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悬不甚仔细的寥寥几语听得对面几个人连带着盛爵目瞪口呆。
顾循瞪大了双眼磕磕巴巴地说道：“所……所以琳琅小姐就是丹穴神女，而你……你就是……”
沈悬向众人微微一点头，说道：“重新向各位介绍下我自己，吾乃丹穴神山上第一只金凤妖神，名为濯月。”
本来还在震惊的几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大人，你这身份瞒得着实有点大啊……”陆离缓缓吐出一口气，顺便把一旁星宿的下巴推回去，神情复杂地说道。
盛硝苦笑一声，“当年濯月以身为祭封印帝俊，虽说天地暂时不会倾覆，可帝俊毕竟是天帝，手下得力战将众多，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又因我……因我亲眼目睹濯月自戕，心神崩溃走火入魔，我只得在自己彻底堕神前祭出全部神力将封印镇于鬼域之中，同时斩杀帝俊战将保下人妖两族的血脉。”
“可是鬼域同时受了帝俊和我的神力侵蚀，原本还算稳定的地方爆发的一发不可收拾，本来人妖两族身死之后才可能会成为鬼族，可是那段时间，无数鬼气倾巢而出，将许多还活着的族人吞噬变为恶鬼。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取了……取了濯月的心脏和我自己的肋骨，在现在的主街广场上成了那座骨山阵，将我自己的身躯化为鬼界的边境与其他两族隔绝开来，同时保住人鬼妖三族，也期望我躯体内残留的神血能够缓慢改造鬼族和鬼域的场域，维持三界的稳定。”
“而你失了所有神力和躯体，只剩魂魄变为鬼族，成了这天地间唯一一个上古神魂堕鬼的鬼族之主，是吗？”沈悬接过话头，转过身静静地望着盛硝说道。
盛硝没有说话，其他几人大气不敢出地看着他们，盛爵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带着剩下几个人直接溜走。废话，别到时候上古秘辛没听多少，他们几个命都没了。
正在盛爵在溜还是不溜之间反复横跳之时，盛硝动了。
她抬手抚上了沈悬的脸庞，“可我还选择活着，活着等你回来。”
沈悬握紧了她的手，垂眸间眼眶通红，但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半晌后，沈悬缓缓吐出一口气，把盛硝的手从他的脸颊上拿下来继续紧紧握在手中，“继续吧，你们还想听什么？”
“你们方才说鬼域封印已破，帝俊……”陆离说道这个名字的时候微妙地梗了一下，“他们要出来这件事你们是怎么解决的？现在是什么情况，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三界会出现什么大动静吗？”
不愧是鬼族常务大总管……在场年纪最小的顾循和盛爵对视一眼，嘴角微微抽搐。
盛硝轻咳一声，“他们虽说都是上古神，但这么多年的封印下来，肉身早已成为封印的养料，如今剩下的不过同我当年一样，是一点残魂。”
说到这里，沈悬显然是又想起了什么，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盛硝面无表情，其他人战战兢兢，但沈悬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这次的乱魂阵，之前狼族的化形问题，甚至于更早的朱砂魍魉祭和许家鬼楼之事，都是帝俊一派的余孽试图为帝俊觉醒逃出封印一事积攒足够的恶念，鬼域吸收恶念，封印才有可能松动，帝俊脱身才会更容易。”
“后来时机差不多之时，又以嫉妒之心为引，在祝清体内种下心魔种，以祝清的人类之躯提纯恶念，再由妖兽獬将其吞噬，以獬之妖力和恶念融合之力为帝俊积蓄力量。”
终于说到了祝清的问题，顾循本来有些发散的心神重新专注了起来，听得清楚些，也能给他人界的朋友们一个交代。听到嫉妒之心时，顾循有些揶揄地瞟了沈悬一眼，其余几人也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喂……你们够了啊……”沈悬面色微窘，“如今祝清也了解了大致的事情原委，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我也什么都没说啊。”盛硝微微一笑，十分温柔地看了沈悬半晌，然后才扭过头来敲了敲桌子，“来，我们继续说。”
“又因着祝清和我们都有些牵连，岁神便直接让獬把祝清带到了鬼域之内，而当我们去救她的时候，就正好中了他们的下怀。安排失去神志的盛爵砸碎濯月之心凝成的骨山灵珠，迫使濯月转世沈悬强行进入涅槃状态，同时乱魂阵起，恶念聚集破坏鬼域封印，帝俊神魂便可以趁机钻出封印，利用沈悬的涅槃之力绞杀沈悬的灵魂，占据凤凰躯体，重获新生降临人间。”
“如果帝俊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你们又是怎么破局的？而且，盛爵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陆离听完他们所言之后沉吟片刻，问出了最关键的地方。
盛硝闻言颇为嫌弃地看了盛爵一眼，给盛爵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姐，虽然我可能在无意间坑了你一把但这肯定不是我的本意啊，我都这么信任你了，你总得把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给我说明白吧，不然我心痒！”
