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幕后买家这件事，轮不到程晋和于烨去操心，眼下只需要专注于抓捕最后一个毒贩，但是这一次，市局下了一道截然不同的命令。相较以往，高压打击鹰会的计划，这一次却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量活捉目标。
最后一名毒贩，关乎能否彻底掌握鹰会的整个成员网络。既然连那个雇佣兵，都只是炮灰，那么基本可以断定，最后一名毒贩，就是接替老黑位置，能够与鹰会核心人物接触的最高层头目。只要抓住这名毒贩，就可以与国外警方联合执法，彻底铲除鹰会，又能完全杜绝鹰会再次渗透进西北。毕竟到时候，连核心人物都被盯住了，想再越境国门，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如果活捉失败，被迫击毙最后一名毒贩，虽然鹰会由于失去整个西北网络，暂时无法再染指西北，但这个时间不会维持太长，短则一年半载，长则数年。以国内庞大的人口基数，任何一个贩毒组织，都不可能放弃这个市场。所以，最终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个任务，对于程晋和于烨而言，无比艰巨。
现在对最后一名毒贩，其实并非一无所知。根据现有情报分析，最后一名毒贩一直没有浮出水面，证明他的侦查能力极强，甚至比雇佣兵还要强上一个档次。而且自从程晋到达西北以来，时至今天，对此人的了解也几乎为零，更加证明这个人的谨慎程度。可以说，最后一名毒贩，是程晋和于烨可能遇到过最难缠的对手。
既然有了这个心理准备，想要揪出他本来就已经极为艰难，又要活捉，几乎不现实。
但程晋和于烨别无选择，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服从命令。
随着雇佣兵的死亡，最后一名毒贩的线索完全中断，至少根据眼下的情况来看，想要揪出他，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是最笨的办法，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对无人区进行地毯式搜索，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但这种方法弊端太大，一方面会逼迫鹰会直接取消交易，让最后一名毒贩直接撤出境内。另一方面，无人区实在是太大了，条件又极为恶劣，距离山城市又远。调动三五百个警力，洒在无人区，简直就是投石入海，掀不起什么波澜。况且国内警力本来就极为紧张，总不能把所有警力投送到这一个任务上，其他事全都搁浅，这种顾此失彼的办法，领导根本连考虑都不会考虑。
这就不得不提另一个办法，将所有赌注压在幕后买家身上，只要把幕后买家搞定，究竟以这个突破口，与最后一名毒贩取得联系。当然，这个办法也并不是百分百能成功，有一个无法忽略的因素，就是鹰会只有在确定交易的前提下，才会与买家接触。现在鹰会究竟是否交易，还是个未知数。
总之，很难办。
在漫无目的的游荡了一个星期后，程晋和于烨终于放弃，老老实实的留在哨所等电话，日子像是回到了程晋刚到西北的那段时间，手里掌握的线索几乎为零，一腔热血无处施展，全都憋在心里，以至于整个人都有点颓唐。
营地还是那个破营地，哨所却不是从前的哨所，人也变了一圈。
身为景云市富二代的程晋，不敢说自己是奶油小生，帅的有多么惊天动地，但一直都是景云市队的颜值担当。有颜有钱，往夜店一站，简直就是妇女杀手，在不考虑纪律和道德的前提下，一晚上勾搭三五个，不在话下。
现在的程晋，脚上穿着一双赃到认不出原色的破运动鞋，下身穿着迷彩裤子，上身是风尘仆仆的破夹克，稍微抖动一下，就灰尘飘摇，俨然一副羽化升仙的前奏。那张白皙的脸蛋，已经完全变成了深褐色，皮肤爆裂的极为严重，尤其是嘴唇，像是被人用钢丝球擦过一样，一片毛刺，再加上鬓角的一块大疤。活脱脱就是个混迹在西北，不求上进，且被人爆K过的流氓混混形象。
程晋蹲在哨所门口，嘴里叼着烟，看着一望无尽的黄沙，像是失去了人生目标一样，无精打采道：“我都快熬不住了，那孙子，一个人躲在无人区里，就不怕憋出神经病？过去多久了？从咱们抓住林宇飞算起，过去快俩月了吧？”
于烨坐在马扎上，脸上搭着一块湿毛巾，正仰头打盹，压根没听见程晋的话。
