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深夜,我睡不着。
偷偷披了衣衫,我踏上宫道。
避开了那条通向莲池的假山。
我在那死过一次。
有人在那从背后勒住我的脖子。
那人力气很大,动作娴熟,窒息感没有持续很久,我死得很快。
……
身后有细碎脚步声。
我猛然一抖。
正要跑,却听到……
「棠棠……」
有人喊住我,声音中带着哽咽。
我不敢回头。
那正是我不敢见的人,我对他,过去只有存心利用。
可我,只是想活着……
「棠棠?」
那人从背后抱住了我。
「什么时候,你回来的?」
我低头看了看,扣在我腰间的手。
少年的手,莹白如玉。
没有在边疆受下的剑伤,也没有风雪侵蚀的冻伤。
「今日,听说……你还没死。」
原来,他也跳进了轮回。
事情,似乎变得复杂了起来。
我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冰凉,苍白的手。
「你,疼吗?」
他静默着。
「疼吗?」
我又问,手上使了力道。
他反手扣住我的手……
「不疼,为棠棠,我不疼的。」
他语气很认真。
「你上一世说的,要与我长相厮守,还……还作数吗?」
他轻柔说着上一世我对他的承诺,我心头一颤,是短暂的愧疚。
我静默。
他不言语,重重的吻落在了我的发顶,他在等我回答。
我僵住。
该怎么回答呢?
说我只是利用他活命,说我对他似乎并无爱意……
死了那么多次,我唯心麻木,自难明知爱意。
于是我尝试挣了挣,他却抱得更紧。
「我……」
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一抹白色的身影,便从桥上走了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
那声音带着怒火。
凌彻搂着我,朝后退了一步。
只一瞬,碎石风沙起。
冰凉的匕首,从背后,贴在了我的脖颈。
形式变化的,太快。
我被迫仰着头,贴在凌彻的胸膛。
我们正对着苏太傅。
他皱着眉头,手将伸出又负在身后。
我感受到,后面的人,偏了偏脑袋,他换了语气,威胁说:「太傅,想让你的公主再死一次吗?」
「很痛哦。」
意料之外,太傅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往后退去。
「你别伤她。」
他静静,带着理智,站在桥的最高处。
「棠棠,我们走!」
说着,凌彻,施展了轻功,一个垫脚,就带着我越出了宫墙。
太傅立在远处,像一座静默的雕像。
逐渐隐没在夜色中。
如同我第一次见他那样。
风很冷。
凌彻用披风罩住了我的脸颊。
「七公主喜欢你。」
我轻声说。
他不吭声,装作没有听到。
只是拢了拢披风,将我包裹更紧。
「到了。」
飞了没多久,他停在一处不大的院落。
「我不想死了。」
他将我放下,低头看我,却还是握着我的腰,我听他轻轻嗯了一声。
他如鹿的眼眸漆黑,里面藏着万种深情。
我盯着他看。
他手掌温热。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亲一亲他。
无关爱,只是心疼。
可我克制住了。
他向来不屑施舍。
「时辰不早了,休息吧。」
说完,他便没了身影。
我推开屋子。
里面一应俱全,都是些我需要的东西。
就是不知他为何要将我带到此处。
5
我凌彻的院落待了很久。
他没来见我,不知在忙着什么。
只有一个哑婆服侍。
门外有人守着。
我似乎是被囚禁了?
我有些想不明白。
心中愈发不安,可又无处探寻。
直到几天之后,七公主来找我。
奇怪的是,她今日穿了金线绣的红色嫁衣。
「苏家败了。」
她冷笑着。
毫不客气落座在我对面。
「你最大的靠山没了。」
「父皇,可是最讨厌你了。」
我稳稳坐着,装作镇定看着她,实则心中已经是一团乱麻。
「你说,当年要是我救下阿彻,他会不会爱上我?」
突然,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握住了我的手腕。
「不会。」
我推开她,想的却是某一世,她为了凌彻,瞎了双眼。
那人不爱她,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
「可今日,阿彻就要同我大婚了,姐姐,你看,不管有没有爱,他终究还是我的。」
「你要祝贺我。」
她笑着,露出了好看的虎牙。
我不由得一愣。
凌彻……要成婚了?
