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似曾相识
三无折耳2023-10-26 09:413,065

   花欣没有给马骥更多时间,她直接释放了另一张令符,“呼呼大睡”。

   马骥的眼前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花欣落在草地上,重新化为女子形态凑近那棵樱木,她静静地端详着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划过他紧闭的双眼,他的鬓角与下颌,停留在那宛如雕塑一般的下巴,猛地握住他的脸庞,痴痴地笑了起来。

   “早这样乖乖听话,不就没那么多事儿了么?”她喃喃自语道,然后起身把马骥放倒了最大的那一朵花苞床上,降下帐幔,又挥手将荆棘镣铐收了起来。此刻马骥仰面躺着,虽然陷入了睡眠,但呼吸有些急促,看起来仍然困在极度痛苦的情绪里难以平复。花欣不知道他正在做一个噩梦。

  

  

   梦中的场景如此似曾相识,但他拼命地让自己回想,却大脑空空。

   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火光冲天,他趴在石阶上,京都的城池陷落了,哀嚎遍地,死尸不计其数。但他顾不及这些,因为他隐约记得自己心如刀割般的疼痛,全来自于宫殿前的那棵参天的古木,那是这场大火的源头。他匍匐着往前挪行,直至看清楚火光里,女子黑色的长发飘扬着,仿佛艳丽的花火,融进了整棵树干,她的脸确是灰白色,仿佛有某种无可阻挡的衰败之力由盛放的火苗里挥发出来,渐渐的从发梢到发根,将自己点燃,染成了火红色。那明明白白就是木饱饱的面孔。

   生命如此旺盛的古木,此时也犹如风中之烛,他感觉到,当大火熄灭,她就将离去。

   马骥的眼中闪动着星云般的光,身上无数的伤口此刻失去了痛感。也不知望了多久,滚滚的泪珠从眼眶里涌出来,旋即便在火热的空气中消散于无形,只在脸上留下无数道泪痕。

   木饱饱,是否我还没尽全力去保护你……?是否……如果我能豁出去动用妖力,你就不会再次离开我……?

  

  

   花园内帘幕低垂,宝鼎香袅,红帐中寂静无声,风在帘幕间停驻,只有花欣特制的馥郁香料弥漫,气氛像是凝结了,马骥眼角的泪水还在兀自滑落。

   “三年了……”花欣托着腮横倚在马骥身侧喃喃自语,“我们终于见面了。”

   面对着至高无上的神无君,她的语气有一丝羞赧和感慨的情绪在其中,“我自幼在复民会里听他们说你,我便悄悄觉得你是天下第一的英雄,只有你配得上当我的主人和夫君。所以当他们说要杀你,我主动请缨,我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只要你以后同我在一起……”

   睡梦中的男子不安地蹙起眉,花欣一脸心疼,伸手抚平那道皱纹,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现在让你忘了她很难,但我不着急,我可以等的。现在她死了,你更应该多看看身边的其他人。”说着,她一翻身,就这么顺势靠进他怀里,幸福地用脸颊蹭着他的胸膛,两人的呼吸声都很明显,花欣的心跳扑通个不停,手指有些颤抖地拂过他的衣襟,然后将领口轻轻扯开,凑近他的脖颈,仔细嗅着他的气息,所以她没注意到马骥的双眸缓缓睁开了,震惊地看着眼前伏在自己身上的女子,猛地挣扎推开了她。

   “啊——你醒啦。”花欣娇媚地一笑,掩饰自己些微的慌张,脸色飞红,“我正想替你包扎伤口。”她从他胸前支起来,一伸手,雪白的纱布卷变出现在手心里,低头扯出一截来顺着马骥流血的手臂缠绕了几圈,最后打上了一个精巧的蝴蝶结。她感觉到马骥正紧盯着自己,于是抬起头与他视线相对。

   “好些了吗?其实我这屋里的香薰也有镇痛舒缓的效果。”她关切地询问。

   “木饱饱呢?”马骥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了,讷讷地问。

   “谁?木饱饱?哦……那个小饭勺么,她已经死啦。”花欣一脸无所谓地答道。

   “你!”他眼眶一红,几乎又要立刻落下泪来,心里又痛又乱,如同受到最后一记重击,让他说不出话来。

   “不过是跟随了你月余的小妖,有那么重要么?”花欣不以为意,没有停下手中的功夫,挪到了他的双腿旁,试图替他的下身清理伤口。

   二人无言了片刻,只听男子沉沉地说,“……那我便要你偿命。”

   说时迟那时快,本应吸了醉香而四肢无力的马骥竟然双手撑住花床弹了起来,同时借力抽出腰间的配件,闪身上前抵住了花欣的咽喉,毫无防备的花欣顿时被逼入死角。剑锋逼近花欣一分,立刻从她雪白颀长的脖子上沁出一滴鲜红的血珠。

   “啊……”花欣惊呼,却面不改色地接着笑了起来,“天真,神无君该不会以为凭你凡人肉身,能伤到我吧?先说一句吧,刚刚我放水了,我是故意让你近身的。”说完,她瞬间从马骥的跟前消失了。马骥警觉地环顾四周,凭灵眼竟探不出花欣的动向,她从这个空间完完全全地隐匿了!

