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离尘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与逍云和薛青走失的。
街道上的岁殍,已经不再是巷子里零星的几个。
先是几十个,后来是上百个。
这些岁殍有的穿着短打的苦力服,有的身着绫罗绸缎……
如今,却都成了别无二致的行尸走肉。
之前不见的守卫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他们当中。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阵法的缘故。
三人都渐渐觉出,仰赖法器的飞行,在城里相当吃力。
飞行的高度也越来越低。
最终,他们一个个都与刘子骥一般,被这些岁殍攀扯到了地上。
很快,数不清的岁殍,已将三人冲散。
居离尘一开始还信心十足地念咒诛杀。
后来因为实在是太多了,寡不敌众之下,她也只得开始逃。
她以屋脊为路,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动静,在不同的屋宇之间跳跃闪现。
好死不死,正好碰上一间屋子年久失修。
她刚落在上面,就听“夸啦啦”的响声,屋顶上的瓦片,如同雪崩一般往地面滑去。
她心中暗叫不好,就听瓦片落在地面上,“噼里啪啦”响得像是炸开了鞭炮。
街道两侧,那些原本在店铺门口徘徊的岁殍,听见这动静,纷纷抬起了头。
无数双空洞、死寂、浑白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屋顶的居离尘身上。
一时间,整条街的岁殍,开始向居离尘所在的位置走来。
居离尘咬咬牙,虽见它们步履蹒跚,动作僵硬。
但数量带来的压迫感,却如同海浪,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似是想将她淹没一般,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居离尘用【无涯】冲着那岁殍群一挥,登时,巨大的冲击波,将即将汇集在她面前的岁殍群尽数击倒。
但旋即,宛如被风刮过的麦田,它们又缓缓直起了身子,爬起了身,再次向居离尘这头聚集而来。
岁殍不会直接杀人,但只要被它们伤到,命时就会一定程度被吸走。
它们又有绝对的数量优势,缠斗绝非上策。
一旦被近身,吃亏的必是她。
居离尘深呼吸几次,再次提气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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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四面八方岁殍汹涌而来,薛青发现自己逃生这条路的尽头,正是一座尚未被烧毁的粮仓。
薛青心中一喜,粮仓坚固,四面有围挡,进去可稍作修整,再往皇宫进发。
他毫不犹豫地冲向了粮仓大门,推门关门倒闩一气呵成。
但当他借着屋顶上楼下的一两丝光线,看清里面的景象时,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粮仓内部异常空旷,仅剩的粮垛尽数倒塌。
金黄的黍粟,如同沙丘般铺满了地面。
而在这些“沙丘”之间……密密麻麻地堆积着岁殍。
只不过,不是人变的岁殍。
而是老鼠。
已经变成了岁殍的老鼠,干瘪的嘴巴还在无意识地咀嚼着。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气味,粮食的霉味与硕鼠的腥臊融为一体。
薛青的闯入,打破了这里原本的平静。
所有老鼠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转过头,用它们空洞的眼窝看向薛青。
它们的牙齿发了黑,曝露在空气中,发着森然的光。
薛青突然觉得,自己活了几千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情景。
他知道决不能让这些老鼠拿住。
但粮仓门口,已经被闻声赶来的街道岁殍堵住。
前有狼,后有虎。
薛青目光急扫,看到粮仓内侧墙壁上,靠着几架运送粮食用的高大木梯。
梯子顶端通向屋顶。
没有第二条路了。
薛青旋身飞向屋顶。
就在他飞身而起的瞬间,粮仓内的老鼠岁殍,已经蜂拥而至。
迅速层层堆叠,翻涌而上的鼠潮,如同惊涛拍起的巨浪,最顶上一只的枯爪,几乎就碰到了薛青的衣角。
来至通往屋顶的方形出口,他奋力跃出,并将那些高大木梯挥袖掀倒。
“轰隆”一声巨响,木梯砸向下方汹涌的老鼠,暂时延缓了它们的来势。
薛青极速念咒,将屋顶的出口封住,才坐在倾斜的瓦片屋顶上稍作歇息。
他喘息着,胸膛也不禁剧烈起伏。
强迫自己冷静后,他抬头望向了皇宫的方向。
