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没打过的关卡会一直折磨你
任远宁2025-06-09 09:004,571

  居离尘原想跟着刘子骥一同上楼。

  薛青拉住了她,朝她摇摇头:“让他们单独说说话。”

  居离尘不理解:“都这时候了,为什么要让他们单独说话,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

  薛青无奈地看着她笑了,他说:“希望你有一日能懂。”

  居离尘仰望着正走近逍云的刘子骥,忽看向薛青:“我懂。”

  薛青讶然:“你懂?”

  “嗯,”居离尘道,“我知道,大叫驴和我很要好,逍云和我也很要好,但是他们两个之间,却很奇怪,跟和我不一样。”

  

  薛青反而惊讶了:“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不一样?”

  “我知道你们常说情根,这应该就是有情根的要好吧。我自己虽然感受不到,但我能看出来他们有些不同。我虽喜欢逍云,却不用时时刻刻都想见到她;我虽和大叫驴熟稔,却不会对他别扭生气。但是他们两个……不我说不来,尤其是大叫驴,他以前总说不喜欢逍云,可是明明很在意逍云……”

  薛青忍不住笑了出来,但他赶紧收住笑,故作严肃道:“嗯,说得很不错。”

  居离尘却突然望住了他:“我也知道,你待我,和我待你,也不一样。”

  薛青眼中的笑意消散了,他认真起来,与居离尘四目相对:“你当真知道?”

  “我知道,”居离尘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和我待你一样待我,因为,我没有情根,我知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要好。”

  薛青的眸中的火光暗了下去,随即又亮了起来。

  他语气柔和道:“不要紧,我愿意怎样,原不干你事。”

  居离尘见他这样,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涩。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更说不出这感觉是怎么回事。

  但她摆摆手,决心不去细想。

  她向薛青道:“算了,我看我是被大叫驴传染了,现在哪是说这些的时候。还不知道灾祸什么时候回来。”

  她忧心忡忡看着逍云的方向:“逍云真的会……”

  “她不会。”薛青忽而笃定道。

  居离尘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逍云。”刘子骥的眼中也倒映了火光,“你是为了拖延时间,对吗?”

  逍云早已知道他们来了,她并没有看他们。

  “知道还问。”逍云的语气听来,却没什么怒意。

  刘子骥道:“你知道,要是你立刻撂挑子,亭午也就会立刻派其他人来。你还知道,如果你不能在这里坚守十二个时辰,亭午及时发现异动,那么他还是可能让其他人通过【悖岁】,将碎片交还给文君他们,实现屠城之事。”

  

  逍云面无表情看向刘子骥:“你以为你很了解我?那你说说,我要怎么瞒过他十二个时辰?”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会需要我……我们帮手。”

  刘子骥看着沉默的逍云,又接着道:“逍云,千引峰上说的话,是我的真心话。你不能接受也没有关系,我只希望……至少我们还是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你心里如果有什么芥蒂,也可以跟我说……”

  “没有必要再说了。”逍云打断道,“那样轻浮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刘子骥听到逍云下了“轻浮”的判词,急道:“你怎么能说我轻浮呢?我发誓,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跟女孩子说这种话。虽然不是啥光荣的事,但我真没谈过。我很清楚我的感觉,我希望你至少能相信我,认真对待我说的话。”

  逍云转向他,怒意骤现,疾言厉色道:“如果你觉得,现在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不认为你知道你真正的感觉。”

  刘子骥更着急了:“我现在说,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们会面对什么!万一我们面对什么危险,我还不跟你说清楚,我怕再也没有机会。难道真要像祝烈他们那样,重活那么多世才能如愿吗……”

  

  逍云再次打断了他,声音更加尖锐刺耳起来:“如果你心里放着两个人,那我是不会要的,而且,”

  她重重咬字道:“居、离、尘、也、不、会、要。你以为你把她从山里拐出来,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不论她有没有情根,我都不会许你这么做,你这样是下流,无耻!”

  “你在说什么啊!”

  刘子骥根本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居离尘的事儿,他一下被打蒙了。

  他正想问个明白,却见逍云防备地看向天空:“闭嘴!”

