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百鬼夜行
三缄其口2024-05-14 14:025,056

  顾循眼睁睁地看着陆离把埋在书本纸堆里半死不活的星宿揪着头发薅了出来,然后非常潦草地丢进了旁边的卧室之中,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头皮一痛。

  他扭头看向自己身旁明显也已经神志不清了的盛爵,放下手中的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曾经立下要帮助盛硝解决这件麻烦事的雄心壮志早就在不停地翻书、改阵和熬夜中碎成了渣渣,他们几个都已经一周没合眼了,再这么熬下去,大罗神仙也得噶。

  顾循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用和陆离相比十分温柔的力道把盛爵拽了起来,放进了星宿隔壁的卧室里。

  关上房门的瞬间,顾循和陆离两个苦命打工人对视了一眼,叹了今天的第无数次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只有这几夜的彻夜不眠并不是毫无收获。他们几乎把盛硝家里那个看不到尽头的书房——或许叫仓库更加合适,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最细致的乱魂阵布阵之术。

  有了这个,凭借星宿在阵法方面的造诣,对于改阵一事,他们基本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明面上,这一周内妖鬼两界,尤其是鬼界,又出现了不少恶性谋杀事件,但实际上,除了盛硝和沈悬刚离开的前两天他们还没有部署好手下才造成了三起伤亡之外,后续所有被报道出来的事件,皆是陆离用他那神鬼莫测的傀儡术一手操纵,并无真正的人员伤亡。

  看着顾循再一次摁灭来电,陆离问道:“毕竟你也是妖界八大族之一的狼族少主,你的长老都这么催你了,真的不用回去看看吗?”

  顾循摇了摇头,“如今我狼族最大的祸端已经在琳……在大人的帮助下彻底解决。没了那几位长老的刁难,我在狼族行事也自在了许多,并没有什么急事必须要我回去。”

  “那你这电话是……”

  顾循苦笑一声,“是狼族不用再担心后代化形之事,开始嫌弃族内生育率低下了。”

  陆离恍然大悟。

  见陆离不再说话而是重新拿起了译本古籍,顾循倒是起了些不解的心思,“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想回去相亲?”

  “我们鬼族向来崇尚婚恋自由,年轻人不想这么快建立家庭很正常,而且,我知道你的过去。”陆离不紧不慢地翻过一页书,说到最后一句时,看似面无表情的脸上实际玩味十足。

  “……”

  顾循白他一眼,重重地在面前的阵法图上添了一笔——我就多余问这一嘴!

  等这一笔添完,他还是没忍住又叹了一口气。陆离的傀儡术也有极限,确保不被躲在暗处之人发现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三天之后,改阵之事势在必行,到时候对方也一定会有动静。盛硝和沈悬却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若他们行事的时机不对,改了阵却逼的对方狗急跳墙怎么办?

  也不知道盛硝和沈悬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

  七日前,在盛硝和沈悬彻底失去踪迹之前,他们其实还去了一个地方。

  地府核心,阎罗殿。

  在盛硝踏上通往阎罗殿最后一座桥的瞬间,桥下的血河之中,无数不得往生的孤魂野鬼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再发不出一声惨叫。

  整条血河,静止了。

  在前面带路的判官整个人就是一抖,哆哆嗦嗦地跨过石桥之后,判官再不肯前进一步。

  “两……两位大人,前面就是阎罗殿了,劳烦两位大人自行进去与阎王相见。”

  盛硝瞥他一眼,“怎么,怕我和他们打起来顺手弄死你?”

  判官抖得更厉害了。

  沈悬抬手拽了拽盛硝的袖子,盛硝这才轻咳一声,“行了,去吧,你不用在这呆着了。”

  那判官感激涕零地看了沈悬一眼,一溜烟儿地跑走了——虽然不知道这位大人您的身份,但您的大恩大德小的一定会记得的!

  沈悬瞧着判官恨不得把脚踩成风火轮的架势,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和十殿阎罗碰面这件事,真有那么可怕?”

  盛硝牵着沈悬的手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说道:“地府是亡魂投胎往生之地,十殿阎罗掌管整个地府,审生死判阴阳。自鬼域大成,鬼族现世后,停留世间的亡魂不知道多了多少,地府曾数次陷入混乱之中,而我作为曾经应该庇护人界和地府的神祇,现在又成了鬼族之主,你猜,我们的关系能好到哪里去?”

  沈悬了然地点点头,“那我们这次过来,真的会打起来吗?”

  盛硝走下了桥,原本静止的血河又重新流动了起来,“谁知道呢?”

