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已下,便无回头之路。
宋家上下全体动员,立刻投入到紧张而有序的迁京准备工作中。
这日晚饭后,全家齐聚花厅,灯火通明,商议具体事宜。
“老爷,夫人,”福伯捧着几大本账册,眉头微蹙,“各铺子那边,咱们是直接盘出去,还是…留着?老奴瞧着,直接卖掉未免可惜,可若要留着,这管理上…”
苏明华看向身旁的宋瑞峰:“老宋,你怎么看?”
宋瑞峰沉吟片刻,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家人,缓缓道:“临安这些产业,是咱们全家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直接卖掉确实心疼,依我看,不如效仿咱们当初在留下镇的做法,选拔可靠之人统一管理,咱们在京城遥控,爹,娘,你们觉得呢?”
他看向上首的宋老头和赵氏。
宋老头没立即说话,他吧嗒了一口旱烟,吐出烟雾后才说:“老大说得在理,产业留着就是个根,万一…我是说万一在京城不顺,咱们还有个退路。”
赵氏也点头附和:“他爹说得对,就是这管事的人,可得挑牢靠的,心术要正!”
“爷爷奶奶放心,”宋安宇接口,“咱们就像之前那样,订立详细的契约,明确权责,再定期查账,应当出不了大岔子。”
“安宇说得对!”坐在稍远处的李承志也鼓起勇气开口,“还可以让不同铺子的掌柜互相监督。”
宋金秋的大嗓门响起:“大哥,选拔人手的事,我和老三也能帮着相看相看!咱们看人的眼光准!”
宋青阳也连忙点头:“对对,我和二哥一定把眼睛擦亮了。”
见大家都赞同,宋瑞峰便把这事拍了板:“好,那就这么定了!福伯,明日你就去寻几个靠谱的牙人,我想挑几对年轻能干,品性好的夫妻,再选些机灵的伙计。”
“是,老爷!”福伯躬身应下。
接下来的几天,宋府门庭若市。
经过福伯和宋家兄弟的层层筛选,他们最终选定五对瞧着就踏实本分的夫妻,十余名眼神清亮,手脚麻利的年轻伙计。
人员选定后,集中培训便紧锣密鼓的开始了,宋府后院专门腾出了一个宽敞的院子,挂上了培训堂的牌子。
宋家核心成员轮流上阵授课,第一节课,便是宋瑞峰亲自讲授宋家经营理念。
宋瑞峰站在前方,神色严肃:“各位,你们既入了我宋家的产业,便须牢记我宋家的立身之本,诚信!无论是留香居的一饭一蔬,还是霓裳阁的一布一料,皆须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若有那等以次充好,欺瞒客人的心思,那就趁早歇了!我宋家是容不下这等行径之人的!”
底下坐着的各个掌柜和伙计们个个屏息凝神,连连点头。
接下来是苏明华讲解账目管理和服务规范,她讲得细致,还设置了情景提问,让学员们应对,课堂气氛活跃。
赵氏也时常背着手在培训堂转悠,看到哪个学员态度不端,她便会板着脸训斥几句:“别以为主家不在就能偷奸耍滑!咱们产业的名声,可不能败在你们手里!”
实际操作培训更是热闹。
宋安沐在院子里支起桌子,摆上各种布料,手把手教他们如何辨别优劣,如何与供货商讨价还价,甚至连橱窗陈列的技巧也倾囊相授。
“你们看,这匹杭绸光泽柔和,手感滑糯,乃是上品,而旁边这匹光泽刺眼,手感发涩,便是次货了。”
宋安沐捻着布料细细讲解。
甜沁斋的后厨里,吴氏和孙氏系着围裙,耐心传授着糕点制作的诀窍。
“这杏仁酪啊,火候最关键,”孙氏一边搅拌着锅里的奶糊一边说,“多一分则老,少一分则不熟,全凭自己的经验和眼力。”
吴氏补充道:“用料也要十足,不能偷工减料,坏了甜沁斋的名声。”
杏林堂那边,苏老头和陈三罐也没闲着,苏老头拿着药材,仔细讲解药性辨别和保管方法。
陈三罐则反复强调:“药材关乎人命,丝毫马虎不得!称药时多一钱少一钱都可能出大事,务必谨慎!”
柳文渊没了算账先生这一职,便闲了下来,他每日摇着折扇,在各个店铺附近给人算命,偶尔也会过来转转。
用他那套相面之术观察学员,私下对宋瑞峰点评几句:“依在下看,那姓张的后生眼神清正,是个可造之材,姓王的那对夫妻,面相敦厚,守成有余…”
学员们都知道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个个学得异常认真,生怕漏掉一个字。
紧张的培训结束后,经过综合考评,宋家决定从留下镇的产业里,提拔一位姓徐名文忠的掌柜为临安的总掌柜。
徐掌柜在宋家干了这么久,经验已然丰富,为人也刚正不阿,深得上下敬重。
宋瑞峰在书房单独召见徐文忠,将一应账本,钥匙和一份盖了宋家印鉴的授权文书交到他手中:“徐掌柜,以后临安这偌大的家业,就全权托付给你了,宋家会将全套的管理章程,核心配方以及现有的供应商关系,都移交于你,望你不负所托!”
