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福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爬起来了,跪在屋里,见到花泠,便磕了头:“世子妃,我怕来不及给您磕头谢恩了,在这里给你磕个头吧,不然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报答您。”
“你这是干什么,你没欠我什么。”花泠忙去扶他,“我为你做的事情,微不足道。”
“不……你不仅救了我的命,你还给了我可以说出真相的机会,这比救了我的命更重要。我那么多战友,我的同乡,我的父母亲人,他们不能白死。”
李大福无比郑重地道。
他的眼神坚定而无畏。
花泠却不敢再多看一眼这样的眼神。
“你勇敢一点,撑住,我会去求陛下网开一面,你要亲口对陛下说出你的冤情,知道吗?”花泠嘱咐道。
李大福点头:“好,我记住了。”
花泠扶他起来,把他送出了门。
秦国公挥挥手,让人把李大福架住。
“世子妃,请了!”
秦国公傲慢地转身离去,不带多留一秒的。
李渔看着花泠道:“世子妃,我会尽力的。”
花泠点点头:“有劳!”
看着李渔离开,花泠立刻跑去皇帝那里了。
顾不得会不会引起皇帝怀疑,她担心李大福熬不住酷刑。
“陛下,您醒了?”花泠先给皇帝问安,虽然并不是那么真诚。
皇帝点头:“睡一觉,感觉好多了,泠儿的药,果然神妙啊!”
“那是陛下底子好,药才能立刻见效。”花泠也学会拍马屁的正确姿势了。
皇帝果然高兴,道:“朕年轻的时候,也是能拉动三石弓的,如今大不如前了!”
“那是陛下忙于朝政,没有经常联系的缘故,这也在所难免,毕竟朝政繁忙。”花泠勉强自己继续说假话,她很想直奔主题,但是跟皇帝说话,就是这么累人,必须要绞尽脑汁,想出一个非常合适的说辞,还得寻找恰当的契机。
皇帝点头,感慨道:“是啊,都说当皇帝好,其实哪有那么好,一人身系天下,多少事儿等着朕去头疼呢!也就是病了的时候,才能得几日清闲,你说朕难不难?”
“难……但正如陛下所言,您一身系天下,天下百姓都要仰仗陛下。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陛下辛苦是必然的,但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想必也是另一种人生升华。”
花泠开始努力把话题往济世救民上面带。
皇帝听了花泠的话,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赏,道:“泠儿不仅医术高明,更有一种女子身上少见的博大胸怀和见识。”
花泠干笑一下,道:“陛下谬赞,这也只是我见识浅薄,说不出更高深的话来。我只是觉得,陛下是圣明的君主,必然心系百姓,不敢有片刻懈怠,这才是您感到辛苦的原因。”
皇帝被说的心花怒放,道:“嗯,泠儿果然是一朵解语花,难得有人能体谅朕啊!”
花泠一点也不想体谅他。
“所以陛下不关心一下,那个拼了命到您跟前,向您喊冤的人,他到底要对您说出什么样的冤情吗?”
花泠无法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她心急如焚。
皇帝正沉浸在花泠的赞美声中,忽然听到这句话,仿佛品尝美味点心的时候,突然吃到一口坏了的瓜子仁似的。
他表情瞬间僵了一下,然后收拢眉峰,目光微微凉了几分,打量了一下花泠,问:“听说你把那个刺客带去了你的住处,你很关心他?”
花泠没有回避皇帝的眼神,非常坦然地点头,道:“是的,不敢欺骗陛下,我对他很关心,因为他对我说出了冒死惊驾的原因。”
“哦?他对你说了?”皇帝的声音里,有一抹嘲弄,“他是怎么说的?”
花泠看得出皇帝很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她不可能为了皇帝高兴,就不说了。
她得对得起谢衍的隐忍,对得起李大福的不畏牺牲。
“他说他是被人派去襄河,故意在襄河驿站传播瘟疫。但他也说,他本意并非为了传播病疫,他是想靠着这唯一的机会,进入燕阳关,来告御状。”
“告御状?他有什么冤情,需要跟朕告状?”皇帝依然不动声色。
花泠道:“他有天大的冤情,涉及上万人的惨死,和三座城的覆灭。”
皇帝猛然坐起身子。
“你再说一遍!”
“陛下明明听清楚了,当然,我可以重复很多遍。他的冤情比天大,比他的命大,也比这场瘟疫大。秦将军谎报军情,火烧三城,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误和罪行,活活烧死了一个营的将士,和无数的平民百姓。”
“却把这份罪孽,颠倒黑白,粉饰成他大胜北夷的功绩,还跟陛下请赏邀功。”
“他阻止一切敢于说真话的人入燕阳关,有一个杀一个,最后是因为一场精心针对谢衍的阴谋,才让李大福成了唯一有机会说出真相的人。”
“陛下现在却把他交给了秦国公,如果陛下不及时阻止,可能他也没有机会对您亲口说出真相了。”
花泠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恭敬不恭敬,总之一股脑把自己想说的说完了,才觉得心口稍微舒畅了一些。
皇帝沉默着。
眉头紧锁。
好半晌,才摇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陛下想知道具体的情况,何不亲自问一问李大福呢?他就在这里,舍身忘死来见陛下。”
花泠看着皇帝,充满了殷切的期盼。
皇帝却在抬眸看她的瞬间,露出了深深的疑惑。
“泠儿对他如此关切,只是因为从他口中听说了所谓的冤情吗?还是说……因为事情关系到秦家,所以泠儿才格外紧张?”
皇帝的多疑,让花泠出离了愤怒。
如果他不是皇帝,花泠一定当场给他一拳。
什么垃圾皇帝,不关心事情真相,只关心这件事是不是涉及两家私人恩怨?
脑子有泡吧?
花泠面无表情,语气也带着深深的不满,道:“陛下可以疑心臣妾的用心,但重要的,不是臣妾的立场和用意,而是这件事的真相,不是吗?”
“难道燕阳关外三城百姓,和那些为陛下浴血奋战,守卫疆土的将士的命,不值得陛下去彻查一番吗?”
皇帝拧眉,带着薄怒,道:“本朝祖制,女子不得干政,你知道你现在说的话,已经十分逾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