原来已经并不远了。
他身形一闪,化出穴狡原形,长尾一扬,只是几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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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角落里悄然弥漫开腐臭味,刘子骥猛地回头,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角落那堆被破麻布覆盖的杂物,动了。
极不易察觉的微小颤动,却仍然被刘子骥捕捉到了。
他眼睛都不敢眨,目不转睛盯着那堆杂物。
终于,他看见一只很小的、指甲乌黑的枯手,猛地从麻布下伸了出来。
那手伸得长长的,正胡乱地抓挠着空气。
紧接着,一个瘦瘦小小的东西,挣扎着从杂物堆里坐了起来。
是个……孩子。
但现在,它小小的头颅歪斜着,浑白的双眸,失神地望着刘子骥。
刘子骥忽然想起来了,他见过这孩子。
是个小女娃。
那日在后巷阴影里,巴着滴翠楼的厨子,一齐往外扔吃食给后巷中的,那个瘦小的阴影。
那时因为她扔得多了,胖厨子还骂她。
看来昨夜攻城时,她就躲进了阁楼避难。
刘子骥立时结印,就要攻击。
却见那小岁殍发出了一声喑哑的“啊……”
刘子骥登时愣住。
他见过的所有岁殍都不能发出声音,这岁殍却好像……还有些神识?
眼看那小岁殍朝着他扑过来,他竟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
他的身子僵住了,无法动手念咒击杀她。
他用【无法】抵住了小女娃的来势,脑中意念飞转。
这些百姓,只是被阵法吸走了命时,若是阵法破了,命时就会回来。
可要是他现在动手……他知道这个小女娃将再无苏醒之日。
“该死,该死!”
他知道眼前这是一只岁殍,但是她太小了,而且她看上去太无害了。
这是要逼他亲手杀了她吗?
刘子骥明明记得,自己才是那个成天敦促居离尘,跟她说不准做圣母那个人。
然而误入这样的灾难末世绝境时,他倒是心慈手软了。
他当机立断,用【无法】推开了小女娃,接着猛地转身扑向窗户。
楼下,是已经渐渐开始往其他方向移动而去的岁殍。
他一把推开窗户,楼下徘徊的岁殍瞬间被惊动,纷纷仰起头,伸长了手臂开始向上抓挠。
没有时间犹豫了。
刘子骥看准对面的矮楼。
就当自己在跑酷吧。
他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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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离尘站在一座高塔之顶。
她脚下的岁殍们,正沉默地用他们的手指刮擦着屋檐和墙壁,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
她刚才途径了城南的竹棚巷子,成千上万的手臂从窝棚里伸出,宛如一片活动的荆棘林。
然后像是被她带动了一般,它们一路跟着她过来。
头顶,霉青色的烈日当头,炙烤塔顶,也蒸腾起更加浓烈的腐臭。
居离尘远远见到,那原本笔直通往皇城主门御道的宽阔石板路,已彻底消失不见。
这一次不再是沼泽中的岁殍。
岁殍就是沼泽。
成千上万的岁殍,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头颅攒动,密密匝匝填满了道路上每一寸空间,阻塞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它们缓慢而不知疲倦地推挤着、挪动着,汇成一股洪流。
居离尘头一次感到了害怕。
她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忽觉耳侧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一拂,吓得她几乎惊叫,下意识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再一看,原来是毛茸茸的薛青,已经落在了她的肩头。
居离尘一把将薛青薅下来,捧在怀里惊喜道:“你还好吗?!”
薛青小声道:“轻点声。你见到云姑娘和刘兄了吗?”
居离尘摇摇头,转念又笑起来:“能见到你已经很好了!”
下方岁殍似乎感受到,上方又多了个活物,于是更加狂热了。
几只岁殍踩着同伴的身体向上攀爬,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这点声响惊醒了居离尘。
“不行,咱们得动起来了。”居离尘向薛青道。
薛青长尾一展,道:“拽稳了。”
他那蓬蓬松松的长尾巴竟然真的托起了居离尘。
两人朝着那岁殍涌动的皇城御道飞去。
居离尘紧张道:“你可以吗?这里根本飞不起来啊!”