我不禁有些哑然,我在这里完全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探寻地看向七公主。
她仍然笑着,只是笑意似乎不达眼底。
我愣了。
原我们也是有一段好时光的,姐妹相称,簪花打闹。
可那太久远了,久到我以为,我们一直是这样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久到,我忘记了她是如何笑如何哭,只记得,她神色冰冷的样子。
从前,我唤她小七。
「那恭喜你了。」
我连声祝贺。
心仿若被猛拽至深海。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知为何,有一股子莫名的悲情蔓延。
「以后,你莫要再纠缠阿彻了。」
「今夜子时的月亮会格外圆。」
说完最后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拖着裙摆走了。
也确实,我们之间再没有什么话题了。
可她还说苏家败了。
我有些意外。
这一世变故格外多……
太傅,凌彻都进入轮回。
势比朝廷的苏家,又在几日之间败落,一切都太奇怪。
思考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揉捏衣袖……
……
不对!
手感不对!
方才小七在我袖子里放了什么东西。
环顾四周。
奴仆早已退下。
我侧了侧身。
迅速掏出——
是拇指大小的麻布,上面书以红字——逃!
逃?
她什么意思?
难道待在这里会有危险?
可这是裴彻带我来的地方,不应该……
可他自从送我过来,就没来过。
我该相信小七?
还是继续待在这里……
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子时?
正当我脑子飞快运转之际……
玄关处,珠帘碰撞的声音猛传了过来。
哑婆。
她低头端着一盏茶水,步履稳健,枯瘦的脸仍是沉寂,端是有些恐怖。
我不动声色,暗暗将那片麻布收进手心。
她也只是将茶水静放在我旁边的桌案上,没有任何交流。
心中一道声音告诉我,我不能在这里待着了。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
况且死过那么多次,我……早就不怕了。
对,我不怕了。
6
子时的月亮确实很圆。
院子里格外寂静。
我走出门。
一人也没有。
几乎是顺利的,我逃了出来。
此时正是宵禁,我沿着一处孤僻巷子走。
不知不觉,我竟走到了凌府。
大门口挂了红绸……
小七没有说谎。
「怎么?你也来了?」
身后清风起,发丝被扰乱。
糟了。
我来不及回头,带着迷香的帕子已经捂住了我的口鼻。
后腰被轻轻托住,他指尖的寒意隔着薄薄衣料刺得我忍不住发抖。
「太……」
神志逐渐模糊,我又要死了吗?
好像这次没有那么痛苦。
7
睁开眼。
是坐在船头,背对我的白色身影。
没进入新一轮的轮回。
我没死!
外面飘着小雨,远处青山朦胧,我眯了眯眼睛,他的衣衫湿了半边。
湿衣紧贴在他的腰间,黑发也被打湿……
「就快到了。」
他没回头,淡淡说。
「到哪?」
我支起手臂,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没有力气。
我动不了。
「你对我干了什么?」
我的语气忍不住夹了怒气。
「下了点儿药,以防你不安分。」
他回头,几缕墨发贴在他的额间,湿漉漉的,颇有些无辜的意味。
我认命了。
闭上双眼,不再看他。
船摇晃着,我渐渐被困意席卷。
意识模糊间,唇上似有似无,有冰凉又湿润的痒。
「滚……」
我嗫嚅着,双手却没有力气推开。
我知道是他。
「你是我的。」
良久,我听到一声满足的喟叹,在我耳边。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自己被抱了起来。
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
我睁开眼,从他怀里抬头看。
他似乎很愉悦,嘴角勾着一丝微笑的弧度。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问。
「这个地方与世隔绝,只有你和我,不会有人再害你了。」
「你不会再死。」
「也不会再陷入轮回。」
「这样不好吗?」
他停下脚步,低头柔柔看着我。
心头莫名涌起一丝寒意。
他,这是要囚禁我。
不自由,任人摆布,这样的日子,我宁愿自杀,进入下一次轮回。
舌尖抵上唇齿,我正要发力——
他眼中猛然闪过一丝红光。
几乎是一瞬间。
等我反应过来,只感觉嘴中,触感冰凉,坚硬,舌头滑动,是鳞片的触感……
目光下移,他……蛇尾。
我的师父不是人!