徐文忠没想到主家如此信任,激动得胡须微颤,双手接过文书,深深一揖:“东家放心!文忠必定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若有负东家信任,天打雷劈!”
“言重了,徐掌柜的人品,我们是信得过的。”苏明华温声道,“往后每月需将各铺账目汇总,派人送至京城,若有难处,也可及时来信。”
随后,宋家与徐文忠,以及所有的新任掌柜,伙计签订了两份权责清晰,奖惩分明的契约,并且明确规定了所有的铺子统一采用宋记的名号,利润按约定比例分成,并建立了定期汇报和巡查制度。
产业安排妥当,便轮到他们的房产和物品的处理了。
“这宅院是咱们在临安的根基,决不能卖。”宋瑞峰对家人道,“就一起委托徐掌柜代为看管吧,定期派人来打扫维护,算是给咱们留个念想,也是一条退路。”
苏明华点头:“正该如此,只是府里那些笨重的家具,如屏风大衣柜之类带着不便,不如折价变卖,换些轻便银钱上路。”
宋金秋主动揽下这活:“大哥,这事交给我和老三,保准办得妥帖!”
至于人员去留方面,宋家也充分尊重个人意愿,宋家主子自然全部进京,陈三罐和柳文渊也被带着同行。
苏明华将府中下人召集起来,温言询问:“此番进京路途遥远,前程未可知,你们若有愿跟随者,宋家欢迎,若有难处不愿离乡者,我们也绝不会强求,还给发放遣散费,助你们另谋生计。”
话音刚落,钱娘子便拉着儿子第一个站出来:“夫人,咱们娘俩的命都是宋家救的,宋家去哪儿,咱们就跟到哪儿!”
李牛和他爹也毫不犹豫的表态:“咱们父子也愿意跟着东家!”
春妮秋菊等几个丫鬟也纷纷开口:“我们愿意伺候夫人小姐去京城!”
最终,大半的下人都选择跟随,只有几个家在南边,确有难处的,宋家依诺给了丰厚的遣散费,并托徐掌柜为他们留意宋家产业里合适的活计。
一切安排就绪,庞大的行程准备开始了,李牛负责统筹车队,租赁了十余辆坚固宽敞的马车,并亲自带人加以改造。
加固车轴,车厢内铺上厚实棉垫,加设小几,储物格,甚至还在几辆主要马车里安装了固定的小暖炉。
“老爷您看,”李牛向宋瑞峰汇报,“每辆车都检查了三遍以上,保准路上不出纰漏,干粮饮水,常用药材,御寒被褥也都按清单上的备齐了。”
宋安宇拿着绘制的地图和研究笔记,找上宋瑞峰和萧钰逸:“爹,萧世子,我查阅了典籍,也问过一些走过这条官道的行商,规划了这条路线,沿途大的城镇,可靠的驿站,可能的风险点,我都给标出来了,还写了几套应对预案。”
萧钰逸接过地图看了看,他眼中露出赞赏:“安宇心思缜密,这图绘得极好。”
他转向宋瑞峰:“宋伯,护卫之事您无需操心,我已调派了一队精锐府兵,届时与车队同行,必保一路平安。”
宋瑞峰心中大定,拱手道:“有劳世子费心安排,瑞峰感激不尽!”
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离别的愁绪也开始弥漫,宋瑞峰夫妇特意设宴,邀请周正,胖虎,林婉儿等临安好友。
周正举杯,他言辞恳切:“宋兄,此去京城,望你们大展宏图!临安这边有周某在,必不叫宵小扰了宋记的清净!待你金榜题名时,别忘了给我来封喜信!”
胖虎眼圈泛红,他拉着宋安宇和宋安沐:“安宇,安沐,你们去了京城,可别忘了这里还有我!有空一定要回来看看!”
林婉儿与宋安沐李淑婉执手话别,她依依不舍:“安沐,淑婉,霓裳阁是咱们的心血,你们到了京城以后,定要让它大放异彩啊!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就连培训堂里那些新提拔的掌柜伙计们,也自发前来送行,他们纷纷表态必会守好宋家基业。
孩子们的心情最为复杂,元冬元序白露既对传说中的京城充满好奇,又舍不得刚熟悉起来的临安城和玩伴。
“爹,京城真的比临安大十倍吗?那里的糖人是不是更好吃?”元序仰着小脸问。
宋季春一家则更多了些忐忑,他们刚在临安安顿下来,又要奔赴一个更陌生更庞大的都城,心中难免有些惶惑。
宋安沐看出他们的不安,她搂着李淑婉的肩膀柔声道:“别怕,京城虽然大,但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还有萧世子照应着,定能站稳脚跟,那里有最好的书院,最繁华的街市,会有新的朋友等着咱们呢。”
李淑婉靠在堂妹的怀里听她讲述,轻轻点了点头。
望着即将告别的地方,宋家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离愁,但更多的,是全家人携手共闯新天地的决心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