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靳堂余光扫过包间,说:“客气了,温总。”
“来,请坐,坐下聊慢慢谈。”
入座后,和温国良这只看起人畜无害的老狐狸推拉应付,温国良不着急直入主题,先介绍桌上的佳肴,端上好酒招待。
温国良都不着急提正事,赵靳堂没道理先点破,看谁能沉得住气了。
今晚的局温国良挖空心思,投其所好,准备的是粤菜,前几晚那场饭局准备的当地菜,清一色的海鲜,然而赵靳堂一晚上没怎么动过筷子,好像不合他口味。
温国良很精明,观察入微,说:“赵先生,知道您是港城人,特地从州城那边请了做了几十年的粤菜大厨烹饪的这一顿,您尝尝味道,是不是正宗的粤菜风味。”
赵靳堂无波无澜说:“温总有心了,下功夫了。”
“赵先生实在客气,上次给您添的麻烦,我这段时间实在是愧疚,日不能寐,思来想去还是得正式当面跟您道歉的。”
温国良端起酒杯,说:“我先干了,您随意。”
赵靳堂不为所动,是真随意。
经理端着酒又倒上三分之一酒杯的量。
白兰地的度数不算低的,温国良几杯酒下肚,更家热情招呼道:“顾特助,你也别客气,请,尝尝味道。”
顾易看赵靳堂一眼,仿佛得到允许,拿筷子夹菜尝了一块烧鸭肉,他吃完,点点头,说:“很地道,果然是做了几十年粤菜的老师傅。”
“顾特助好见识。我们这小地方,跟大城市没得比。”
顾易笑笑,没喝酒,他等会要开车的。
温国良没法劝赵靳堂喝酒,只能自己干巴巴喝着,聊几句就敬酒,赵靳堂安静看着他一杯又一杯下肚,嘴角隐隐勾了勾,似笑非笑,更像是嘲讽。
果然,喝多了,温国良开始找话题了,“古时后,我们这是犯人流放之地,瘴疠之乡,文化落后,一直到近现代仗着靠海的地位因素,逐渐繁荣起来,大家不用背井离乡,有口饭吃,说这些都不怕您笑话。”
赵靳堂说:“不会,大家所图无非都是吃饱饭,穿得暖,没有谁是容易的。”
温国良似乎以为和赵靳堂交心了,抹了把脸,感慨万千:
“我呢从小就在这长大,闯荡了一辈子,都这把年纪了,就指望着家公司,赵先生,您家大业大,瞧不上这么一家小公司,但我们跟您不一样,您谈的生意分分钟成千上亿,我这一家老小,还有几百号员工,每天都等着开工吃饭。”
赵靳堂终于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面色寡淡,看不出情绪起伏。
顾易听出来了,这温国良谈古论今,还挺会说话,先把人捧高,衬托自己的惨,多么不容易,这么多嘴巴靠他养活,死的都说成活的了,多为别人着想。
真会说话。
温国良用手沾酒,在桌上画了一个大圈,“说白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别等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一家人。”
然而一番话说完,赵靳堂抽着烟,没有说话,脸色更让人看不清楚。
这让温国良有些捉摸不透,心里头不停琢磨着,说:“赵先生,吃菜吃菜,别光着喝酒,冷了就不好吃了。”
赵靳堂始终是清冷的、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的。
这要是放别人身上,或许还真有商榷的余地,然而偏偏他不吃这套。
温国良似乎有所意识到什么,不过还好,他知道这姓赵的不好对付,比想象中的棘手,他给经理使了个眼色,经理心领神会,默默退出包厢。
顾易有所察觉。