我原以为,这世上是不存在妖精的,可今日我真正见识到……
「听话。」
他嘴唇苍白,眼角却泛着红色,将蛇尾渐渐抽出。
我呆愣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似乎很满意我这种状态。
妖精……
他不再是我熟知的太傅了。
我认识的太傅,他在任何时候都是温敦守礼,谦和儒雅,是君子,是仁者,绝不该是现在如此无礼野蛮的模样。
8
他带我到一处山洞。
将我轻轻放置在一块兽皮上。
他柔声说:「我曾在这里孤寂了万年,直到遇到你。」
「不,应该是你的上一世。」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蛇尾缠上了我的双腿。
「我不是她。」
「我不爱你。」
「也更没兴趣听你讲什么前世情缘。」
「真没意思。」
我别过头,不想看他。
「不,你是她!你们分明有一样的灵魂!」
下颚被他大力攥住。
他扳过我的脸,掐着我,逼我仰头看他。
他生气了,眼尾的红似是燃烧的火焰。
他的蛇尾不断盘缠,冰冷的触感蔓延至腰间。
他瞳仁完全变成了黑色,四周弥漫着黑气。
我快要喘不过气。
我无法理解。
就凭他的一腔深情,把我拉入了一次又一次轮回。
那么多次,死亡的痛苦,至今仍是我的噩梦。
他爱我,只不过是因着我与那个她有着同样的灵魂。
他……
凭什么?
「一样的灵魂又如何?」
「同你发生故事的人已经死了啊。」
「我不是她!」
声音在山洞中不断回响。
他听到这话后,手间力度慢慢松了下来。
而后,他眨了眨眼,清明恢复,却又似是所有力气都被抽走,颓然了起来。
「对不起……」
一滴温热的泪落在了我的唇边。
他捂住了双眼。
泪水从指尖溢出。
我大口喘着气。
「所以,请你放我走吧。」
我推了推他。
他却摇摇头,说:「不,我一定要找回你的记忆。」
「只要恢复记忆,你就还是我的阿音。」
说着,他松开手,笑了起来。
我暗骂他疯子。
却又无可奈何。
我只是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
现在更是连死都做不到。
9
山洞里很是无聊。
他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是不在的。
他下药控制了我,浑身软绵无力,我只能瘫软在床上。
与其被这样囚禁这样,不如死了。
于是我开始绝食。
一天清醒的时候,只是呆呆望着洞顶。
他回来了。
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只是手上捧着一朵娇小的白花。
「你戴上一定好看。」
他俯下身,眼睛柔柔看着我。
说着,他伸手将那朵白花放在了我的耳后。
「滚。」
我闭上眼,不看他。
「你就这样讨厌我吗?还是说,到如今你还放不下凌彻!」
他目中逐渐漆黑。
洞中烛火,被一股阴风吹得摇摇晃晃。
「你为何不言语,是在心虚吗?」
他仿若成了疯子。
刹那间,方才还抖动的烛火一齐熄灭。
无尽的黑暗中,我只看到,他那双眼泛着诡异的光。
我的太傅,怎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你疯了。」
我用手抵着他游走在我锁骨的唇。
「是,我是疯了。」
「我是疯了,才用毕生修为,去同衪交换,遵循衪的誓言,做一个毫无法力的凡人,陪你一次次轮回。」
「我是疯了,才对着一个忘记了我们誓言的灵魂,说情论爱!」
「我是疯了,才放任你同凌彻一次次逃跑。」
他大喊着,手却撕扯着我的衣襟。
「你这是在犯贱。」
「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我仰头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任人宰割。
无声质问。
他其实都明白,故人已去,我非故人。
她早就死了。
只是他不愿意接受罢了。
终于,他停下了手中动作。
我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首先,你的爱人死了,对此,我深表抱歉。」
「其次,我说过的,我不是她,我们只是恰巧拥有一个灵魂。灵魂只不过是记忆的载体,她死了,属于你们的记忆也早就消散了。」
「所以,别把我们混为一谈。」
「还有,我是没有爱上你,这是事实,强调一下,即使你把她的记忆安置在我身上,我也不会爱上你。」
「我是安棠,只是安棠。」
他静静地,收回尾巴,越退越远,直到了床下,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所以说,是我错了吗?」
我点点头,说:「放我走吧。」
他耷拉着头,方才那顿白花,不知因何缘由,纠缠到了他的发尾。
我看到,那朵花,滑落时,他终于抬了头,正视我,说:「公主,如你所愿。」
「只是……」
「这是最后一次轮回了。」
他没再继续说。
我也一切都明了。
10
他将我送到了小七的公主府。
便消失了。
可……
府中挂满了白幡。
我闯进去,只碰到一群木讷忙碌的仆人。
「谁死了?」
我随手抓住一个托着杯盏的婢女。
她惊恐地跪下,只是哆嗦着:「是……是……」
「是谁死了,你说啊!」
我低头,是小七?
