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白羽展翼凌空，望着岸边的三人，微微一笑：“我来接引你们。”
居离尘惊喜极了：“你怎么在这里？”
刘子骥大张着嘴，看着宛如神女一般的霍白羽。
她的模样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月映平湖中，她身覆白羽，看上去与之前判若两人。
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脸上是仇恨，是悲痛。
第二次见到她，是【悖岁】之后。
她的脸上，是怅惘，是不甘。
但终归说起来，都是苦难留下的痕迹。
而如今，她的神色平静美好。
月光在她的身体上，勾勒出圣洁光晕。
刘子骥怔了好一阵，才呆呆地说道：“居离尘，逍云给你说的秘密，不会就是这个吧？”
“嗯！”居离尘乐得几乎没蹦起来。
刘子骥虽也为她感到高兴，但忍不住问逍云：“那《岁……”
逍云打断了刘子骥接下来显而易见的问话，只是问霍白羽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霍白羽却反问她道：“你们要九转仙草？”
“是，”逍云眼中也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
“因为，已经有人比你们先一步来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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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沿着山涧流淌。
霍白羽一路将他们送至了栖霞谷内， 道：“进去吧，班龙夫人在等你们了。”
刘子骥原以为，栖霞谷作为百妖汇聚之地，总有些恐怖诡谲之处。
来时经过的考验，自然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不料真正进入内谷后，里头的景象却大大出乎他所料。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向内走，沿途奇花异树。
藤蔓在树与树之间拉起秋千，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小妖兽，正在上面晃晃悠悠不止。
草坡上，一些小兽或躺或卧，在晒月光，叽叽喳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远处的湖泊里，漂浮着睡莲，与水鸭靠在一齐，正一呼一吸地发出鼾声。
不用说，他们都是妖。
但这里却是刘子骥觉得，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最不恐怖怪诞的一个地方。
“薛青，你来过这里吗？”
居离尘虽知道是来办事的，但还是掩饰不住兴奋，四处看着。
“我来过，”薛青道，“不过说起来，也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哎呀！”
刘子骥正四处张望着，没注意脚下，一个不留神踢飞了一颗鹅卵石。
那鹅卵石大叫一声：“好好走路，踢我干嘛！”
刘子骥乐了：“我还以为，只有那些动物花草是妖，怎么脚下这个鹅卵石也是妖啊。”
鹅卵石骂骂咧咧地跑回到原位躺下：“再不好好走路，下次我一定绊你。”
逍云闻着这里浓烈的妖气，几乎已经辨别不出有些什么妖了。
“这里的确与我想象中不太一样。”逍云说道。
刘子骥道：“大开眼界了吧，电视剧里一般都会说，你们名门正派的以为妖都很暗黑，其实人家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坏。”
然后正派主角就会受到冲击，被妖感召。
不过这一点在逍云身上，其实并不合用。
毕竟她有自己的妖异理论，那就是：不干坏事的妖不算妖，干了坏事的不论是什么，一律按妖异变数处理。
薛青却有些奇怪道：“刘兄，你也是鲲山中人，为何对逍云却称你们？”
刘子骥被他问得一愣。
平时被居离尘吐槽也就罢了，薛青这样一个新人，居然也感觉出了这一点。
看来刘子骥始终没将自己作为鲲山一员的心思，的确昭然若揭。
他看了一眼逍云，还想辩解些什么，一行人却已经至一处岩洞前。
薛青站定了，双手抱拳向洞内道。
“穴狡薛青求见班龙夫人。”
听得里面传来一声“进来”，薛青拨开了主洞口的千年紫藤，侧身先让居离尘三人往里走。