他不用等赵靳堂下命令,没过多久,手机响了,他起身说:“抱歉,老板,温总,我出去接个电话。”
温国良看他一眼,笑呵呵说:“顾特助客气了,您忙。”
顾易起身边走边接电话。
赵靳堂一整晚的话很少,手指微曲,略有节奏敲着桌面。
他这幅高深莫测的样,温国良心里真没谱,好在还有一个办法。
“赵先生,光是吃吃喝喝没什么意思,我给您准备了一个压轴的节目。”
“是么。”赵靳堂浅浅勾唇,似乎来了那么点兴致。
“您稍等,马上就来。”
温国良尽是讨好的笑容,起身走到一整面落地的屏风处,屏风从两侧展开,露出里头的隔间,好似别有洞天,中间割了一道画着山水的屏风,一道薄纱帘子坠下,乐器声音响起,有个女孩子坐在那弹奏古筝。
赵靳堂抽烟,视线落在帘子后那道人身上,朦朦胧胧,故弄玄虚。
一首曲子弹完,里头没有动静。
“在您面前卖弄了。”温国良掀开帘子,露出里边的庐山真面目。
赵靳堂好似没抬眼,好像没看见周凝,他灭掉烟蒂,摩挲酒杯,低垂目光,一脸漠然。
心情没见有多好。
温国良察言观色,一个劲给周凝使眼色。
周凝却没看见,连虚与委蛇的笑都不愿意给。
她这一身特地打扮过,新中式的侧扎盘发,别着素色的木簪,穿着素色的旗袍,温婉又清冷,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冷冰冰的眼神有几分厌世感。
和她订婚那天穿得差不多,却一脸的不情愿。
装都不屑装。
下巴扬到天上去了。
赵靳堂等了一晚上,不就是等的这一刻。
所以心里头暗暗松了口气。
温国良第一次安排女人接近没成功,总归有第二次。
“凝凝,这位是从港城来的赵先生。”温国良一副不清楚他们俩认识,在那介绍道,“赵先生,凝凝是我……”
周凝举起酒杯,葱白如玉的手盈盈握着酒杯,打断温国良说:“赵先生,我敬您。”
他们俩在一起那几年,虽然经常出入声色场所,但赵靳堂从来没让她敬过谁酒,头一遭敬酒,是向他敬酒。
温国良没说下去,深深看周凝一眼,周凝之所以答应今晚来,有条件的,不让他告诉赵靳堂,她是他的女儿。
周凝的原话说当爹的把女儿当筹码送上谈生意的酒桌,不怕别人说当爹的窝囊是个废物,需要靠卖女儿交换生意场上的利益。
温国良被呛得无言以对。
周凝仰头一饮而尽了。
她酒量不好,喝的这杯是白兰地,度数不算低。
赵靳堂咬了咬后牙槽,一言不发盯着她。
他知道她的酒量深浅。
一杯长岛冰茶能放倒的人,这一杯白兰地也差不多了。
之后,周凝安静坐着,没有再说过什么。
温国良又和赵靳堂聊了起来,总算进到正事,都是周凝听不懂的,她安静坐着,赵靳堂正经谈事的表情,又将她狠狠地拽回那几年,那会就是这样,安静坐在他身边,听他和他那帮朋友聊事。
无非来来去去就那几样,国际时事影响股市,投行证券,豪车美酒,就是不聊女人,一个个精明得跟鬼一样。
按照他们说的话就是桃色丑闻比什么都危险,一不留神被拿捏住把柄,或者搞出个什么人命来,能破财免灾是运气好,运气不好就麻烦了。
自己名声倒没什么,主要是怕影响身后的家族。
就连张家诚都很少和哪个女人走得近,明面上如此,私底下就不得而知了。
周凝有点晕了,坐不住,身形微微晃着。
温国良说:“凝凝,是不是醉了?”
周凝说:“嗯,没醉,有点晕。”
“还是酒量不行,赵先生,要不先让她去休息,女孩子家家的,酒量不好。”
赵靳堂面色冷沉,眼瞳深暗无波:“嗯。”
得到允许,温国良叫来经理,吩咐道:“扶她到楼上开个房间休息。”
经理过来搀扶周凝:“周小姐,小心,我扶您。”
走出包间,周凝站直了腰,抽回手,不用经理搀扶,她问:“房间都安排好了?”