“我也是刚才发现,本体在这里没有限制,他们的阵,慑不住妖。”薛青松快答道。
得亏他现在全身毛茸茸地,要是人形,居离尘一定会看见他额间细密的汗。
薛青强迫自己转动几乎僵硬的脖颈,目光越过脚下黑压压的尸群。
终于,他看见御道下方,浑浊发绿的内城河蜿蜒而过。
远处一座天桥孤零零地架在河面上,从那里过去,也可以曲线救国,靠近皇城。
居离尘也看见了,她指着那桥道:“那条路可行!”
那桥面虽比青石御道上的情形好,但也有零星的岁殍在蹒跚移动。
它们似乎是在跟着什么移动。
居离尘察觉这点异动,仔细一看,不觉惊呼:“是大叫驴!”
原来刘子骥已经抄小道,来到了那桥上。
他声响不大,是以没有吸引太多岁殍。
“刘兄好像……没有击杀岁殍的意思。”薛青观察着他的动静。
迎面,两只穿着破烂短褐的岁殍,朝刘子骥而来。
刘子骥居然只是猛地侧身,用肩膀狠狠撞在左侧岁殍干瘪的胸膛上。
同时,他左手闪电般探出,抓住右边岁殍伸来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向前一拽。
随着左侧岁殍被撞得踉跄后退,绊倒了后面一只刚赶上来的同伴。
右侧岁殍则被刘子骥借着冲劲,猛地甩下木桥,砸进浑浊的河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这样大的声响,立即吸引来大量岁殍。
随着众多岁殍上桥,天桥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整个桥体都开始摇晃起来。
岁殍彻底封死了他的退路,并咆哮着从前后两侧向他合围而来。
“走!我们去捞他!”居离尘道。
薛青不等居离尘说,已经往下飞去。
狭窄的桥面,转瞬已变得如同地狱。
刘子骥只感觉自己肾上腺素飙升。
他不退反进,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劲儿,如同疯虎般直扑一只身形最庞大的岁殍。
然后右拳携着风声,狠狠砸在那岁殍的下颚上。
岁殍往后一倒,果然带摔了许多岁殍。
看准这瞬息出现的狭窄空隙,如同一道疾风,刘子骥从倒下的岁殍身侧挤了过去。
眼见距离岸边还有一步之遥,桥板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断裂声。
一条长绫已经扯住了刘子骥的腰,将他整个人拉上了岸。
刘子骥转头一看,桥板在他刚才落脚处赫然断裂。
一群岁殍落水,在浑浊的水中,仍然挣扎着向上伸出手。
“真有你的啊!”居离尘夸赞他道。
薛青原想捞他,但见他刚才那番动作迅速非常,又见逍云的【纵天绫】突然出现,便索性也落在了对岸,等待接应他。
逍云冷眼瞧他:“没死就赶紧跟上。”
她又看一眼薛青与居离尘:“来得太慢了。”
她领头朝着宫门方向走去。
沉重的门扉此刻扭曲变形地洞开着。
巨大的门板上,遍布深可见骨的爪痕和撞击的凹陷。
虽已经知道结果,但四人的心情仍是沉重。
好在皇宫这头,似乎还未被惊动。
一切如同他们刚才在城中那样寂静无声。
正当他们竭力保持着安静时,一匹马朝他们奔腾而来。
那马的眼睛浑白无神,显然也已成了岁殍。
“城中普通人畜,看来都成了岁殍。”薛青面色灰败,信手念咒,将那马放倒了。
但紧接着,两道身影摇摇晃晃地朝着他们而来。
逍云还未结印,他们就看清楚了。
刘子骥突然感觉被一种巨大的绝望笼罩了。
朝着他们走来的,是祝烈与梁潆。
祝烈大概是想带着梁潆,一同去见证新王登基。
结果才刚进宫门口,阵法便已落下。
逍云手上毫不留情,正想继续结印,对他们出手。
刘子骥却死死抓住了她的手。
“不可以!”刘子骥压低声音。
“你混蛋!”逍云勃然大怒,抽出了手。
“不可以,”刘子骥却再次握紧了她的双手,急切道,“真的不可以!这样,不是把你逼成了屠城的人吗!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逍云一下愣住了。