程晋也不知道于烨早就睡死过去了，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于烨攀谈：“现在就这么耗着，鹰会也不说到底交易还是不交易，幕后买家那边也没信，我都快愁死了。”
程晋将烟屁股弹飞，从怀里掏出唐正的笔记本，一页一页的翻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么：“老于，你说杀害唐正的真凶，到底是已经挂掉的雇佣兵，还是最后这个毒贩？哎，不管怎么说吧，反正凶手就是这俩其中一个，只要把那孙子抓住，我的任务也就彻底完成了。到时候，回了景云市……”
一阵呼噜声，将程晋滔滔不绝的话打断。
程晋转身看了呼呼大睡的于烨，差点没把笔记本拍丫脸上。
“老子在这嘚吧嘚半天，你特么睡得跟个猪一样，什么东西！”程晋恼着脸子离开营地放风，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连地上的石头，都得踢一脚。然后拉开裤链，对着一颗茁壮成长的小草，准备用尿素烧死它，发泄心中的不满情绪。
结果滋到一半，正解气呢，哨所突然传来一阵电话铃声。现在对于程晋来说，电话铃声简直比最漂亮的女人都勾魂，也顾不上尿没尿完，撇开两条大腿，像是某种沙漠蜥蜴一样，朝着哨所狂奔而去。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被于烨捷足先登。
于烨对着电话一个劲儿点头，然后挂断电话，转身看向眼巴巴的程晋，轻描淡写道：“来活了。”
“快……快说！什么活！”程晋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段时间早他妈憋疯了，就算这通电话跟毒贩无关，哪怕是帮当地牧民找牛，程晋都屁颠屁颠照办，只要能离开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出去放放风，怎么都成。
于烨转身回到床铺，从床头拿起腰带捆上，一边往枪里装子弹，一边漫不经心道：“买家那边有线索了，现在葡萄已经到了采摘季节，各地的收购商已经聚集到种植区。葡萄这种水果，不易储藏，所以无论采摘，还是运输，都秉承着一个‘快’字。而且第一茬葡萄下来以后，无论价高价低，对于收购商来说，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不会受到后续价格波动影响，所以大多数商贩都比较在意第一茬。”
“另外，葡萄这种水果，不像苹果、梨等水果，在树上多挂个十天半个月，除了个头能长得再大点之外，几乎不影响什么。一旦熟透了，很快就会开始丧失水分，所有无论是为了方便运输，还是减少损耗，葡萄大多都是在完全成熟之前，就开始采摘，利用生理后熟。”
程晋早憋不住了，破口大骂：“你特么教我在这种葡萄呢？老子问你，到底是什么活！你扯这么多种葡萄的屁事干球。”
于烨知道程晋疯了，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我的意思就是说，商贩都开始忙活起来了。幕后买家想和鹰会交易，就必须采用就近原则，那么只能选择在咱们镇上下榻。所以只要是收葡萄的商贩进了镇子，派出所的兄弟都要严查一遍，然后……”
程晋快要抓狂：“然后什么！老子让你活活急死！是不是要去抓买家！”
于烨轻笑一声：“有一个商贩，不能确定身份，而且已经朝着种植区去了，上面让咱俩去试试水，看看能不能摸出点什么线索。”
程晋长叹了口气，一言不发，转身走了，生怕自己搂不住火，把于烨爆锤一顿，当然前提是要能打过于烨。
开上车，二人没有直奔种植区，而是先去了镇上，换了一辆车。一来是警车太扎眼，二来这破车实在是不适合在戈壁上执勤，跟当初红河哨所的老骥伏枥差远了。
等二人开着刚换的五手牧马人越野车赶到种植区，已经是下午七点多，日落黄昏。不过也不用着急，反正来这收葡萄的商贩，一般都会在种植园住一晚，等货全装满了，才会离开。很快，二人就发现了目标商贩。
对方一共三个人，老板，两个轮班倒的司机。
老板是个身高只有一米六五左右的南方佬，精瘦矮小，但眼神却相当聚光，被程晋和于烨叫到眼前的时候，显得非常谨慎小心，而且属于那种不笑不说话的类型。
“两位，有什么事？”老板主动开口询问。
程晋和于烨来的路上，就已经商量过了细节。
程晋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老板，车装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