还是凌彻。
我有些慌了。
「是驸马,驸马他突发急症,昨夜便去了。」
跪下的婢女头压得更低了。
怎么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彻同小七成婚,还有……他的死。
「假的, 一定是假的,凌彻身子一向健朗,怎会?」
我失了神,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哪里。
「大公主,我家主子请您过去。」
是小七的贴身嬷嬷。
她亦是素衣素服,只是垂首。
「随奴家走吧。」
我跟着她,穿过小径,假山,便是灵堂。
见我来,小七没有太大的诧异,抬眼看我,说:「坐吧,姐姐。」
「凌彻,他?」
我指着正中的棺材,手指微微颤抖,明明上次,他还带着我从皇宫内院中逃出。
不该如此的。
我不信是急症夺了他的命。
这是最后一次轮回,凌彻,再也不会活过来。
终究,还是我害了他。
「你也不相信,是吗?」
她眼眶湿润,也是抬眼看那。
「我原以为,他同我成亲,是真的将你放下了。」
「可昨夜,我才知晓,一切不过是交易罢了。」
她抬起手,用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交易?」
「同谁的交易?」
是苏太傅?
还是……
「衪,是衪。」
「他说,只要娶我,衪会放过你。所有的轮回都会终止,时间的轮盘,会继续转动。」
衪?
我困惑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轮回?!
头瞬间刺痛起来,一些片段闯进了脑海——
一个执剑的女子,站在血流成河的尸山中。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那,是我吗?
轮回的原因,藏在上一世的记忆中。
我一定是忘了什么东西。
前世,一定是前世发生了什么。
「我要去找衪。」
碎裂声炸开。
杯盏分裂成一个又一个碎片,我被卷入其中。
抬头。
几乎是一瞬间。
木椅焚寂。
白幡翻转,天光覆灭,连同小七消失了。
是衪!
他/她一直在观测!