薛青也反应过来:“不错,他们还是城民,只要命时反回,他们就能活,但若我们击杀了他们,他们便再无回生的可能。”
刘子骥拼命朝他点点头。
居离尘道:“难怪你刚才在桥上都没下杀手。”
正说话间,祝烈与梁潆突然朝逍云扑来。
刘子骥没有丝毫犹豫,一个转身挡在了逍云面前。
“嚓”一声轻响,两人的手指抓在了刘子骥身着短袖的赤胳膊上。
霎时,刘子骥的两鬓就多了一丝白发。
与此同时,祝烈与梁潆的身形也顿住了。
他们的眼睛不似先前那样纯然的空洞,而像是凝聚回了一点点神采。
他们定定地看了四人一会儿,像是认人了一般。
但转瞬,他们只是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四人静默一阵。
逍云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升起无比的悲哀:“走吧。”
她嘶哑着说道。
四人往皇宫内走去。
一些游荡的岁殍被他们惊扰,向他们涌来。
这时,它们当中一只岁殍,以一种远超同类的速度,猛地从石狮底座上撑起身躯,拖着那断裂的长刀,踉跄却坚定地追了过来。
是陶吴。
逍云与薛青几乎是同时长袖一挥,陶吴的身体便重重砸在地上。
这里的岁殍究竟不如外间多,基本都是赤方军。
逍云与薛青只是击昏了这些岁殍。
居离尘与刘子骥随即也沉默地加入了他们。
宫内岁殍数量不多,这样做倒完全可行。
随之而来的,还是死寂。
不知是不是因为宫墙森森,这里有一种比外城更深沉,也更厚重,仿佛能吸走所有生气的死寂。
空气凝固了一般,浓得化不开。
他们沿着台阶进入金銮殿。
这里曾是大朝会前百官肃立,仪仗煊赫的地方。
此刻,散落着无数断裂腐朽的兵器旗幡。
他们悲哀地看见,武王形容枯槁,从龙椅上缓缓起身。
一旁的李霁同样麻木地转过身来,用空洞无神的浑浊双目看着他们。
柱子上,秦太尉被捆着,他大张着嘴,茫然地撕咬着什么。
逍云似有不忍,背转身的一瞬间,就让他们全部昏睡了过去。
“现在怎么办?”刘子骥问到。
逍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外面的岁殍始终会冲进来,我们先找个安全地方藏身,再计议如何破局。”
“不能用【金阙禁】吗?”刘子骥问道。
薛青苦笑道:“我们现在身处大结界内,无法再使用任何其他结界类法器与法术。”
“还有这个禁制?”刘子骥第一次知道这事。
逍云自嘲一笑:“这是我头一回不听从《岁书》的指令,竟然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薛青并不气馁:“未必没有出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离了《岁书》下卷碎片,卢申他们是如何让屠城阵法成事的,何况,为何单单我们没有受到影响?或许这事情,还另有隐情。”
居离尘点点头:“逍云,你别放弃,好歹我们都还在。”
刘子骥摸摸自己两鬓落下的白发:“你看,我都变成杨过了,马上就要成大侠了。”
逍云斜楞他一眼:“你怎么什么时候都有心思胡说。”面色却也稍加缓和。
四人从金銮殿出来,一路左行,经巍峨的宫门。
进入了一片仿佛是后宫的区域。
宫道两侧是高耸的红墙。
道路中央,昔日精心打理的御渠,里面浮着一些尸首。
假山怪石旁,倒卧着衣着鲜艳,发髻却早已散乱歪斜的宫装尸体。
回廊深处,几只身着轻薄丝绸夏衫,珠钗步摇歪斜的宫妃岁殍,正僵硬地在原地摆动着。
四人无意惊扰她们,只是默默行开。
刚进入一偏殿宫室内,忽有身影从高粱跳下。
薛青灵巧一闪,那身影落在了地上。
居离尘看清来人,惊叫道:“翡翡!”
那落在地上的形态,一看便知,来人不是秦秀中,而是翡翡。
好久没见到除了他们四人以外的正常活物,四人都振奋了一些。
刘子骥奇道:“你为何没有受影响?”
