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凝抬眼刚刚好看到赵靳堂了,一刹那还以为看错了,他没走吗?
“凝凝,走吧。”梁舒逸唤她。
“嗯。”周凝收回视线,跟着梁舒逸进到电梯。
赵靳堂看着电梯的门合上,如她所说,他不该出现在她现在的生活里。
没有没有任何身份立场和资格。
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他还好,但她的名声就毁了。
总得为她的名声考虑。
她这是一点儿都不想和他扯上一丁点关系,只想划清界限,老死不相来。
赵靳堂“啧”了声,自嘲笑笑。
确实,他挺玩不起的。
赵靳堂一言不发离开医院,回到车里,吩咐顾易:“回港。”
顾易不确定问道:“那周小姐呢?”
“你是觉得我还不够厚脸皮?还不够讨人嫌?”
顾易不敢说话了,如坐针毡,发动车子。
……
晚上,两家人坐在酒楼吃饭,梁父和周湛东商量要不要给周母转去港城的医院治疗,青城这边的医院水平和设备毕竟是比不上港城那边的,周湛东其实已经请很专业的医生来看过了,得到的答复皆是大同小异,何况现在周母的身体情况不适合转院,继续养着,之后再看具体情况。
周凝没怎么说话,梁母很担心她的状态,一直在安慰她,往她碗里夹菜,让她多吃点,把她当成自己女儿一样对待。
周凝其实有点不舒服,一直想吐,尤其闻到肉的味道,又怕梁舒逸的父母看出来,一直忍着。
梁舒逸看在眼,知道她忍得辛苦,桌下,握住她的手安抚。
吃完饭,梁舒逸让他父母先回港城了,他留下来陪陪周凝,临别前,梁母抱了抱周凝,说:“有什么事随时开口,不要见外,都是一家人。”
周凝眼眶微热,梁舒逸的父母对她是真的很好,想到自己是骗他们的,她觉得很内疚,过意不去。
梁舒逸父母走后,梁舒逸送周凝回去,周湛东开车,十几分钟的车程,只有梁舒逸和周湛东在闲聊,周凝则安静了一路。
到家后,梁舒逸和周凝回到房间,他们俩现在是结婚的关系,按理说可以住一间房,周湛东并不会说什么,但现在情况比较复杂。
梁舒逸问她:“能不能参观下你的房间?”
周凝说:“随意吧。”
她房间没什么好参观的,一眼看完,除了一整面墙上的书,还有堆放成山的画画工具,初次之外也没什么东西了。
梁舒逸翻到她以前画的速写,笔触和现在比稍显稚嫩。
“你从小就学画画?”
“不是,初中开始当爱好画的,后来觉得画画也不错,才做美术生的。”
“很厉害,我就没这方面天赋,静不下心来,学不来这些。”
“也没有,随便混口饭吃。”
艺术这行,是需要包装的,不是谁都能成为真正的艺术家,大部分人只是图个温饱,毕业出来能找到工作养活自己。
梁舒逸放下画册,无意间翻到一本相册,翻开一看,是她高中的毕业照,那时候没长开,很青涩稚嫩,皮肤白,扎着高马尾,应该是学校要求女孩子要把头发全部扎起来,她个子挺高的,清瘦,站在人群里,很显眼。
周凝怕他看到“黑历史”,走过来抽走相册,不让看了,“别看了,以前的照片都是黑历史。”
“哪有,明明很可爱,虽然不爱笑。”
周凝以前是不爱笑,有点高冷,被一些同学说她装清高,拽。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周凝语气温柔下逐客令。
梁舒逸脸上的表情慢慢淡下去,说:“好,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梁舒逸下楼的时候,被周湛东叫住,周湛东递给他一根烟,说:“聊会吧。”
楼上房间的周凝心神不宁,在想周湛东说的那辆车子的事,她疑心病重,加上周湛东模棱两可的态度,还转移话题,她琢磨了一天,在梁舒逸走后没多久,她准备再去找周湛东问个清楚,走到楼梯口,听到院子那边有人在说话。
好像是周湛东和梁舒逸。
周凝蹑手蹑脚靠近。
梁舒逸说:“怎么这么沉默,不是找我有事?”