  二人又走了一段时间才来到那看似很近,实则仍有距离的辉煌宫殿门前。大门无风自开,门内一片漆黑,哪怕凭借沈悬醒来后的目力,也什么都看不见。

  盛硝和沈悬对视一眼,一同踏了进去。

  接连不断的火焰升腾声响起,大殿内亮起了数排幽绿色的灯盏,至此,沈悬终于看到了阎罗殿的全貌。

  偌大的大殿空荡荡的,通往阎罗宝座的道路两侧立着左右共18根盘龙柱,上面的黑龙面目狰狞,栩栩如生。大殿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做工极其精细的浮雕笔画,沈悬趁着向前走的时候仔细看了几眼,似乎画的就是十殿阎罗生前仍是人类时的事迹。

  沈悬在心里啧啧感叹,“这些大人物是不是都有点自恋心理来的。”

  二人在距离最中心阎王座十米左右的地方站定,在盛硝沉着脸色和阎罗主位对峙的时候,沈悬也在暗暗打量这几位传说中的阎王。

  “大人不仅在百鬼夜行之日在各族之人面前现出真容,居然还带了生人来阎罗殿,这是在公然挑衅我等吗?”主位的一殿阎罗秦广王沉声说道,低沉的声音在整个大殿都有回音,威严无比。

  盛硝没有任何反应,这很正常,即使盛硝现在没有全盛时期的力量,她也是上古神女堕神,同十殿阎罗根本不是一个等级。可是一直站在盛硝身旁的这个年轻人,也对秦广王言语中的神力威压没有丝毫反应,仍在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这就不太对劲了吧。

  两侧的其他几殿阎王皱眉对视,眼神中透露着警惕与不解。

  “这话说的,小了,格局小了不是。”盛硝笑道,“任凭你们阎罗殿如何轮值更替,我永远是鬼族和丹穴的主人,你觉得我有必要和你们这些小辈争权夺利吗?”

  秦广王本就不虞的脸色更黑了,“那大人这些行为是为了什么?据我等所知,鬼界最近并不太平吧,大人此举岂不是把这摊浑水搅得更浑?”

  “水浑了,才能知道到底有多少脏东西啊,各位,是不是?”

  十殿阎罗的眉头皱的更深,不知道这个坑过他们多次的堕神这次又在搞些什么名堂。

  盛硝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同沈悬对视一眼,二人重新看向众阎王。

  阎罗殿的大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上,隔绝了所有想要窥探的气息。

  鬼域之中,盛硝已经带着沈悬来到了她曾数次到过的彼岸花海之中。如同上次一样,花海向他们发动了攻击,只可惜,本来彼岸花海就处在鬼域边缘,甚至将开未开,哪怕攻击数量再多,也无法对盛硝和沈悬二人造成任何伤害。

  二人在通过花海的过程中,沈悬甚至还有闲心四处瞅瞅有没有他们之前遇到过的玄幽蚕。

  “你找那东西干嘛?怎么,你也想搞一只来尝尝?”盛硝挑眉看他,觉得这么多年的时光确实还是对他们造成了一点隔阂的,就比如现在,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沈悬总能在一些明明应该严肃对待的场合如此的悠闲平和。

  “那倒不是,我估计除了你,没人能把那东西吞下去”,沈悬显然是又想起了那回不太美好的回忆,面色发青地说道:“我只是觉得,既然这东西当时能给归冥局添那么大的乱,要是我们也能搞几只带回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二人说着已经走出了彼岸花海,盛硝啧啧两声,“心脏还得是你啊,濯月先生。”

  “过奖,过奖。”沈悬装模作样地向盛硝拱了拱手,随即脸色一变,瞬息之间就来到了曾经盛硝特意探查过的无名石碑前。

  “你……”盛硝也紧跟着跑了过来,却见沈悬如同被控制了一般,眼神无神发直,一只手更是即将摸到石碑上。

  谨慎起见,盛硝试图阻止他,但此刻的沈悬力气却大的出奇,能撼天动地的盛硝使出全力,也没能阻止沈悬触碰石碑的手。

  而就在沈悬的指尖接触到石碑的那一刻,立于鬼域千年不曾有丝毫变化的石碑轰然炸开,无数碎石在崩裂的过程中燃起了岩浆一般的火光,明明盛硝就在沈悬的身旁,却没有一颗碎石碰到她的身体,全部砸进了沈悬的体内。

  沈悬整个人升到了空中,身上开始显现诡异的裂痕,裂痕之中,是同石碑碎石如出一辙的,岩浆般刺眼的光芒。沈悬终于发出了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金红双色的巨大光柱盘旋着冲天而起,将他彻底笼罩在其中的同时也将盛硝完全隔绝在了外面。

  盛硝往日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力在此刻没有丝毫作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悬的身影湮没在光芒之中。

  与此同时,鬼域最深处的方向,有一道同样的光柱直冲云霄,比罩住沈悬的这道更大,光芒更加强烈。盛硝心神大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怔怔地后退两步,看向面前光柱的眼神变得十分的空茫。

  她双唇轻启,不知道呢喃了一句什么,只可惜,没有人能听得见。盛硝深深地又望了面前的光柱一眼,那光芒似乎还在不断增强,然后她的表情逐渐坚定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向了鬼域深处,另一道光芒升起的地方。

