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想到了,在溪水边,她突然气势汹汹,如同一只斗鸡一般冲过来,挡在他面前,对这大皇子拳打脚踢的画面。
很多年前,也有一个女人,为了他跟别人大打出手。
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存在。
他以为,母亲去世后,那便是只能存在于记忆里的温存了。
可那天花泠冲出来的时候,他又一次看见了光。
感受到了,被人珍惜和守护的温暖。
他当然已经不再是需要人保护的孩子,他隐忍,退让,都是为了更重要的目标。
但当有个人,肯为他奋不顾身,不惜得罪那些得罪不起的人。
他依然无法不为之动容。
他知道,在那一刻,他就彻底对花泠动了心。
她本来就是那种,让人无法不动心的女子。
她光芒万丈,热情似火,灿若玫瑰,暖如春光。
一切一切美好的词,她都配得上。
可是……
谢衍还是来到了这个该死的“可是”上。
可是他是否配得上这么好的她呢?
他是否能给她承诺,护她周全,而不是连累她将来陪自己一起粉身碎骨呢?
他是个活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人啊。
光是想到这一点,所有的心动和悸动,都变成了罪过和对自己的折磨。
谢衍抬头看看这天,阳光还在,但是不远处已经飘来了厚厚的云。
不知道那云什么时候就会挡住太阳,投下阴影来。
他又看看正在火堆边忙碌的花泠。
她很快乐的样子,甚至嘴里还哼着他听不明白的小调儿。
“她真好,好到我不敢要。”
谢衍这样想。
花泠热好了饼和带来的小菜,便挥手招呼道:“都弄好了,你们过来吃吧!”
阿飞看着谢衍,自然感受到了谢衍身上笼罩着的巨大悲哀。
他只是带着几分恳求,道:“世子,你不要再一个人撑着了,一个人太辛苦了,也许世子妃她是愿意的呢?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是真的不愿意看谢衍继续踽踽独行。
只有他知道,他这一路,走得有多辛苦。
可最苦的是,他不能对任何人说一声“苦”。
哪怕世子妃只做那个可以听他诉苦的人也好,至少世子就不用总是一个人面对这漫无边际的黑夜了。
谢衍没有说话,只觉胸口一阵痛意上涌,又吐了一些血。
“世子!”
“没事……”谢衍摆摆手,擦了血,“去吃点东西吧。”
他爬起来,朝着花泠走过去。
其实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他。
试试吧,试试吧……
可是还没走几步,谢衍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的伤势太重了,这么短时间内,根本恢复不了。
花泠手里还拿着饼呢,就看到谢衍倒下的样子,吓得饼都扔了,提起裙子朝他狂奔过去。
等走近了,才发现,谢衍吐了不少血,脸色 煞白,如同一张白纸。
“怎么回事?”花泠赶紧蹲下来,去听他的心跳和脉搏。
阿飞虽然没有经过谢衍同意,但还是决定 赌一把,道:“世子受伤了,很严重。”
花泠愣了一下,问:“受伤?他好端端的,怎么又受伤了?”
“您扒开他的胸口看一看,就知道。”阿飞有些紧张,不知道花泠看了那伤痕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花泠问阿飞:“这里有没有比较隐蔽的地方?没人经过的那种。”
她需要立刻找到一个隐蔽处,展开医疗舱,因为谢衍的情况很危险。
不可能等到去驿站了。
阿飞四下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林子,道:“那里。”
“快,把他抱起来,放到我背上。你去收拾行李和马车,离我们近一点,但是不要跟过来看,记住了吗?”
花泠并不想让阿飞看到自己的秘密,怕他看了会害怕。
毕竟这些东西,很难对古人解释。
阿飞问:“还是我来背世子过去吧?您背得动吗?”
“少废话了,快一点,时间就是生命。”花泠催促道。
阿飞只好把谢衍抱起来,放到了花泠背上。
他以为花泠会比较吃力,结果目瞪口呆地发现花泠背着谢衍,竟然健步如飞,一眨眼功夫已经冲向了林子。
果然……力大无穷!
谢衍迷迷糊糊之中,闻到了花泠发间散发出的茉莉花香,微微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她背着。
他试图挣扎:“我……我自己可以走……”
花泠没好气地道:“走什么走,你都快断气了你知道吗?闭嘴吧!”
花泠很少对他这种口气说话。
因为她已经开启了暴躁医生模式,在她眼里,已经没有什么世子了,只有一个重伤垂危的病人。
谢衍完全没觉得生气,反而有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他只是怕自己太重,压倒了她。
不过想到花泠天生神力,也就释然了。
很快,花泠便找到了适合安置医疗舱的位置,周围都是枝叶繁茂的树,就算远处有路人经过,也应该看不见这里的情况。
她让鹊鹊展开了医疗舱,然后把谢衍安置进去。
这已经不是谢衍第一次上手术台了,但是他还是不能适应这个地方,那强烈的灯光,让他眼花缭乱。
花泠已经开始配药,给他的胳膊消毒,然后扎针。
“不要打麻药。”谢衍还记得这件事,提醒花泠不要给他麻药。
花泠懒得理他,道:“嗯。”
可惜,她的麻醉剂已经注入了输液管里,很快就要生效了。
“你怎么受得伤?”花泠还没看谢衍的胸口,但是她记得上次是被人打了一掌受伤的,这次不会又跟人打架了吧?
他们这些会武功的人打架也实在可怕,一拳一脚,就能要人性命。
谢衍想回答她,但是突然觉得眼皮很沉。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还来不及控诉花泠不讲信用,人已经陷入昏迷。
花泠冲他笑了笑:“真是的,不打麻药,你怕是要痛死的。”
她扒开了谢衍的衣裳,看到胸口的一大片淤青,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情况?”花泠懵了一下。
“鹊鹊,拍片看看!”花泠吩咐。
鹊鹊很快把结果给花泠看,肋骨都断了两根,一根肋骨险些扎破肺叶,难怪他吐那么多血呢。
“击打伤……”花泠通过成片,发现了不对劲。
“击打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