“你和凝凝准备怎么办?”
周湛东抽着烟,靠着墙,目光沉沉。
“什么怎么办?”
“别装傻。”周湛东语气沉了不少,“你早就知道她和赵靳堂的事?”
“知道。”梁舒逸承认。
“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知道她谈过一段,当时不知道是赵靳堂,后来才知道的。”
周湛东说:“你跟我说不在意凝凝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确定?”
梁舒逸说:“你想我说什么,你来劝分的?”
“我这人护犊子,就凝凝一个妹妹,她这事做得不对,我当哥的有责任,没教好,但她本性不坏,不是故意为之,如果你介意这点,我自然劝分。”
“趁早,及时止损。对你也好。”
周湛东是这样说的。
梁舒逸开了句玩笑:“刚结婚你就劝分,哪有你这样做大舅子的。”
周湛东说:“免得等到以后万一又后悔,翻出来算旧账。”
“很清楚,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分手是不可能分的,至于她和赵靳堂的事,都过去了,她也不是故意的,我其实能理解她的心情,赵靳堂是她初恋,不管是谁,对第一段感情都难以忘怀。”
周湛东重重吐了口烟圈出来,顿了一会儿,才说:“我妈的车祸那天,赵靳堂的母亲来过我家。”
“你说什么?”梁舒逸语气有些震惊问。
“家里那天的监控被拔掉了电源,邻居家里门口的监控拍到赵靳堂母亲的车子,我让我港城的朋友查了车牌,确实是赵家的。”
他们这种体量家族日常出行座驾,若是不想被人知晓,会用让人查不到的牌照。查起来确实费了点劲,还好是查出来了。
“很明显,赵家应该是知道凝凝和赵靳堂的关系了,来找我妈说了什么,不然很难解释赵家怎么会来我家。”
周湛东找港城的朋友打听过赵家的事,得知赵靳堂的母亲平时作风强悍,很有手段。
梁舒逸站了起来,“你是说,赵夫人找过阿姨,阿姨受了影响,才出的车祸?”
周湛东紧了紧腮帮子,说:“我妈平时很遵守交通规则,又是在自己家门前的大马路,不可能也没道理。”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周凝现在有了赵靳堂的孩子,事情变得很复杂。
后面他们说什么,周凝没有勇气听下去,她沉默回到房间,靠着门板,四肢仿佛褪去温度,置身冰窖,大脑宕机,失去思考的能力。
周凝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膝盖里,泪水染满了脸颊。
赵夫人这回直接找到她家,找她妈妈。
是她连累了妈妈。
讽刺的是,她肚子里种是赵靳堂的。
她懊恼很悔恨。
……
梁舒逸走后,周湛东上楼来到周凝房间,以为她睡着了,正想走,却听到房间里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啜泣声,他一顿,心里叹气,敲了敲门,“凝凝,是我。”
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周凝说:“我睡了,有事吗?”
周湛东没拆穿,“没事,就是问你睡没睡,好了,你睡吧。”
“嗯。”
等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声音了,周凝躲进被窝里,哭得很压抑,像个小孩子,内疚和悔恨如滔天巨量将她淹没。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自己,后悔为什么要认识赵靳堂,不认识他的话,最起码,母亲不会变成植物人,躺在医院,还那么年轻,应该享受生活跳广场舞的年纪。
……
第二天,周凝起晚了,洗漱好,换了身衣服,下楼的时候已经早上十点钟了,她化了妆,为了遮掩浮肿的眼睛,显得气色没那么差。
梁舒逸一早就来了,买了早餐,是周凝爱吃的。
周湛东一早就出门了,不在家里。
梁舒逸看周凝下楼,不动声色打量她,看出她的异样,然后跟没事人一样招呼她来吃早餐。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梁舒逸买的南瓜粥,和一些早点,都是周凝喜欢吃的,周凝还是没有胃口,缓缓开口:“谢谢你。”
梁舒逸夹了块虾饺放她碗里,“不用,吃完饭要去看阿姨吗?我跟你哥借了车,我开车陪你去。”
“不用,我今天有其他事,你不用陪我。”
“什么事?”