盛硝：“……”重点在你心痒吗？！
倒是顾循发现了另外一个重点，震惊地看向盛爵，“原来你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不知道啊！”盛爵理直气壮。
“……”
“好了好了”，盛硝摸了摸盛爵的狗头示意他安静下来，“我这就解释给你们听。”
“你们也知道，这傻小子是我数百年前从鬼界边境地区捡回来的。”在座的几人都默默点了点头，顾循左看看右看看，也跟着点了点头。
“当初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半边身子都被鬼域侵蚀，俱是腐烂的痕迹，若是寻常鬼族早就该魂飞魄散了，可阿爵却还神奇地活着，我觉着这孩子挺有意思，就着手给他治疗。但却在治疗之时，发现了他体内一丝不同寻常的神力——属于帝俊的神力。”
没等对面三人惊讶，盛爵先一脸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我？帝俊的神力？？”
盛硝郑重点头，“对啊，不止神力呢，更确切的说是帝俊的一丝神魂。”
！！！
这下连对面本来已经猜到点什么的星宿陆离都震惊了一下。
顾循看看盛硝又看看盛爵，“那盛爵这难道算是帝俊的转世，就像沈悬一样？”
“那还是不一样的”，盛硝反驳道，“濯哥是完整的神魂转世，阿爵身上只是在识海深处被强行塞进了帝俊的一丝神魂而已。”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星宿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盛爵，盛爵敏锐地意识到星宿想说的是什么，当即表示没关系，并且他也在想这种可能性，“您既然当时已经察觉到了阿爵体内的异常，为什么不直接将他……”
星宿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装模作样地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比划。
“我很清楚当年濯哥封印帝俊之时并无错漏，如今数千年已过，帝俊的一丝神魂却出现在了鬼域之外，这显然是孩遗留在外的帝俊一派后人有所谋划，就算我直接把阿爵杀了，当时的我也无法确保能在阿爵丧命的同时彻底绞杀帝俊的神魂，要是让帝俊的神魂脱离阿爵的身体，到时候也不过是让他再有机会寄生到别人身上罢了。所以，还不如我直接将阿爵养在身边，看看他们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真发生点儿什么，我也更有希望保住阿爵的命。”
“呜呜呜呜呜，姐姐！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盛爵满脸感动嗷嗷叫着就扑到了盛硝怀里，“我好感动啊！姐姐我也爱你！！”
盛爵埋头使劲蹭，沈悬脸上的微笑愈发温柔，只是在座的其他人都觉得这温柔的背后，好像已经有浓浓的黑气要冒出来了。
盛硝看准时机，在沈悬亲自动手之前将抽风的盛爵从自己怀里抠了出来，“差不多得了啊，怪恶心人的。”
盛爵还想反驳，敏锐地感觉自己脖颈子一凉，扭头看见笑得温柔的沈悬后猛地一抖，然后把自己塞到了顾循身边。
顾循：“……”
“所以三日前阿爵身上的异样，就是因为藏在他体内的那一丝帝俊神魂醒了？”陆离问道。
“没错，之前也说了，骨山上的灵珠其实是濯哥前世的心脏所化，一般的力量根本无法将其摧毁。所以他们计划借助帝俊的神魂之力再加上仿造的盘古斧，将灵珠毁掉从而干预濯哥在鬼域中的涅槃进程。”
“仿造的盘古斧？！”盛爵嗓子都劈叉了。
盛硝点头，看着盛爵说道：“没错，当年盘古手持巨斧开天辟地，随后盘古斧上生出昆仑神脉，伏羲和女娲两位大神为了威慑当时不安分的其他古神，借祝融之力仿造了一把斧头名为开天，后续什么落入刑天手中，落入二郎神手中啊这些传说，其实说的都是这把仿造的开天斧。现在它属于你了。”
“我去……虽说不是最原始的那把，但这把开天斧的来历这不是也相当牛逼！伏羲女娲大神亲手打造的哎！我牛逼大发了我！”
盛爵看起来兴奋得恨不得蹿到天上去。
“如果阿爵这边的动作会影响到先生的涅槃，那你们在鬼域还做了什么事来保证先生的涅槃成功？”常务大管家陆离再次抓到重点。
“这个……”盛硝挠挠头，难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不能跳过这一段吗？”
“不能。”沈悬微微一笑，无视了盛硝惨兮兮的表情开始和众人阴阳怪气，“那还不是多亏了咱们这位天不怕地不怕，不老不死的神女大人。”
众人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肯定没啥好事，星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拱火，“听咱们先生这语气，大人，您是不是又拿自己玩命造了？”
“哪有！”盛硝不服反驳，在沈悬的冷漠一瞥下逐渐怂掉，“我那是……那是知道我自己死不了，计划能成功我才做的，绝对不是一头热的冒险。”
“那这位计划缜密的神女大人，你在制定这个计划前有没有考虑告诉一下另一个当事人我一声呢？”沈悬问道。
“……”
告诉你的话你能同意吗？盛硝心里腹诽，但瞅了一眼黑气直冒的沈悬，还是没敢说话。
