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百鬼夜行
三缄其口2024-05-14 14:015,250

  是夜,和盛硝众人商讨了大半日的顾循、陆离等人都暂时留宿在了盛硝家中。

  等到子夜时分,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盛爵悄无声息地从卧室里消失了。本来窝在沈悬怀里的盛硝陡然睁开了双眼。

  盛硝抬眼看了下似乎睡得正沉的沈悬,眉心神山印记在黑暗中微微一亮,整个人也瞬间不见了踪影。沈悬睁开毫无睡意的双眼,感受了一下整个庄子的气息,然后不紧不慢地翻了个身,竟是继续睡了。

  另一边,盛硝一路循着盛爵残留的气息追了过去,竟是来到了鬼界边缘一片早就已经荒无人烟的村落之中。

  鬼界边境即为丹穴山下,这应当是当年那场浩劫爆发之时被彻底湮灭的村落之一,四处寸草不生,入目皆是一片焦黑。

  盛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狠狠皱了皱眉,低声喝道:“滚出来!”

  有些拖沓的脚步声从盛硝身后响起,盛硝猝然转过身去,看到的就是行动有些凝滞的盛爵。盛爵的意识显然是不清醒的,双眸中的眼白已经彻底消失,整个眼球一片血红,配合着他脸上僵硬的笑容,看起来分外诡异。

  “你……”

  盛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面打断了。

  盛爵原本清冽又充满少年气的嗓音变得粗粝又沙哑,像碾过碎石一般,听得人不自觉地就紧皱眉头。

  “殿下,千年未见了,别来无恙。”

  “北方之神,玄冥……”盛硝沉声念道。

  “难为殿下还记得我。”那占了盛爵躯体的玄冥轻笑一声,面露感慨。

  “你身为盘古化身,现身于此想做什么?”

  “殿下不必担心,我因盘古上神而生,您是盘古之女,我对您和您的弟弟自然没有恶意。”玄冥说话的同时缓缓凑近了盛硝,“只是……我在您这位好弟弟的身上,似乎发现了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说话间,玄冥已然凑到了盛硝跟前,谈及盛爵身上的问题时,盛硝的长刀毫不犹豫地抵上了玄冥的脖颈。

  “殿下,我现在用的可是您弟弟的身体。”玄冥神色未变,甚至又向前挪了一步。

  “不劳你操心,我自有办法。”

  “您若真的斩了我,真的能确定到时候醒过来的,就一定是您的弟弟吗?”玄冥本来带笑的面色沉了下去,正色说道。

  显然,玄冥已经知道盛爵体内藏着的,那缕帝俊的神魂气息,玄冥的这话一出,盛硝反而收起了方才的戒备,甚至连刀都收了起来。

  “这么说,你有办法?”

  “殿下,请恕在下无能,无法将天帝的神息从令弟的体内剥离”,眼看着盛硝又沉下了脸色,玄冥立刻继续说道:“不过在下此番前来,在令弟的体内留下了一丝盘古之气,能暂时遏制天帝的神息觉醒,保住令弟的神魂。”

  “那么,数千年来,十二祖巫非死即伤,大都不再入世,你如今这般又是为何?”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帝野心勃勃,掌控天道试图颠覆整个混沌,可是在下,脱胎于盘古,生长于人世。在下虽在人界有恶名,却也不想真的成为天帝的鹰犬,助纣为虐的恶神。您就当是在下身归混沌之前,来报您和盘古大帝的恩情吧。”玄冥目视远方,此时天际已经有了一丝微光,他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不复刚开始时的粗粝。

  盛硝明白,这是他能待在盛爵躯体中的极限了,“多谢。”

  玄冥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声音已经几不可闻,“殿下,还有一件事,他们不止一个……”

  “什……”盛硝还没来得及问,眼前盛爵眸中的血红便已经彻底消失,整个人干脆利落地失去了意识,一头向着盛硝的方向栽了过来。

  盛硝扶住盛爵,确保他没有受到任何不良影响,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盛硝虽有心再在此地探查一番,但想到家中的那些人和实施在即的计划,还是在此地留了道神识之后,就返回了家中。

  等到盛硝将盛爵安置妥当回到自己的卧室之时,沈悬已经倚在床头等候多时了。

  盛硝进门的脚步一顿,随后面色不变地走了进去,“你果然没睡。”

  “那倒也没有,你离开之后我还是睡了一会儿的。”见盛硝回来,沈悬把双手放在脑后,整个人放松地向后靠在了床头上。

  “你这会子倒是不担心了?”

  “昨天盛爵从屋子里跑出来的时候,你应该就察觉到他身上那股微弱的气息了吧。我当时没有分辨出来那股气息的身份,但你当时引而不发,我便猜测定是有什么缘由,又或许是你熟悉的气息。”沈悬看着靠过来的盛硝,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今夜那股气息再次波动的时候,我竟觉得自己看到了当年濒临消亡的盘古大神,所以我想,你应该心里有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盛硝闻言颇有些心虚地把脸埋进了沈悬的颈窝里,心说就算确实感受到了盘古老爹的气息,我心里还真没点数到底是不是有人故意把我引出去的。

  不过这话不能说,说了沈悬绝对得炸。

  沈悬瞟了一眼怀里的盛硝,难得没和盛硝的脑回路对接成功,“所以,出门一趟看到了什么?”