周凝说:“我办成了再说吧。”
于是吃过早餐,周凝拿了把伞出门了。
……
天气又是暗沉沉的,应该是要下雨了。
周凝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平时没什么事不爱出门,下雨了更不出门了,到处湿漉漉的,尤其是回南天。
连空气都像是发霉了。
周凝走在路上遇到了买菜回来的邻居婆婆,上前打声招呼,婆婆摸了摸她的头发,问她还好吗。
周凝鼻子一酸,说:“还好。”
“不要太难过了。”再多的安慰无济于事,婆婆无奈叹了口气。
“嗯。”周凝点点头。
“这是要去哪里?”
“去办点事。”
“要下雨了,有没有带伞?”
“带了。”
“那你要小心点。”
和婆婆闲聊几句道别后,周凝的表情淡下来,继续往前走,像是奔赴战场。
到医院的时候,外面就在下雨,倾盆而下,气温不降反而更加闷热。
周凝特地去了另一家医院,挂了号,很快医生叫号,她进到诊室,医生一边记录一边正常了解她的情况。
“结婚了吗?”
“没有。”
“要流掉还是生?”
“做掉。”周凝迟疑了一秒,回答说的。
“想清楚了?”医生看她很年轻,身份证上是二十五周岁,长得又显小,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但像她这种情况,医生见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了。
“想清楚了。”周凝点头。
医生看她一眼:“没有怀孕的打算,就要做好防护措施,这事,不要被男生花言巧语忽悠,就不做措施,伤害的永远是自己。”
周凝没有说话,在医生的安排下,缴完费用做了术前检查,预约了两天后的手术时间,医生说了术前注意事项:“术前禁食禁水,不要过x生活,准备些卫生棉,术后会有一些残留排出来。”
“好,谢谢医生。”
从诊室走出来,外面还在下雨,天气闷热,让人内心烦躁。
从医院出来,周凝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抬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她只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打开手机叫车,大概几分钟后,车子来到医院门口,她撑着伞上车。
回去路上接到梁舒逸的电话,大概是下雨了,担心她。
她看着被雨水打湿的窗户,遐想起一些陈年往事,那些画面仿佛变成了针,密密麻麻扎在她心口上。
“我马上回去了。”周凝说。
梁舒逸说:“不用我去接你?下这么大的雨。”
“不用,我叫了车。”
到家之后,梁舒逸问她去哪里了。
她说:“没去哪里,透透气,有点闷。”
梁舒逸眼神复杂,不过最后没再说什么。
晚上七点多,梁舒逸和做饭的阿姨一块做饭菜,周凝在看电视,看周母以前最喜欢的电视剧,周母最喜欢的演员演的匡连海,她看着看着,无声泪流。
梁舒逸站在客厅门口看她伸手默默擦眼泪,哭得压抑,没发出一点声音,手上动作出卖了她,他转过身,对端菜出来的阿姨示意别过去,也别说话。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周凝是喊孟婉陪她去的医院,顺带找借口出来,不然周湛东和梁舒逸都担心,就怕她一个人出门。
周凝没给孟婉震惊的时间,挂了妇产科,熟门熟路去找医生。
来的路上孟婉问她哪里不舒服。
周凝简单明了说做人流。
孟婉花了一路才消化掉这个事情,是谁的,答案在心里呼之欲出,电梯抵达楼层,她小心翼翼问:“赵靳堂的?”
周凝默认了,是他的。
孟婉骂了声粗口,“他一点都不考虑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