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脸上堆满笑容，根本分不清楚是奸，是诈，还是发自肺腑：“总共能拉三千箱，除了这家的一千箱，装完就去下一个葡萄园，估摸着能装一千五百箱，还缺五百箱。这车发完之后，大概需要半个月，才能再来。要不然这样，你们先凑够这五百箱，然后预定下一次？我给你们多准备点箱子。”
老板这些话没有任何毛病，横看竖看都不像是毒贩伪装的，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在完全洗清嫌疑之前，程晋自然不能轻易下结论。
程晋也不急着回答，双手插兜，打量着不远处的大货车，心不在焉的问道：“你们这是打算运到哪？”
销售渠道，算不上什么机密，老板回答的也很痛快：“一般都是直接包装出口到东南亚，当地人认咱西北的葡萄，一直不愁卖。不过今年情况不一样，关税上涨，而且其他国家的葡萄，也进了东南亚市场，竞争力变小了，所以直接拉到南方城市，集中供给大型连锁超市。怎么样，你那能凑出五百箱吗？”
程晋依旧没有回答老板的问题，打量了一眼那两个轮班司机，俩人都是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一个精瘦，一个微胖，张嘴说话的时候，满嘴烂牙花子，看得出是经常跑南方，染上了嚼槟榔的习惯。
程晋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老板身上：“五百箱葡萄很轻松，不过这价格……”
“一块五。”没等程晋说完，老板就很爽快的答复了。
听到这价格，程晋不由眉头一皱：“你开什么玩笑，这也太低了！”
老板也一脸惊讶：“刚才不是说了吗，今年行情不好，不能出口只能内销，咱西北的葡萄品质确实没得挑，可问题是在国内竞争力不行。落地价一块五，摆在超市货柜上，至少十来块钱。落地价和零售价可不能比。兄弟，有人收就不错了，总比挂在树上烂了强，你说呢？”
程晋叹了口气，忍不住在心里为果农叫屈，忙活大半年，卖的钱还不够本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图啥？但这也不能怪超市和商贩，毕竟中间没有人赚差价，当地的水果就只能永远留在当地。当然，这些事，轮不到程晋操心。
程晋装模作样的一咬牙：“行，一块五就一块五，不过眼看着天都黑了，落果得等明天。”
老板轻笑一声：“那倒不着急，我年年往这边跑，从来都是两天才能装完，而且现在葡萄还没有完全熟透，中间耽搁一天两天，问题不大。”
程晋长叹了口气：“哎，这忙活大半年，才卖一块五，还不够肥料农药钱。还是你们赚钱容易，要不然我也不种地了，改行当水果贩子。”
一听这话，老板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瞧你这话说的，我们赚的也是辛苦钱，大家都不容易。”
程晋仰头一笑，漫不经心道：“咱这片这么多葡萄园，每年得产出好几十万斤吧。”
老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光这片的话，大概五十多万斤，南边木塔镇能有个七八十万斤？其实也没个准数，种地得看天，这个你比我懂。看得出，你也没少赚，连牧马人都开上了。千万别脑袋一热，改行当什么水果贩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兄弟。”
程晋点了点头，转身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于烨：“老于，把你手机给我，我记一下老板的电话，到时候好联系。”
于烨眉头一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带电话。”
程晋后槽牙用力一吸，没好气道：“我都看见了，你装什么犊子！”
说着话，程晋直接把手伸到于烨后腰，把手枪拽了出来，反手顶到老板的脑门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止把老板吓了一跳，连于烨都蒙了。不过于烨没有阻止，既然程晋亮了枪，肯定是抓住什么把柄了。但于烨全程听着程晋和老板的对话，就是闲扯淡，哪有什么把柄？
“兄……兄弟，怎么回事？”老板被枪顶在脑门上，吓得满脸煞白，话都说不利索了。
程晋没搭理老板，盯着不远处同样僵住的两个司机，冷冷道：“老于，先把那两个货控制住。”
于烨也不多问什么，从腰里抽出另一把枪，指着那两个司机，满满靠了过去。
“双手抱头，趴车上！耳朵塞驴毛了？麻利点！”
于烨低吼着，见司机还发呆，一脚踹在胖司机的肚子上，紧接着举起手枪，用枪托砸在瘦司机的脑门上。于烨可不管那么多，到时候抓错人，有程晋写检查，跟他没什么关系。