  “大概是……我们的一点转机吧。”盛硝直起身来,正视着沈悬的眼睛说道。

  ————————

  天刚彻底亮起来没多久,盛硝和沈悬所在的卧室门就被拍得啪啪响。盛硝和沈悬本来就刚睡下没多久,此刻突然被吵,更是烦躁的厉害,一个枕头直接甩出来拍在了门上。

  门外静止了一瞬,然后响起了更激烈的拍门声。

  顾循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快出来,出事了!”

  沈悬刚拉开门,顾循就急急说道,“刚才宣子和烨子来了电话,说是祝清不见了!”

  沈悬想起昨天顾循提醒他们祝清可能有点不对劲的事情,面色就是一沉,“他们两个怎么说的,知道祝清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吗?”

  几人匆匆进了茶室打开结界,顾循屁股还没坐稳就直接解释了起来,“昨天我来找你们之前嘱咐他们三个不要离开酒店,宣子和烨子就去了楼下的娱乐场所,祝清回了房间休息。”

  “然后他们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他们晚上寻思和祝清一起点餐,结果去祝清房间怎么敲门都没有反应,再加上鬼界最近又不太平,两个人担心祝清出事就叫来了酒店经理用备用房卡开了门。”

  “结果进去之后,房间里根本没有祝清的身影,只有她失去消息前最后穿的那身衣服,满是鲜血破破烂烂地丢在地上。宣子和烨子当场就吓得报了警,可是鬼界的警察去了之后,竟然探查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他们使出的搜魂术也被那个诡异的房间吞了个干净。”

  “还是那两个警察想着找鬼界高层求援,宣子他们才想到我是不是和你们在一块,打了电话过来询问,我现在把他们两个暂时安抚住了,警察应该在通知你们的路上。我们和陆离先生他们说一声,然后过去看看吧。也不知道祝清现在是不是……我总觉得这事和涉及到你们的一系列事情都脱不了干系。”

  比起顾循有些急躁担心的语气,茶桌对面的盛硝和沈悬显得淡定了不少。

  盛硝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说道,“从你们来到鬼界开始,把你能记得的所有关于这位祝清同学的事,都详细地给我说一遍。”

  本来想站起来的顾循动作一顿,看着对面两人似乎并不是很担心祝清生死的样子,心下却莫名地安定了不少,重新坐下细细回忆了起来。

  把这几天全部捋下来,值得注意的就只有百鬼夜行当日祝清那一丝似乎有所改变的微弱气息和失踪当天那奇怪的黑眼圈。

  “黑眼圈?”盛硝本来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的手指一顿。

  顾循又想了一下,“没错,非常重的黑眼圈,甚至像故意涂上去的,但祝清说她觉得自己前天晚上明明睡得很好。”

  盛硝和沈悬对视一眼,似乎抓住了什么蛛丝马迹。

  “能说的都说了,我们去现场看看吧。”

  几乎是在顾循露面的一瞬间,瑟瑟发抖地守在祝清房间外得出秦宣和林烨就冲上来拽住了顾循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嚎。

  盛硝轻咳一声,哭嚎的两人陡然僵住立正站好,林烨硬着头皮开了口:“大……大人好。”

  盛硝和沈悬对视一眼,有些无奈,“不必这么拘谨,继续叫我盛警官吧。我会让人重新给你们安排住处,不用担心,在查清楚祝清同学的事情之前会一直有人保护你们的安全。”

  盛硝像身后看了一眼,之前来接顾循的那名鬼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后,他向前几步对着秦宣和林烨行了一礼,面无表情地说道:“请两位先生和我走,我会带二位住到更加安全的地方。或者二位想回到人界也可以,我来派人保护。”

  “那祝清怎么办?……祝清她……还活着么……”林烨问道,声音愈发地低了下去。

  “目前来看,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这件事有点复杂,你们两个最好不要再牵扯进来。我们会尽快找到祝清的下落。”沈悬开口安抚道。

  秦宣还想说点什么,但被林烨按住了,“那好吧,我们都是普通人,在这里也是给你们添乱,就先走了。不过悬哥,你们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

  说罢,林烨就拽着秦宣跟上了鬼侍的脚步,隐约还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传来。

  秦宣:“那顾循呢?他怎么还留在那里?”

  林烨没说话,等到他们二人彻底踏进了鬼侍的法阵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他才沉声说道:“你真的认为,顾循和我们一样是普通人吗?”

