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的地下水牢,随着如意珠脱离了丑丑的身体,而瞬间崩溃瓦解。
头顶上方依旧是昏暗的地洞,可脚下的水道已经没有了汹涌的水波。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地下河的水位节节败退,呈干涸趋势。
远处的隧道入口,突然响起来喧闹的人声。
木饱饱回过神来,侏儒丑丑已经彻底断了气倒在她和马骥面前,想要再问什么也是不可能了,她低头看着手中两颗仍然发亮的碧玉珠子,回想起丑丑的话,显得有些无措。
再看外面的牢房,随着狱卒的暴毙,全都被开了锁。但是其中关押的受伤烛妖却无一有越狱的意思。
木饱饱没有多想,本能地走向最近的一间,想要开门去解救这些伤员。
然而马骥立刻拉住女孩的手臂,对着她无言地摇摇头。
……为何?她用沁红的眼神质问他。
可马骥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着,把丑丑的尸体拖拽到墙角内倚坐好,摆出一副自戕的姿势。
处理完现场的痕迹,他便拉着女孩匆匆出了地洞,跳进已经退潮的水道中寻着一个暗礁藏了起来。
没多会儿,南宫家的长子南宫诀果然带着一群劳工冲进了隧道。
“那个侏儒呢?!”南宫诀不耐烦地问。
丑丑虽然平日里一向是悄无声息、神出鬼没的,但每次主人家下隧道视察,总是最积极露头的那个。
“大少爷,我也是觉得很怪,往常丑丑听到您的一点动静就该从下面上来了,再加上早晨隧道钥匙……我才想着得请您来定夺。”劳工队长慌忙解释道。
“你,带两个人下去找他出来,其他人,都别愣着了,赶紧去自己的位子上开工吧。”南宫诀命令道。
劳工们莫敢不从,有序地四散开来。
队长刚要带人走,又被南宫诀单独喊住。
“我也跟你们下去。再多叫两个人跟着,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水牢里或许出事了。”他压低声音,吩咐手下。
藏在暗处的女孩被紧紧牵着双手,无法动弹。
“为什么!!”她用无声的唇语,对近在咫尺人呐喊着。
为什么要将本能解救的无辜精怪留在地底而偷溜走?
为什么能置这么多条人命于不顾,冷静地仿佛没有心没有血?
明明前夜还承诺过一定会帮小山一把,现在却功败垂成了。
她不甘心,却因着主仆关系的最基本制约,而不能违抗马骥的意志,尽管——尽管她的妖力已远在他之上。
还有刚刚在时停中发生的奇迹,也不知是他何时练就的本领,自己全都一无所知。
此刻,女孩只感觉透彻心扉的寒意包裹住周身。
她木然地停下了挣扎。
她不记得具体是怎么离开的隧道。
木饱饱按照马骥的嘱咐,将如意珠藏在府上,对谁也没有提起去过南岭隧道的事情。金索与身体融合后,能够更加自如地收放,不必再带在腰间,着实方便了不少,但是念及此,她就会陷入对丑丑临终前话语的疑惑中。
两日后,凭着斑斑吐出的解药药方,南宫向终于醒来了,朝中的一些流言也终于不攻自破。
南宫向苏醒后,隔日就恢复了上朝面圣,丝毫看不出刚刚历经大劫的样子。
木饱饱每日待在白事厅,各路旁敲侧击宫中的新闻,也未捕获半点关于南岭的消息,一切表面上风平浪静,南宫家,似乎没有因为死了一只狱卒而激起任何涟漪。
马骥……也没有就在南岭的见闻上奏。
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再没任何人提及。木饱饱差点就要以为那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可是每每深夜,看到躺在斗柜深处的那两颗珠子,残酷的画面又会重新浮现在眼前。
就这样过了好几日,她默默算着照例陈小山也该来悬医阁了,便日日午休时分去门外蹲守着。功夫不负有心人,连续几日后,终于被她等到了烛妖的身影。
陈小山依旧是浑身的灼伤印记,艰难地挪动着身体,刚换完药走出诊室,就被木饱饱拦在了一边。
“嗨……还记得我吗?”她轻快地打招呼。
怎料对方顿时一脸阴沉地想佯装不认识夺路而逃。
“哎哎哎,不是,你别跑啊,我等了你好几天,专门给你送秘方来的。”
女孩一下又蹿到他身前去,张开双手拦住去路,压低声音诚恳地解释说。
“喏!就是这个,绝对有效,比长老给你开的药还管用那种!”她倾身附在烛妖耳边道。
陈小山狐疑地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纸张,犹豫片刻,大概心想这是在官府内,料她也不能公然害人,便接过了方子立即打开看。
那薄纸上所记载的,正是马夫人的秘方,只是有几味药材,小山没有见过,不知去哪里寻得。
木饱饱看出他的迟疑,指着方子道,“这些药材可能没人这么合过,但若是分开去司药局采买的话,也很方便。”
“唔……你为什么要帮我?”小山站在原地,发出一直以来的疑问。
“那还用说,人类会互助,那精怪帮助精怪,又有什么不对么?”
女孩虽这么回答着,心里却有些难过。
她确实是想帮助眼前的烛妖疗伤,即便有些事情必须暂时瞒着他,必须利用他。
陈小山点点头,旋即将方子折好迅速塞进了衣襟里,又感激地对女孩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匆匆离开了悬医阁。
几日后,司药局的深处。
草木的浓重香薰气息闹得木饱饱几乎不能呼吸,她屏息往里走。
“饱饱!”
忽然听到有娇柔的声音呼唤自己。
猛然抬头,正对上好友笑眯眯的神情。
那一袭熟悉的青色长裙,从高高的柜子上垂下来,荡在她的头顶上空。
“嚯,自己爬这么高,可要当心裙底呐!”木饱饱转了个身,面向诗玄姬打趣道。
“哼,再寻我开心的话,我可不帮你了。”诗玄姬假装生气地从货架上一跃而下,也不理木饱饱,径直往里走。
“别呀,好姐姐,我这不是担心你么,倒变成寻开心了……冤枉呀我!”
木饱饱三两步小跑跟上,熟稔地缠住她的手臂,一齐前行。
“……真拿你没办法!”诗玄姬撇撇嘴,反手牵起好友的手,一路拉到房间最里面的柜台前停住。
“你说的没错,真的来买了。”
她神秘地凑近小声说道,一边拉开抽屉,取出了最上面的一叠账本,翻开推到木饱饱面前。
“你看,昨日有近五十笔相同的订单,都是你给的那个方子的药材。”
诗玄姬敲了敲账本的那一页,欲言又止。
“但是……采购人这里,都是拿了官方采买证来的,当天也不是我再前面值班,就没看到到底是谁……”
“采买证……?!”木饱饱喃喃。
“是啦,有证不需要登记个人信息的,这类的算是正常公家采买——哎!被他钻到孔子!早知道我昨日就跟他们换班了!”诗玄姬就沮丧地说道。
木饱饱皱眉道,“一下买了这么多,这样要再等他们出现,就不知是何时了……”
“呃……”诗玄姬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对好友说道,“我想起来了,有个人,你去找他,说不定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