「我一直在等你。」
黑暗深处传来一个男女莫辨的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
所有一切,轮回,苏太傅,裴彻……
「为什么?哈哈哈哈哈……」
女声尖锐,刺得我头疼得要死。
「除了仇,除了怨,除了命,还会有什么呢?」
稚嫩的童声响起。
「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我们都很期待呢。」
黑暗处,陡然升起了大火。
里面是苏太傅。
他护着一片晶莹,一步一步往外走,步步艰难。
「苏蓝?」
黑暗处有白丝勾上我的手掌。
一段记忆涌进。
他是苏蓝。
我是神女。
采药的我误入了他的蛇窟。
将沉睡的他惊醒。
万年的妖没有怪罪,只是用蛇尾将我轻轻托起,送出。
可我似乎也并不害怕,那天之后,总是寻找机会,去打扰无聊的妖。
他的冷漠逐渐瓦解,开始教我一些术法延寿。
傲娇的他,总是怕短寿的人类,有一天会离他而去。
后来,我们常常在山涧,丛林嬉戏打闹……
一切都很美好。
我们在篝火前拥吻。
他用蛇尾缠上我的腰肢……
「生生世世永不相离。」
我们指月作誓。
那是我们的记忆。
白丝黯淡,我睁开眼睛。
入目的仍是火海中挣扎的苏蓝。
「你想要什么?」
我问衪。
衪不作答。
四周空荡荡。
我亦两手空空,无能为力。
「你让我去见他。」
我带了哭腔。
「还没到时机。」
衪淡淡道。
记忆是残缺的,只有我们相爱的记忆。
烈火仍焚烧着,苏蓝的墨发被火舔舐,衣衫也化作了灰烬。
痛彻心扉,刺骨穿肠。
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衪!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飞奔着,朝着衪的方向。
「白费功夫。」
衪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11
苏蓝倒下了。
炽热感升起。
他在我咫尺之遥。
「阿音?」
他声音沙哑,仿佛含着万千风沙。
「是你吗?」
他睁开那只尚还完整的眼睛看我。
我忽然想起,他那双眼睛,曾是很好看的,星光,繁花都装得下。
可如今……
两只眼睛没了一只,另一只也满是鲜血。
「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的。」
我踩着灼热的沙,仍是在奔跑。
「你都想起来了啊。」
他跌跌撞撞,站了起来。
对我笑。
终于,他在我面前。
「给你,你全部的记忆。」
12
神女的归宿是生祭。
可是我逃了。
我藏匿在山谷。
苏蓝陷入沉睡期。
可我被族人找到,他们将我绑上火架,我的父母高举火把,向衪祈愿。
童男童女在我身旁,也被捆绑。
台下人祈愿,祈愿长久的生命,无尽的财富。
他们供奉的不是衪,是邪神。
火把被扔上祭台。
烈火焚烧。
我却走火入魔。
失了神志。
等我清醒,只看到了,遍地的尸骸。
我杀了,所有人……
最后,那把剑,我杀了自己。
罪孽,无论如何,都要结束。
13
衪不是别人。
他是邪神。
亦是死在我剑下的族人。
他们的灵魂聚在一起,依靠着秘法,壮大了邪神的力量。
邪神——
他想让三界都在他的奴役之下,就像我的族人在他的奴役之下一样。
苏蓝被骗了!
14
「一切都要结束了。」
黑暗席卷。
苏蓝握住我的手,倚靠在我的怀里。
呼吸逐渐微弱。
血腥味蔓延。
他在我耳边低语:「神女,杀了他吧。」
「万物相克,这是你生来的使命。」
柔剑绕指。
邪神已至跟前。
它的语气满是嘲弄。
「你不敢杀我。」
「杀掉我,跟我做交易的苏蓝也会死。」
我握了握苏蓝的手,他笑着抬头看我。
血污脏了他的半边脸。
「太傅啊。」
我叹了口气。
宿命回响,有股力量在召唤我。
我闭上眼。
剑已成型。
邪神逐渐有了形状,我升至半空。
「他会死!」
「他会死!」
「你不能杀我。」
距离越来越近。
「我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嘈杂的声音蛊惑着我。
邪神不善武力,最擅蛊惑,他私以为这是这世间最有力量的武器。
可是他错了。
若心坚定,万物可斩。
「啊!」
剑劈过去。
黑雾四散。
邪神没有被杀死,我知道。
他成了散落的碎片。
要想真正杀死他,还需要很久。
15
「苏蓝,你都知道,对不对。」
我回头。
苏蓝奄奄一息。
「我知道。」
「从你第一次到山洞,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劫。」
他不断吐着血。
是反噬的力量。
「可你还是……」
我收起剑,走到他身旁。
「是劫,也是缘。」
「我无悔。」
「只是许诺你的……」
花海。
我自己回答。
他垂下的手,逐渐消散。
他也死了。
神女独格。
16
我回到了现世。
小七素衣素服。
她说:「为凌彻守一辈子,我甘愿,即便他爱的不是我。」
她送我走,静立门前,温柔端庄。
小七长大了。
17
我辗转人世。
窥探邪神的踪迹。
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