  秦宣不说话了,二人对视一眼,沉默地在鬼侍的指引下走进了他们新的住处。

  酒店里,等到秦林二人离开后,他们才看向一旁,自从盛硝来到这个空间在瑟瑟发抖的酒店经理。

  “大……大人……”酒店经理拿着个手帕,擦着冷汗凑了过来。

  “你不必守在这里,我们自己查看就行,离开前我会暂时把这个房间封起来,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再让任何人靠近这个房间。”盛硝吩咐道。

  “是,大人。”酒店经理深深鞠了一躬,如蒙大赦地退了下去。

  留下的三人对视一眼,谨慎地踏进了祝清的房间之中。

  在他们全部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原本洞开的房门哐当一声,重重地合上了。走在最后的沈悬回身去拧门把手,门扇丝毫未动。

  “打不开了,用上灵力也不行。”沈悬说道,语气却没什么波动。

  “搞事的人就等着我们进来呢,当然得给我们使点绊子。”

  盛硝语带嘲讽,眼神冰冷地扫视着整个房间。最后视线定格在了祝清当时发狂吞噬时,未知光球被丢出来的那个角落处。

  顾循在这期间试图用自己的妖力探查整个房间,但是除了妖力被吸收的不适感之外一无所获,这会儿看盛硝紧盯着房间的角落不动了,连忙凑上前去,“你发现了什么?”

  盛硝瞥他一眼,没说话。

  在别人眼中和平时别无二致的房间角落,此刻在盛硝的眼中却挤满了哭嚎嘶吼的残魂怨气,在盛硝靠近的一瞬间就试图冲上来吞噬她,但却被盛硝身上过于强悍的力量压了回去。

  盛硝又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顾循,和探查别处完全没有注意这边的沈悬,轻笑一声,“带走祝清的东西,可真是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啊。”

  “我可以保证,祝清一定还活着,并且在我找到她之前,绝对不会死。”这话就是对着顾循说的了。

  沈悬闻言也凑了过来,“什么大礼?”

  盛硝让沈悬和顾循后退些许,然后抬起双指摁上了自己的额头。再睁眼时,盛硝的双眼已然变了颜色,如同璀璨星河般闪着微光,眼角眉梢也逐渐显现出了奇异而瑰丽的纹路。

  沈悬和顾循只觉得自己脑壳一痛,眼前的景象和听到的声音就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

  沈悬揉了揉自己被惨叫声摧残的耳朵,头疼地问道:“你刚才就是一直在这种背景音下和我们说话的?”

  “对啊。”盛硝一脸理所当然。

  顾循表情复杂,表示他不理解,“所以这是什么东西?这东西又对祝清做了什么?”

  “人有七情六欲,爱恨嗔痴,那自然也有邪物以此为食。”

  沈悬若有所思,“……传说中的獬?”

  “没错”,盛硝点点头,“但祝清遇到的这只显然不正常,多半是被人驱使的。”

  “但这东西和背后之人为什么会找上祝清呢?”顾循好不容易才从脑子里抠出来盛硝所说的獬是个什么玩意儿,困惑的不行。

  盛硝又不说话了,默默地看了沈悬一眼,过了几秒钟,又看了一眼。

  “……”

  “……”

  行吧,都是桃花惹的祸。

  “那我们现在去哪可以找到祝清,如果祝清被吞噬了情感的话,我们救回来的还是祝清吗?”顾循思来想去,不由得再次忧虑了起来。

  “那地方你去不了,至于祝清,只要灵魂不变,总归还是她。”

  盛硝面色不虞,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但顾循想要再继续问下去的时候,她却是什么也不肯说了。

  顾循喉头一哽,有些憋屈地看向了沈悬,却见沈悬的面色也有些凝重。

  “很危险吗?”

  “只是大概有些麻烦”,沈悬回道。

  顾循更气了——就我不知道是吧!你看我信吗?!

  “这件事情我确实没有办法再和你透露更多,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有办法将祝清活着救出来。”

  盛硝的语气在此刻显得十分郑重,顾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那你们什么时候去?鬼界这边的事怎么办?”

  “事已至此,当然是越快越好。我会联系星宿陆离说明情况,本来计划之中我和濯哥也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你们这边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留在鬼界的时候,多帮我照看一下我弟弟。”盛硝思索道。

  “行吧,那就这样,就算你们不在鬼界,到时候若需要我们帮忙也尽管说。”顾循答道,“我们会尽快解决乱魂阵的问题。”

  “多谢。”沈悬向着顾循一拱手,郑重道谢。

  顾循侧身挥了挥手,没受他这一礼,“事关妖鬼两界,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盛硝在他们交谈之时,轻轻抬手,铺天盖地的威压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气温骤降,眨眼间,房间内就蒙上了一层冰凌,角落里残魂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随着盛硝握拳的动作嘭得炸开变成了一团细碎的冰雾,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两位男生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只觉得房间里突然安静地可怕。等到三人再次来到紧密的门前时,却发现先前动用灵力都打不开的门现在只需要轻轻一拧,再无阻碍。

  设下封印阵法,交代星宿陆离,然后把顾循送回家里。祝清的房门前,终于只剩下了盛硝和沈悬两人。

  沈悬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刚醒过来没多久,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了啊……”

  盛硝白他一眼,“放心,我会冲在前面保护你的。”

  说着,盛硝向着沈悬伸出了手,“走吧,去看看你已经数千年未曾踏足的地方。”

  “是我该保护你才对。”沈悬把手放在盛硝的掌心与她十指紧扣,“走吧。”

  二人迈步间时空变幻,放眼鬼界,再无人能找到他们二人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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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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