洞穴的地面上，铺着日光烘晒过的香茅草与木樨花瓣。
班龙夫人半卧在浅棕色软毡上，霜色鹿耳旁，挽着一个朝云近香髻。
刘子骥心里暗暗感慨，怪不得总喜欢形容小姑娘一双鹿眼呢。
鹿眼看上去，真的好善良。
恰如班龙夫人此刻，一双小鹿般的圆眼，正湿漉漉地望着他们几个。
她的瞳孔是金色的，鼻头圆钝微翘，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一个掌管众妖的狠角色。
薛青一见班龙夫人，不再客套，直截了当道：“玄参在你这里，是吗？”
班龙夫人的声音清脆动人：“你出来吧，他都知道啦。”
这话显然不是对在场的人说的。
她说完这话，洞穴内安静了一会儿。
过了一阵，一个白色小狗，从班龙夫人沙金色的裙袍后钻了出来。
他眼睛上两圈黑色的毛，看上去因为流了太多眼泪，被浸湿成一撮撮的。
他死死地盯着薛青，眼中既有警惕，又有点心虚的畏惧，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薛青一见他，也像是家长一般，立刻责问道：“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你说你绝不会偷用我从东邺郡缴获回来那份告阴牒，去做夺人命时的勾当！”
玄参还未开口，眼泪又已渗了出来：“可是……可是姐姐的命太短了，我希望她能够永远陪在我身边，我不想她总是忘记我。”
说……说话了，狗说话了。
虽然已经知道玄参是妖，但是他长得实在是太写实了。
刘子骥甚至觉得，自己在小区里，都见过这种黑白花的小狗。
突然看到一只这样的小狗开口说话，他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而且他这话什么意思？
嫌主人的寿命太短了？
真有意思，一般不都是铲屎官担心宠物命短，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担心主人命短的妖宠。
“可是你杀人了！”薛青那温和惯的嗓音猛然拔高，“难道姐姐会愿意你杀人？！”
玄参哭道：“我有什么办法！你明明也知道，姐姐她……姐姐她的命时，不足一年了，要是再不帮她补命时，她……她明年就要离开我们了！”
刘子骥听得倒吸一口气：我的天，这小狗杀人，是为了将命时给自己的主人？！
逍云凑到了刘子骥耳边，小声道：“好好听人说话，别一惊一乍的。”
居离尘在旁边，已经跟着擦起了眼泪：“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刘子骥拧头惊愕地看着她：这有什么可感动的吗？
“那姐姐接受这样得来的命时吗？她要是肯接受，你会在这里讨要九转仙草吗？”薛青痛心地望着玄参。
玄参听了这话，沉默着低下头，眼泪一滴滴落在干燥温暖的木樨花瓣上，“啪嗒”作响。
“你明明要知道，把别人的命时转到自己身上，必须接受命时之人完全同意，缔结契约，否则就会被命时反噬！姐姐从来救死扶伤，怎么可能接受你剥夺他人的生命给她？”
薛青像是真的气急了，温润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着。
“那有什么办法！姐姐不愿接受我渡命时给她，我知道……她是人，一旦接受妖的命时，就会成为与妖同命之人……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等她转世，一次次忘记我了。”
玄参努力帮自己辩驳着。
“我知道她不会接受，所以我学着告阴牒上说的，特意选了六月初五岐黄庆这天，趁端阳气盛，是渡命时的好日子，我将这三个月来，我提好炼好的命时，放进雄黄酒，骗她喝下去。”
玄参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原来骗她吸入命时也是不成的，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吸走了命时……我又不敢跟你说，所以我就直接来找班龙夫人讨九转仙草了……”
班龙夫人与在场几个人一样，一直都安静听着玄参的话。
不过听到这里，班龙夫人抬眸看了看薛青，又转而对玄参道：“罢了，生死有命，既然他们找来了，你还是跟他们走吧。”
玄参趴在地上，作揖不止：“班龙夫人，我求求你，你就给我一株九转仙草吧，只要一株，我便能救我姐姐！”
“我说过，九转仙草，不救凡人。”
玄参听到这话，跳到她身前，大声道：“你能救她的！我姐姐，她不是普通的凡人！她是醴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