“我来大致说一下吧，总的就是我们进入鬼域之后，我受到封印之地的影响强行开启了凤凰涅槃，在涅槃受到干扰时，咱们这位大人用自己的神力灌溉法阵来确保我能顺利涅槃，顺便差点把自己玩没了。”沈悬冷哼一声，大致解释道。
“都说了我是知道分寸的嘛……”盛硝小声嘟囔，被其他知道了大致过程的几人齐齐眼神制裁。
星宿继续添油加醋，“先生，相信我，按照我和陆离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大人这次的举动绝对没有十成，甚至连八成的把握都没有，她就是硬赌的。”
沈悬淡定点头，“我知道，后续我会和她仔细商讨一下这件事的。”
沈悬着重咬了“仔细”两个字，盛硝默默怂了，星宿满意点头。
顾循在一边看着他们这仿佛身份逆转一样的对话，在心中捂脸，总觉得数百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琳琅小姐的形象塌房了是怎么回事。
“咳咳”，盛硝直觉不妙，咳嗽两声连忙转移话题，“总之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濯哥涅槃成功后我们就和守在鬼域之中的獬兽对上了，费了点时间把祝清救出来，然后就去找岁神算账了。”
“但是大人，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对方这一系列谋划的，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陆离点头表示后面的事情他们也大致清楚了，并再次提出疑问。
“这个嘛，就要多亏我们阿爵了。”盛硝冲着盛爵眨了眨眼，盛爵憨憨挠头。
“嗯？”
见众人仍然疑惑，盛硝解释道，“首先，除了顾循外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有一个特殊的能力，我的感官和别人不同，能感受到最细微的灵力波动。”看着对面几人表示了解，盛硝继续说道：“因此最开始在许舒然那个案子里，我就感受到了鬼楼中有一丝属于上古妖兽的力量，而后发生的那一系列明眼人一看就是有联系的案件就更不必说了，就暗自对这件事情留了心。”
“然后，你们知道传说中的三界大数据之王是谁吗？”盛硝说着说着突然拐了个弯，问起问题来了。
几人一愣，顾循迅速接道：“是谛听，他是地藏菩萨也就是阎王爷的坐骑，以听辨认世间万物，能听到三界所有的事情和信息。”
盛硝满意点头，“没错，然后这个谛听，是盛爵的粉丝。”
“……”
“……”
陆离狠狠抽了抽嘴角，艰难开口道：“你认真的？”
“非常认真，而且童叟无欺。”盛硝坚定点头。
“所以，你们在去鬼域之前去了阎罗殿，和十殿阎王会谈的同时用盛爵的名义策反了谛听，帮你们探查岁神和帝俊的事情？”星宿捋了捋这其中的人物关系，问道。
“差不多就是这样，也不能说是策反啊，明明是非常友好的请人家帮个忙而已，阿爵的亲笔签名和小卡帮了大忙，不过帝俊的事其实谛听没办法轻易探查，主要还是基于我对当年之事的了解进行的一些推算。”
盛硝解释完之后，茶室内一时间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偶像本人盛爵想象了一下阴曹地府里贴满他的海报和小卡的场景，狠狠打了个哆嗦，看来粉丝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粉丝，这场面也太诡异了……总觉得是在盼着他快点噶掉。
陆离将杯中已经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言简意赅地说道：“行吧，目前我们能了解的东西都了解了，感谢大人解惑，将沉殿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们就先走了。”
说罢也不管星宿同不同意，拽着人直接开了个传送阵就没了踪影。
“……”
沈悬的目光转移到了顾循和盛爵身上。
盛爵非常上道地捂着脑袋就开始哎哟，“哎哟哎哟，打了这么一场仗我真是累得脑壳疼，姐姐姐夫我先去休息一下呀，过两天柳姐还给我安排了好多工作呢。”
说完盛爵就一溜烟地跑了，现在茶室里只剩下了三人。
“那个……”顾循干咳一声，试图告别，被盛硝火速拦住。
“你就没有其他事情想问的吗？我现在都可以告诉你！”
顾循看着一脸坚定摁住他胳膊的盛硝，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看似非常稳重正在优雅喝茶的沈悬，吞了口唾沫内心非常激烈地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远离这个他根本惹不起的修罗场。他费老劲将盛硝扣住他的手扒拉了下来，说话像开了八倍速一样，“没有了没有了，我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有什么可以回头再说，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回狼族十长老都催了我好多次了，我该回去看看了你们如果后续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联系我，我们整个狼族都会竭尽全力的，现在我就先走了你们两个好好聊再见！
现在茶室里只剩下沈悬和盛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