居离尘道:“薛青说,这阵法慑不住妖。”
翡翡摇头摆尾道:“但是秀秀的命时去了。”
她说到这里,眼中噙满了泪水。
逍云道:“也好,至少你可以好好保住她的肉身,若有回来之时……”
她说到这里顿住。
眼下他们自己活命都是问题,更无从得知,将命时返还给阵中百姓的方法。
“翡翡,这里还有活人嘛?”居离尘问她。
“宫里已经没有了,昨夜秀秀的表姐——就是那个什么兰贵人,让秀秀进宫陪她,后来人和人打起来,我们就被困住了,再后来……那个阵法出现,兰贵人和秀秀,都被吸走命时了。”
翡翡说到这里,问他们道:“外面呢?外面还好吗?我想去栖霞川,找班龙要九转仙草救秀秀。”
四人彼此看看,还未答言,就听外面“轰隆隆”的声音如雷鸣一般滚滚而来。
翡翡还在问:“那是什么?”
薛青已道:“不好!是外面的岁殍已经涌入皇宫。”
居离尘急道:“这么远,他们都知道这里有活人吗?”
翡翡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躲,我原本正要过去,你们突然闯进来,把我吓坏了!”
翡翡带他们来的,竟是深藏于重重宫阙阴影之中的皇家银库。
这院落独立封闭,四周环绕着朱红高墙。
库房体量敦实,矗立在高高的石砌台基之上。
墙壁异常厚实,由巨大的青砖砌成,仅在极高处开有极小的、内宽外窄的透气方窗。
的确是个暂时供他们避难的好地方。
“可以的!”刘子骥已经喊出来,“这里够结实!”
逍云看了看厚重的包铁木门,见门板上密密麻麻钉着碗口大的铜钉,门环是狰狞的兽首衔着沉重的铜环。
她朝居离尘抬了抬下巴:“你去推门吧。”
居离尘走上前去,伸手刚推了一下,突然触电一般缩回了手。
“怎么了?”薛青立即关切地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来回翻看着。
逍云也觉异常:“你受伤了?”
居离尘忙摇摇头:“没有没有。”
逍云不明所以地走上前,自己催动开门咒法。
厚重的大门应声而开。
岁殍的声音已经隐隐约约传来,五人迅速闪身进入。
又将那扇沉重的门推上。
刘子骥“咔”一声,将门内巨大门栓也插上。
终于得了喘息。
逍云忽自顾道:“不对,这不对……”
“什么不对?”刘子骥问道。
逍云目中难掩惊疑:“按照《岁书》上卷所言,屠城之事,赤方应该是能够全身而退的,之后才能达到朔方的目的,可是这一次……”
“对诶!”刘子骥拍案道,“李霁他们这次都变岁殍了,现在就算以朔方的能力,恐怕也很难对付这么大一群岁殍吧?”
薛青却想到另一事:“这个阵法要是撤掉了,会不会所有岁殍跑出去,然后……”
“那全天下,不就都得遭殃……”刘子骥打了个寒战,“如果这事闹得太大,岂不是不合《岁书》所言?”
逍云微一咬唇:“问题就是,亭午虽一直说,要按《岁书》行事才能避祸,可现在武王死在帝师,已经与我们了解到的历史不同,我们怎么知道《岁书》后面究竟怎么说的?”
“你的意思是……?”薛青迟疑着,“亭午可能说谎了?”
然而不等众人细谈此事,就已听见门外逐渐传来脚步声。
接着,门上就传来了急切的抓挠之声。
刘子骥整个人都麻了:“这是追着我们杀啊!”
逍云与薛青也面如死灰。
这里虽然坚固,但那些岁殍显然冲着他们来。
银库并非铜墙铁壁,未必能撑得住多长时间。
最要命的是,现在就是愿意动杀心,听外面的动静,怕也难为。
数万平民,任他们几人怎么杀,也都杀不完。
正不知如何是好,居离尘突然嗫嚅着开了口,道:“或许,我有地方让我们藏身。”
几人看向她,还没多问,就见她站直了身子,突然单足奋力跺地。
那原本坚实的地面,就如陷落一般,整个儿地空了。
随着她的动作,所有人都忽觉天地倒悬,整个人失重向下一坠,如入云雾。
明月高悬,山林肃静。
刘子骥躺在柔软的泥地上,不等爬起身,心里就已经明白过来。
是桃源村。
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