确定于烨已经将司机控制住了，程晋这才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老板身上，左手攥枪，顶着老板的脑袋，右手拍了拍老板的脸，忍不住冷笑：“挺能装啊？兄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强装镇定的说了一大堆，最后还不是露馅了？”
老板一脸茫然，眼神透着恐惧：“露馅？露什么馅？你……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程晋冷哼一声，用枪在老板脑门上怼了一下：“还装是吗？这片地界每年产出葡萄五十万斤 ，你对当地挺了解啊，是不是每年都往这边跑，早就跟当地的葡萄农混成脸熟了？你是不是应该一眼就认出，我们不是当地的葡萄农？正常人，应该先问问我们的来路吧？”
“还有！我刚才扫了一眼货车，上面也就装了十几箱，再加上地头还没有搬运的箱子，加起来一共不到一百箱。这眼看着都天黑了，明早起来继续装，顶多装到12点。地里落果的人只有果园主人老两口，早上9点装到12点，三个小时，能装完一千箱？你跟我扯呢！”
“我不是这片地的果农，只能是木塔镇的果农，从这开车过去，至少要三个小时。等你这边忙活到明天天黑，在跑到木塔镇装五百箱？真正的水果贩子，谁会干这种蠢事？五百箱就地怎么凑不出来？老哥，你为了应付我，是不是太明显了点？”
“对了，还有一点。如果我是木塔镇的果农，屁颠屁颠跑几个小时来这找水果贩子，图什么？图你给的价高？一块五啊大哥！”
老板脸色依旧慌乱，无比畏惧的看了一眼程晋手里的枪：“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大兄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程晋早就料到老板不会轻易承认，也不啰嗦，伸手一指老板的右手：“老两口在里面落果，你和司机都在外面等着，看得出，平常也不会帮果农干活。人家超市也好，出口公司也罢，都有自己专用的装卸工，也轮不到你干活吧？看看你手，都烂成什么样了？是不是经常剥葡萄皮？”
“之前我还纳闷，卖葡萄怎么和贩毒扯到一起，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移花接木。先收到新鲜葡萄，把皮扒了，套在事先准备好的容器上，伪装成葡萄，混在一起走绿色通道，运到内陆之后。在找地方，把假葡萄搬出来，将事先准备好的葡萄填充进去，最后把葡萄卖掉，神不知鬼不觉。”
程晋敢肯定，为了防止葡萄伪装的不像，除了葡萄皮之外，还会保留一层果肉，最后把毒品用密封容器填充进去。具体工序，对于这些常年贩毒的老油条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难事。不过这是个大工程，需要不少人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板再抵赖也没什么意义，因为他知道，现在说破大天，程晋都不会放过他。
老板表情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死死瞪着程晋，露出狰狞一面：“你他妈不是个莽夫吗？什么时候学会刑侦这一套了！”
程晋笑了：“不好意思，我是正经警校毕业，老本行就是刑侦。”
程晋从兜里掏出手铐，扔到老板手上，使了个眼色，示意老板自己戴上。
老板深吸了口气，盯着手铐半天没有反应，就在程晋准备警告他一下的时候，货车方向突然传来枪响，程晋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发现于烨倒在地上，那两个司机已经跑进货车驾驶室。
“老于，你怎么样！”程晋吼了一嗓子。
“没事！”于烨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朝驾驶室开枪：“狗日的，知道我腰上有伤，偷袭我！”
啪啪啪！
于烨直接将子弹全部宣泄在驾驶室上，玻璃干的细碎，车门被打出一个个窟窿，主驾驶位置的胖子，被穿门而过的子弹，当场打死。瘦子侥幸躲过子弹，趁着于烨换弹的功夫，趴在座椅上，强行发动引擎。于烨换弹的速度极快，也就是一两秒的功夫，对着驾驶室又是一通狂射。
可惜，中间隔着车门和胖子的尸体，没能打中瘦子。瘦子一脚油门轰下，只露出半个脑袋，朝着程晋和老板撞来。程晋只能举枪对驾驶室射击，可惜根本没办法打中，逼不得已只能往旁边扑闪。程晋倒是躲开了，可是老板却被大货车当场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