   “哦呵呵呵呵呵呵,真好玩儿!你知道为什么找不到我么,因为我给你贴了别的令符呀。好好看看,你身上的绷带……”花欣虽不见踪影,那娇柔的声音却始终环绕在屋内。

   马骥这才低头看到,四肢上雪白的纱布上渐显出来的文字,分明写满着看不懂的符文。

   但是——就凭这小小的妖术,他不可能束手无措才对。他轻蔑地笑了。

   他从未让世人知晓的沉重的秘密,当年母亲当年身怀六甲之际,曾误食一个妖丹,以至于马骥他生来就带有强大的妖力,并且可以使用五系术法,半人半妖的体质,让他比真正的精怪还要强大,也让他始终无法与任何精怪绑定结契。为了掩人耳目,他收拢了明镜在自己身边——明镜却从未与他绑定,二人只是单纯的上给与下属关系。这么多年来,每次战斗,实际上二人依靠的都是各自的法力,却要作出配合默契的假象掩人耳目。

   可事到如今失去了心爱的人,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呢?

   他抬起手腕放到嘴边,狠狠地用犬齿咬破了一个口子,鲜血沿着嘴边流了下来,他不管,而是将手臂上的血珠甩到了半空中,同时拼尽全力吼了一声,“血魂术·爆!”

   只见一串血珠立刻炸开了,火光刺眼,在爆炸的范围之内,花园内的植物都被灼烧了,然后瞬间化为了灰烬。

   “嘶……好痛!!”随着吃痛的尖叫,花欣重新显出了原形——一只绿色带波点纹样的巨大花蛾。她被完全激怒了,身上绒毛一瓣瓣竖了起来,两片翅膀不停地高频拍动着。

   被马骥攻击过一轮后,烟雾散去,花欣的花园内已经残乱不堪。但是马骥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逼身上前靠近花欣同时扬着手腕,寻找最佳时机,释放下一个血魂术。

   也就在这时,他身后的突然传来巨大的碎裂声,将战场中心的两人都震得停住了动作。

   是溺死木饱饱的那只水缸突然爆裂开来,而从中一跃而出的,正是神气活现的小饭勺。

   马骥一时间以为自己太过伤心,出现了幻觉,不觉手中的利刃都没拿稳,叮咣一声落在了地上,旋即,他三步并作两步,腾出双手,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浑身仍是湿漉漉的女孩,将她娇小的身躯扣进怀里。

   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的声线更加颤抖了,“饱饱……你还活着……谢谢你,谢谢你……”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贪恋地抚摸着她的背脊,生怕这只是一场美梦,分分秒秒就会破碎。

   木饱饱方才假死,但上次在客栈内救助呼吸困难的马骥时,她已熟练习得了一招自给制氧,故而趁着花欣将马骥拖去花床上清伤,她在水缸中默默地复苏自救了,并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只等待这一刻,与马骥一起反击花蛾精。

   “主人,我没事,咳咳……我答应了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木饱饱刚从水里出来还有些气喘。

   马骥轻轻摇了摇头,心疼地望着她的双眼,“交给我就好。”

   言毕,马骥镇定地逼近绿蛾,手中的火焰再次燃起,花欣封印他的纱布早被他体内冲出的妖力给挣断了,这一回,他要用上对手在自己身上破开的所有伤口,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血魂术·极。”他轻轻地念动咒语。

   半晌,他的周身却没有任何法力反应。他讶异地再次喊道,“血魂术·极!”

   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耳畔轻轻回荡。

   看到这,花欣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什么嘛,还真唬到我了,什么招数只能用一次就失灵了?!”说完她立刻扇动巨大的翅膀,调动周围残存的荆条快速地向他两人攻去。

   那片刻,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体内妖力毫无反应的那种无力感,他第一次惊慌了。

   就在他晃神的片刻,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以肉眼很难分辨的速度,一口气斩断了六根粗壮灵活的荆棘,并稳稳地落地,护在他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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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风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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