手信,不能失礼,塞满了行李箱。
周凝心想都答应了,就去了一趟桦城。
周凝提前一天到桦城,到酒店办入住,特地避开和赵靳堂以前住的那间,稍作休息,接到电话,晚上和陈教授吃饭聚会。
吃饭的餐厅,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西城,四年过去,餐厅居然还在经营。
饭局不止陈教授,还有几位大佬,级别不低,这顿饭局,周凝算是最年轻的,资历最浅的,陈教授热情向其他人介绍:“这位是周凝,我的学生。”
这种局,大佬的局,聊的都是很专业的话题,在他们精妙绝伦的话语下变得通俗易懂,周凝记得学西方美术史的时候,老师说要学西方美术,得学习一个框架,跟买了很多书,需要买个书架放。
一顿饭局下来,周凝顿时觉得自己是个菜鸟,格格不入,陈教授照顾她,给她丢话茬,让她不至于干坐着,同时收获很多。
饭局结束,送走各位大佬。
周凝和陈教授在餐厅门口道别,周凝说:“不好意思,陈教授,我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过您。”
“说这话就见外了。”陈教授很感慨,聊起她以前学校的事,“其实周凝,这次找你,还有件事,希望你莫怪。有个人托我帮忙牵线。”
周凝:“……”
“你留学那年,靳堂来找过我。”
“赵靳堂?”周凝不可置信。
“是,他母亲也是美院毕业生,也是我的学生。”
周凝心头一紧,不敢相信。
“虽然不知道你们俩发生了什么,不过他求我帮忙,孩子,实在抱歉。”
陈教授还记得当年他跑来学校找她帮忙打听一个人,居然有那么一丝慌乱,求她帮忙,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凝。
周凝紧了紧嘴唇,声带发紧。
一辆车子停在路边,车门打开,赵靳堂从车里下来,他走到周凝身前,向陈教授微微颔首,陈教授拍了拍周凝的手。
赵靳堂开口说:“别怪陈教授,是我死乞白赖求陈教授帮忙。”
周凝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赵靳堂低声道:“陈教授,您先忙吧,今天的事麻烦您了。”
等陈教授走后,周凝问他:“赵靳堂,你究竟想怎么着?”
费这么大的周章,就是为了把她骗到这里来。
赵靳堂点上一根烟,送到嘴边抽了口,坦荡又直白:“想见你。”
周凝冷静说:“我有男朋友。”
“知道。”
“那你还这样?”
“嗯。”
周凝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深呼吸说:“我对你腻了,厌了,不想玩了。这次说得够清楚了吧。”
赵靳堂抿紧唇,眯起眼,“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