  曾经让盛硝都险些丧命的地方如今却是一片坦途,地震形成的天堑也已经不复存在。盛硝全力赶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随着她愈发深入,盛硝的眉头就皱的越紧,“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心下疑惑,可眼下沈悬明显是和他曾经留在鬼域中的东西产生了联系,纵然有古怪,她也不能在此刻停下。

  盛硝用自己的全速足足赶了一整天的路,这期间,遥遥相对的两道光柱如同有生命般一直保持相同的频率波动着。终于在第二天的破晓时分,她来到了整个鬼域的核心中,一片由巨石和枯骨组成的,巨大的祭坛。

  那道同沈悬的变化同时升起的光柱,就在被二十四根巨大的弯曲石柱包裹的祭坛中心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盛硝有心靠近,却被一层结界结结实实挡了下来。

  与此同时,鬼界主街尽头,百鬼夜行之日盛硝的赐灵之地,骨山上那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正在逐渐失去其光华,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最先感觉到主街变化的不是星宿和陆离,而是盛爵。

  原本和众人分散开来在鬼界各处为改阵做最后准备的盛爵猝然扭过头去,眼神凶狠地盯着骨山的方向,双眸中的恶意,哪怕是最穷凶极恶的恶鬼看了都要心惊胆战。

  他右手一抓一握,一柄巨斧便凭空出现在他手中。然后他拖着那柄巨斧,一步一步越来越快地向着骨山的方向冲去,等到接近之时双腿弯曲用力一蹬,整个人便腾空而起,抓着那柄斧子直直地向着那颗珠子劈去。

  那颗珠子似有神志,能感受到危险的来临,此刻就和短路了一样忽闪忽闪试图预警。

  可惜直到盛爵手中的斧刃已经碰到珠子的表面,也没有任何人来阻止这一切,偌大的主街上被隔绝了一般,看不见一个人影。那柄巨斧带着十足的力道,还是劈上了看起来十分易碎的珠子。

  下一刻,原本已经黯淡不少的灵珠突然爆发出一道极其刺眼的光芒,然后一声脆响,彻底碎裂。原本承托着灵珠的骨山也灵珠的消失开始不断发出骨头折断的咔嚓声,然后一截一截的坍塌下来,彻底变成一堆碎骨。

  盛爵被灵珠爆发的能量击飞,退了半条街才堪堪停下来。巨斧消失在他的手中,盛爵身上此刻俱是被灵珠碎片割出来的道道伤口,鲜血不断地从伤处涌出,很快就浸染了盛爵大半个身体。

  但盛爵的脸上此刻却一直挂着满意至极的微笑,这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到后来他甚至直接哈哈大笑,全然不顾身上崩裂得愈发严重的伤口。

  与盛爵截然不同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响起,“丹穴,凤凰,无论再过多少年,你们也还是斗不过我!”

  与此同时,“盛爵”所在的整个主街骤然如同镜面一般碎裂,原本空无一人安静无比的主街突然变得喧哗起来,无数鬼族或者妖族人族行走在主街上,眼神惊诧地看着突然鲜血淋漓出现在主街上的盛爵和尽头广场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崩塌的骨山。

  盛爵茫然地站在主街的中央,神情恍惚,头痛欲裂,他眼中的最后一幕就是踉踉跄跄回身之时,看到面色黑沉的陆离向他奔来的场景。然后,盛爵便彻底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另一边,鬼域之中——

  骨山灵珠被击碎的瞬间,盛硝心头一跳,猛地喷出一口混着神力的金色血液。鬼域祭坛中的那道光柱也像快被劈散一样骤然微弱了许多。

  整个祭坛都开始了不正常的震动,四周有碎石滑落,但这种震动却和盛硝之前在这里遇到的地裂不同,更像是鬼域本身的一种预警,又或者说有两种力量在进行对抗。

  盛硝一时间跪倒在地,面色痛苦地看着眼前越来越微弱的光柱,几乎把嘴里的软肉咬碎了。但她还是勉强稳住自己,抽出一把短刀,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捅了下去。

  短刃再拔出时,大量的金色血液喷涌而出,顺着祭坛地面上的纹路向中心流去,得到能量补给的光柱再次耀眼了起来。

  盛硝甚至还嫌不够,又在自己的腕子上也划了两刀,越来越多混合着世间最精纯的神力和鬼力的血液流向祭坛中心,然后被那道神奇的光柱迅速吸收。

  盛硝此刻已经面白如纸,但她丝毫没有即将面临死亡的不安与恐惧,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昨日吞没沈悬的那道光柱的方向。反而干脆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祭坛旁的一根石柱上,然后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血液逐渐流失,成为祭坛和光柱的养料。

  盛硝的眼睛和头发随着血液的流失逐渐染上白色,同之前的银发银瞳不同,此刻她的眼睛和头发都变成了诡异的全白,那是一种虚无的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生命力的苍白。而她的身上却开始从伤处蔓延出一道道血痕,逐渐布满了她包括脸庞在内的整个躯体。

  苍白与血红的对比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诡异,但她的脸上却扬起一种奇异的微笑,“帝俊,这次,我绝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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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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