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内的集市一如既往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即便是倒了一个明月楼, 依旧不影响长安街上的商户们早早开门迎客,不会因为谁人的兴衰而有所改变。
九香斋则是京都颇有名气的百年老字号糕点铺子,因着只卖九种传承的糕点而闻名天下,虽比不上那云谷客栈一份难求的点心,但在京都也是独一档的存在了。
“两斤莲子酥,三斤桂花糕,再来一叠梅花香饼。”
“好好好,公子您拿好。”掌柜的见到稀客满脸堆笑。
旁边的少妇人皱眉道,“怎的刚才和我说桂花糕卖完了,到他这里就又有了?”
“嘿嘿……夫人,那是为这位公子预留的,昨日他们就下了订单。”掌柜随口找补,抱歉地摆了摆手说道。
被再次提到的公子听到二人对话,眉毛一挑,本已准备离开的身形一转,从手中的纸袋里取出了一只小包袱伸手递给少妇,神色从容道,“我本是给母亲多买了一些备着,如若夺了夫人所爱,这一斤桂花糕夫人拿去尝尝鲜便是。”
听见冷冽如山中清泉的声音,那少妇不禁抬头一看,见公子剑眉朗目,清秀非凡,着一身靛蓝色束腰织锦袍上绣织金暗纹,沉稳中透着不可言说的矜贵端肃之气,倒显得与这糕点铺子格格不入。
“呃……既然公子都这般说了,那就多谢相赠了。”
少妇接过桂花糕,眼神任有些不舍地留在对方脸上。
“咯嚓——”突然一声脆响,紧接着那夫人看到自己刚刚接过来的纸包被凭空窜出来的女孩子打飞了。
到手的桂花糕就洒了一地。
这姑娘就像是大变活人到了此处一般,不偏不倚正好出现在两人的中间。
“啊?妖怪啊!!”
妇人顿时吓得尖叫起来,差点晕厥过去,立刻引起店内的一阵骚动。
客人们纷纷朝这边望了过来,掌柜的赶紧上前去一把拉起这个可疑的女孩,转身就要往店外丢。
“等等——”冷冽的男声再次响起,“别动她。”
掌柜一听,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又将人拉了回来。
木饱饱第一次被人推到元岚面前,距离他这么近,几乎抬头就要抵到他的下颚,不觉脸红起来,心跳也猛地快了几倍。
可察觉到这些异常,她又立刻在心里暗骂自己道:“木饱饱,想什么呢,现在是走神的时候么?!”
“咳咳。惊扰到各位了,十分抱歉。这是鄙人府上的一名私妖,伺候在老母亲身边,想必是来传话的。”对于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显然元岚也有些惊异,不够他倒是不反感这个小女孩,还没有犹豫立即为她解围。
至于她会忽然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元岚不用想也明白,应当是马骥那边出了什么大事走不开,情急之中将她一人传送了过来。
元岚从掌柜手中接过女孩的一条胳膊,将她轻轻地一揽,木饱饱便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侧。
一阵幽幽的荷香扑鼻而来。
“有事出去再说。”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叮嘱。
但在旁人看来,二人似乎是在亲昵地耳语。
掌柜也不敢再有什么微词,笑嘻嘻地松开木饱饱,在众人的目光下,恭敬地跟在后面一路将二人送出了铺子。
而元岚揽着木饱饱的肩膀,一直离开九香斋好远才松开手。
“太子殿下!”木饱饱赶忙推开数步,弯腰行礼。
她身着的长袍因为方才地牢内的激斗而扯开了些许,颈前的大片雪肤裸露在外,纤细的腰肢在朴素的袍子里若隐若现的,像是邻家的妹妹偷穿了兄长的袍子出门,别有一番反差感。
元岚心头一紧,立刻扶起她阻止道,“不必多礼,是马骥派你来的吧?”
提到这两个字,面前的女孩分秒间红了眼眶,“求求殿下,救救我家主人!”
边说着,元岚感觉到双手上的重量又压来几分,她泫然欲泣地垂下头,颇有一副不答应请求就在这闹市之中僵持不起的架势。
毕竟那日在御妖司巡查的时候,元岚并没有半分偏袒保护马骥的意思。
她此刻实在想不出,除了耍赖乞求,还有什么别的希望。
不料元岚竟然颔首道,“你这……哎!姑娘,你先起来说话……我本也是要去救他的。”
木饱饱一愣,随后掩饰不住欣喜,眼角还挂着一颗泪珠,展颜道,“此话当真?!”
“当然,可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好!”木饱饱终于破涕为笑。
“咕噜噜!——”好巧不巧,女孩饥肠辘辘的肚子此时此刻也叫了起来。
她霎时羞红了脸,在太子面前失礼,真想找个地洞立刻钻下去。
但元岚终于绷不住,扑哧一下笑了,他抬起手,将刚买的糕点递到她眼前摆了摆,“要不,边吃边说?饿着肚子怎么拿出十成十的实力去救人呢?”
一刻钟后,御妖司的大门外。
一支全员赤红甲的精锐小队列阵在街道上。
身着便服的太子元岚负着手立在卫兵们后面,看着门户紧闭的入口,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御妖司今日也是古怪,安安静静的却早早关了门,再加上太子兴师动众的阵仗,使得不少百姓聚在街道上。
元岚便差了几个卫兵将堵塞的人流疏散,不准继续围观。
“有人么?开门!太子殿下驾到!”
队长模样的卫士上前几步,边喊边叩响了那扇大门。
良久,里面也没有任何回应,队长转头望向元岚,在等待主上的下一步指示。
元岚叹了口气,抬起右手微微一挥,示意属下强行破门。
他不是不知道,这一兵戎相向的大动作,传到朝中后意味着什么。
但是马骥对他的全局计划来说太重要的, 他更承担不起痛失爱将的风险,所以只好先不管言论了。
就在前排三名士兵将要举戟砍向那道门锁的时候,从门内传来一声朗笑,士兵们立刻住了手。
“哈哈哈哈哈——请恕微臣失礼了,殿下,可是今日,御妖司内有叛乱未平息,为了保证太子殿下的安全,也为了尽快抓住叛徒绳之以法,微臣眼下实在不能开门啊!还望殿下谅解。明日,长老议会一定亲自前往圣殿谢罪,并为殿下和圣主解释原委!”
听这声音,便是御妖司的首长暮晨了。
木饱饱本在元岚身后等着,听到这话,不禁急切地跟上前拉住了元岚的手臂,无言地皱着眉头对他拼命地摇头。
元岚反手用力握住她因惊慌而变得冰凉的小手,同时回以坚定的眼神。
太子的手宽大炽热,由于常年驻守在外握剑参战,他的手心粗粝带有一层薄薄的茧,而她的手纤细小巧,滑腻柔软仿若无骨。木饱饱感觉手被包裹,一股暖流涌向心间,她立刻回过神来,已没有了方才的慌乱。
“暮长老,我已大致了解了司内今日的情况,且带来了重要的证人——我的赤甲军也会全程护卫我们,请长老不必再有所顾虑,打开大门!”
元岚牵着木饱饱的手径直走到了门口,用不容置喙的肃穆口吻大声说道。
“证人?!殿下可是被奸人所蒙蔽了?我们并不知道今日还有什么活证人存在。”
“哼——”元岚冷哼一声,与木饱饱四目相对,女孩立即了然。
“暮长老,此人现就在我所携带的法器中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