  

  “乱既生,天纲灼,戢逆鳞,承其愆,腐其骨,绝其渊,委尘者,食天殃,天罚起,不可禳,如渊火,双相燃 ——”

  真言破空传来,如雷贯耳,随着结界一同笼罩了整座帝师城。

  城中霎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薛青与居离尘已经跑了上来。

  

  “来了!”居离尘也冲两人嚷嚷着,一面急速奔来。

  薛青道:“看来这就是祝烈提到的阵法。”

  “好狠毒的朔方皇帝,”逍云道,“屠城杀人就罢了,‘委尘者,食天殃’,这意思,是还要让百姓到死都以为,是因为自己归顺了敌军,才招致祸殃。”

  

  “也不知这阵法,是不是真如祝烈所说,并未起效。”

  薛青从城楼上向下望去,听声音仍是一切如常,旁的看不真切。

  朝阳初升,天已大亮。

  

  天光突然泛起惨然灰青,周遭死寂得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原本应该守在城门口的士兵,竟全然消失无踪。

  四人不及多言,忙回至城中。

  “人呢?”刘子骥疑惑道。

  四人站在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上。

  岂止是守卫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整个城的人,都像是消失了一般。

  居离尘与刘子骥已经分别将【无涯】和【无法】拿了出来,防备的心弦紧绷起来。

  

  四个人缓步向前,他们的脚步声,却像已是这座死城里唯一的回响。

  哒、哒、哒、

  脚步敲在青石板路上,敲得四人心中更紧。

  

  太阳逐渐升起,天空却仍是青灰,连同阳光也发了青。

  居离尘抬头看了看那太阳,哪里还有太阳的样子,像个发霉的月饼。

  霉青的日光蒸腾起一股混合着尘土血腥,间中还夹杂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腐烂甜腻气味。

  汗水顺着刘子骥的额角滑落,流进眼角带来一阵刺痛,他却不敢抬手去擦。

  太安静了。

  

  且不说这条路他们上一次来,还是摩肩接踵、叫卖声震天响的繁华街道。

  哪怕昨晚来时,劝降快骑掀起的惊惧声浪,踏过的也是道两旁人流密攘。

  此刻这条街却空得令人心慌。

  两侧的店铺门户大开,货摊歪倒,货物散碎,一片狼藉。

  这是昨晚赤方军进城时留下的印记。

  

  风一吹,卷起几张沾着血色污渍的招幌。

  “哗啦”一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逍云十指勾起,指尖寒光毕现。

  她心中与天气一般燥热。

  

  人呢?

  她原以为,不论阵法成功与否,一切至少应该在她的认知内。

  但眼下的一切,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心中全是对未知的恐惧。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样的寂静空绝算什么。

  

  居离尘已经被这样绝对的静,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走到一条有众多平民居住的横巷时,她朝里面喊了一声:“有人吗?”

  声音在空旷的巷子里传出去很远,然后被更深的寂静吞噬,连一丝回音都没有。

  四人彼此的心跳声,在他们耳边擂鼓般“咚咚”作响。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薛青走到一家店铺旁,朝三人招招手。

  三人走过去,见到门板上,几道乌黑抓痕异常醒目。

  与此同时,一股更浓烈的腐臭味,从虚掩的门缝里飘出来,钻进了他们的鼻腔。

  

  这味道……

  刘子骥感觉头皮都要炸开了。

  这味道他闻到过。

  他下意识看向居离尘,他知道居离尘也想起来了。

  那一潭桃花妖冶飘落的泥沼之中。

  列队而下的岁殍,发出的正是这样的腐臭味。

  

  逍云侧身从门缝往里瞥了一眼。

  光线昏暗,只能看到里面桌椅翻倒,一片混乱。

  她屏住呼吸,正想退开,一只枯槁如柴,肤色铁青的手,猛地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那手五指张开,乌黑尖锐的指甲,在幽异的阳光下,闪着鳞甲一般的奇异光泽,直直朝逍云的面门袭来。

  

  “除祟诛邪,杀!”逍云不假思索,立刻念咒。

  眼前岁殍立刻倒地。

  “奇怪……我也是这样念的呀……”

  居离尘见到逍云念咒诛杀岁殍,回想自己当时,明明也是第一时间念了诛杀咒,怎么会毫无用处?

  

  薛青细看直直倒下的岁殍的脸,暗自心惊。

  这不就是当初苏留白被吸去命时的模样。

  皮肤紧贴着骨头,干瘪得如同风干的腊肉,眼眶深陷。

  只不过这人的眼睛还圆睁着,只是眼珠浑浊发白,几乎看不到瞳孔。

  “这里怎么会有岁殍?!”刘子骥惊呼。

  

  许是被这头的声响惊动。

  前方巷子拐角处,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也蹒跚着走了出来。

  同样枯槁的身形,同样深陷的眼窝,同样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的可怖情状

  居离尘挡在了逍云面前,结印念道:“除祟诛邪,杀!”

  那岁殍立即应声倒地。

  居离尘喜出望外道:“我终于成了!”