经理说:“是的,温总都安排妥当了。”
周凝掀弄自嘲的笑容,这是真把她卖了,她这位父亲,真让人作呕。
饶是如此,周凝还是去了房间,还是主题性质的,房间点着熏香,床上铺满玫瑰花,她坐在床边,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晚上十点三十分钟,房间的门响了。
房间昏暗的灯光平添一股暧昧之色。
赵靳堂一边走进来一边扯开衬衫上端的几个纽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胸肌线条,他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进到里边套间,看到周凝躺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床上睡着了,高跟鞋掉在床边,他走过去捡起鞋子放正,坐在床边,仔细观察她的睡颜。
她化的淡妆,浅浅勾了一道眼线,鼻子精致挺翘,唇瓣嫣红,喝酒的缘故,脸颊透着薄粉。
赵靳堂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周凝喝了酒的原因,反应慢半拍,在察觉有异物闯入领地的时候,才逐渐醒过来。
睁开眼,便对上赵靳堂的黑眸。
好几秒后,她的意识才回拢。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模糊,声音有些沙哑,说:“醒了?”
周凝很平静,甚至没有挣扎,眼神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质。
“不知道你还会弹古筝。”对视片刻,赵靳堂语调不明问了句。
“小时候学过。”周凝哑声回答。
“刚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
“梁祝。”
“多久没弹了?”
“好多年了吧,佛脚都来不及抱,所以刚刚放的伴奏。”
赵靳堂呼吸一哽,笑容一丝丝抽开:“你这么敷衍?”
“那怎么办嘛。”周凝语气很软,喝了酒的缘故,说:“温国良拿我妈威胁,我不想我妈知道她女儿脚踏两条船,他要我给你表演才艺,只能来了。”
“我看你是想把我气死,你才满意。”
“是你没解决你惹的麻烦。”周凝继续气他。
赵靳堂挑眉,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感觉:“你当过家家呢?”
这帮人的利益错综复杂,像一张巨大的蛛丝网。温国良是被推到明面上来的棋子,躲在他背后还有势力。
一旦处理不好,打草惊蛇,到时候再想一网打尽,难度系数可不小。
偏偏的,这没心没肺的人说:“哦,那我应该晚点来。”
赵靳堂像头饿狼,扑过来,狠狠吻住她的唇,她不禁瑟缩了一下,旗袍的盘扣早就被解开了,她怕冷,穿的光腿神器,被他用力一扯,破了洞,她猛地绷紧身子,他的鼻息在她颈窝,又热,又黏,还有点潮潮的。
“嘴是软的,这、也是软的。”他手落在她身前,手掌宽大,轻而易举并拢。
她任由他作乱,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酒味,还有点清冽的木调味,气味浑浊,如同他这个人,亦正亦邪,在黑白的交界处,不是太坏,但也算不上太好。
他发了狠咬她的锁骨,她这细皮嫩肉,经不住,“浑身上下都是软的,说出来的话这么硬呢?”
周凝轻轻地笑了,没头没尾说:“你看过07版梁祝的电视剧吗?”
“不看。”
周凝自顾自说:“小时候经常和我一起看电视剧,我妈很喜欢马文才的扮演者,是他的重视影迷,她很希望这一版的马文才和英台在一起。”
赵靳堂在她身前抬起头看她,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她的手还抵在他胸膛上,好像喝多了,眼神迷离,没那方面的欲望。
“长大再去看这部电视剧,我发现和我妈的想法是一样的。”
赵靳堂说:“三观跟着五官跑?”
她点头:“嗯。”
“我入不了你的眼?”
她好像喝多了,自言自语说:“马文才比较帅。”
“……”
“匡连海也好帅。”
“匡连海是谁?”
“……和你真的没有共同话题,有代沟。”
“嫌我年纪大?”赵靳堂拧眉,拿开她的手,她的身体僵了一下,说:“你真的欠收拾。”
周凝身体往下滑,他捞住她的软腰,身体陷进柔软的被子,干燥的掌心爱怜抚过她的发丝,沉沉说:“麻烦我会解决,你、我也不会放过,你自个送上门来的,没道理不吃。”
“你敢?!”
赵靳堂透着一股狠劲:“你看我敢不敢,不是三观跟着五官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