  刘子骥不屑道:“我就知道你当时念了这个咒,只不过没起作用。”

  “哗啦——!”

  

  四人看过去,原来那岁殍倒地时,撞翻了旁边一个空竹筐。

  巷子里杂物堆叠,竹筐滚落,正好撞倒了一摞靠在墙边的瓦罐。

  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巷弄里,如同惊雷炸响。

  

  惊雷之后,是一阵极致的静。

  接着,他们就听见,巷子两侧那些紧闭的门窗之后,开始传来更多“窸窸窣窣”的抓挠声。

  似乎在回应着外间的声音。

  

  那日他们见过的米铺伙计,正从倒塌的麻袋堆里钻出来。

  空瘪的米粒袋,还死死缠在他脖颈上。

  蜷缩在巷尾的几个流民,四肢扭曲着站起身。

  再一回头时,一群孩子手拉手地走了过来。

  他们大张开的嘴里没有舌头。

  四人完全被这群岁殍堵在巷子里了。

  

  逍云喝一声:“起!”

  四人飞身而起。

  但这些岁殍,显然不打算让他们走。

  他们沿着墙搭成了人梯,去攀扯飞上天的四人。

  

  “……啊!”刘子骥刚用【无法】飞起来。

  三个小孩儿岁殍就抓着【无法】,将他狠狠拽到了地上。

  居离尘停在了一家瓦檐上,对着地上的岁殍念咒。

  好在一击即中,刘子骥连滚带爬地逃出生天。

  他冲居离尘喊道:“先走!别管我!”

  逍云的声音远远传来:“去皇宫!看看李霁他们如何!”

  

  刘子骥还未及应答出声,就见那日的独眼匠人,捧着豁口的陶碗,踉跄朝他逼近。

  “怎么跑这儿来了。”

  听见背后“咯咯吱吱”的声音传来,他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他缓缓回过头,看见整条街上,已经聚集起了摇晃的岁殍。

  上回在滴翠楼见到的胡姬,这时候发髻散乱。

  她双目无神,伸长了手臂,朝着刘子骥而来。

  脚上的银铃随着她的步子,还在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刘子骥不假思索,抓着【无法】抱头鼠窜。

  一通没头没脑地乱撞,竟然撞进了长街里。

  

  就在他感觉肺部快要炸开,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时,他看到了滴翠楼似乎还完整。

  他冲到楼下,眼看滴翠楼大堂里,正有岁殍往外走。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起!”

  【无法】托起他,却只是在半空中摇了几下,旋即落地。

  “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在【合欢魇境】都能飞得好好地吗?!”

  然而【无法】铁了心地不动弹了。

  眼见岁殍逼近,刘子骥想起,滴翠楼后巷那头,似有云梯。

  来不及多想,他转而往后巷跑去,抓住云梯就往上爬。

  粗糙的木刺划破了他的手掌和手臂,带来火辣辣的痛感,但他全然不顾。

  

  有岁殍注意到他的动向,开始去抓梯子,一个个也想要爬梯子。

  刘子骥飞快地结印念咒,实在来不及了,就用【无法】的扫把头直接去戳岁殍们的头。

  也是急中生力,竟然让他一戳一个准。

  

  好容易攀上七楼的窗沿,他用力一撑,狼狈地滚进了窗户里面。

  “砰”一声反手死死关上了窗户,插上插销,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刘子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袍,黏腻地贴在身上。

  “逃命不能穿古装,绝对不行。”

  他低头看向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心被木刺划破的口子正渗出血珠,混合着灰尘和汗水。

  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他将外袍脱下来,里面的裤腿衣袖也撕去一半,将衣服变成了短袖和马裤。

  “早知道就还是应该把工服带上,至少方便。”

  

  他调息平静了一番。

  暂时……安全了?

  他环顾四周,见这是滴翠楼的一间阁楼,堆放着一些杂物,布满灰尘。

  光线从唯一的小窗透进来,在布满蛛网的空气中投下几道光柱。

  

  他悄悄爬到窗边,小心翼翼地窗棂缝隙,向下望去。

  这一看,他刚刚平复些许的心,又狂跳起来。

  刚才追逐他的那队岁殍的枯槁身影,正茫然地在楼下徘徊。

  而更远处,从各个岔路、各个门户的阴影里。

  更多摇晃的身影,因为被刚才的噪音吸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正缓缓地向这片区域汇聚而来。

  它们步履蹒跚,动作僵硬。

  密密麻麻,如同静默的潮水,正无声地淹没这条曾经充满烟火气的巷弄。

  刘子骥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可怎么跑啊?!

  

  

继续阅读:106.打不过就跑是铁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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