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穿透第一道车门玻璃，然后是第二道，巨大的贯穿力，根本不会因为两层薄薄的玻璃发生任何偏离。唯一能影响子弹轨迹的因素，只有AK本身的后坐力。子弹擦着程晋的右侧太阳穴划过，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一条前窄后宽的冲击性伤口，直接从前额贯穿到后脑，一大块皮被撕下，鲜血瞬间将程晋的右眼染红。
这一枪，往左便宜点，当场爆头。往右偏一点，整个右耳会瞬间消失。
程晋仰头摔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等他稍稍清醒，爬起身的时候，雇佣兵已经从车顶跳了下来，手里的AK像是球棒一样，重重的砸在程晋肩膀上。
程晋疼的一阵龇牙咧嘴，慌乱举枪连扣扳机，可惜枪口被雇佣兵的腰部卡住，根本无法瞄准雇佣兵的身体，子弹全都打在车门上。紧接着程晋肚子就挨了一脚，然后是下巴，右脸。一套干脆利落的组合拳，将程晋打的晕头转向。
程晋几乎是下意识往雇佣兵怀里钻，任凭拳头像雨点般落在身上，也绝不后退。因为程晋心里很清楚，一旦后退他就完了，唯一的机会就是近身缠斗。在连续遭到数次重击后，程晋终于抱住了雇佣兵的腰部，咬牙硬抗后背的砸击，拼尽全身力气将雇佣兵抱起。
雇佣兵顺势将身体往下沉，阻止程晋抱摔，但下一秒，程晋突然消力，身体跟着雇佣兵一起往下沉，两个人瞬间失去重心，同时侧翻倒地。不等雇佣兵反应过来，程晋已经爬到身上，连续数次纠缠，雇佣兵非但不能把程晋甩开，反倒被越缠越紧。一个不小心，就被程晋技术性突破，脖子被程晋的胳膊死死绞住。
雇佣兵冷静无比的脸色，终于出现一丝慌乱，他根本没想到，这条疯狗的近身格斗能力这么强。或者说，雇佣兵对警察机关的了解不够完善，忽略了近身擒拿是警方的必修科目。
脖子被绞住的瞬间，动脉受到压迫，也就是一秒钟的间隙，大脑就开始不听使唤了。雇佣兵靠着超强的战斗素质，咬着牙死撑，左手死死抓住程晋的胳膊，尽可能抵消一部分力道，右手胡乱摸索，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重重拍在程晋脑门上。
嗡！
程晋眼前一花，仰头栽倒。
雇佣兵也趴在地上，干呕不止。要不是身体素质有差距，雇佣兵已经被程晋绞死了。大口大口喘了几次粗气，雇佣兵的意识这才逐渐清醒，发现程晋又晃晃悠悠的要爬起来，雇佣兵放弃了继续缠斗，快步冲进帐篷，抓起迷彩服和背包，便朝着茫茫夜色跑去。
程晋追了几步就再次摔倒，头部连续遭到重击，程晋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只能眼睁睁看着雇佣兵消失在夜色中。
等程晋踉踉跄跄的摔进帐篷时，马丽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唇翼微微开合：“我……知道你能找到我。”
程晋找到马丽，绝不是碰运气，而是经过周密计算的结果。在确定了大体方位之后，只需要将那方圆五公里进行地毯式搜索。大约一个小时前，程晋发现了马丽死去多时的坐骑，再根据地面留下的轮胎印，就能判断出雇佣兵的移动方向。而且随着月亮逐渐浮出高耸的山峰，漆黑的戈壁滩逐渐清晰起来，程晋的搜索难度也会大大降低。如果不是汽油不够，程晋至少能提前二十分钟找到马丽。
程晋倒在马丽旁边，鲜血不断顺着额头和右侧太阳穴位置流淌，在褶皱的塑料纸上形成一条血流，与马丽的血汇合在一起。
“你放心。”
程晋缓了半天，才终于发出声音：“不把那狗日的脑袋拧下来，我就……把你家羊全买了。”
马丽苍白的嘴角微微上扬，气若游丝道：“那你还是买羊吧。”
程晋依靠卫星电话和市局取得联系，半个小时后，一架直升飞机缓缓降落在帐篷外，四名全副武装的大兵冲了进来，看到马丽的模样，队长鼻孔骤然撑大，喘了几下粗气，蹲在程晋身边，恶狠狠道：“你要是让那兔崽子跑了，老子以后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程晋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兵哥哥，我都这德行了，能不能先帮我叫救护车。”
队长一挥手，两个孔武有力的大兵，直接将程晋托举起来，粗鲁却实用的塞进直升机里。程晋先被送到边防营医疗站，进行紧急包扎处理，情况稳定下来，才联系市局单位，让专车把程晋转移到镇医院。
经过医生细致的检查，除了脸部有点破相，外加脑震荡和少量淤血之外，问题不大。没过多久，于烨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孙淑梅。程晋不顾护士阻止，摇摇晃晃跑出来凑热闹，看着刘蒙被推进手术室。
见程晋这幅鬼样子，于烨不由眉头紧锁：“马丽呢？”
程晋伸出大拇指：“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居然先关心马丽，我都这比样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特么问你马丽呢！”于烨火燥燥的，显然也是吃了一肚子气。
程晋叹了口气，郁闷道：“马丽被转移到市区医院了，不过听兵哥哥们说，马丽皮肉伤一堆，致命伤倒是没有。唯一可能威胁生命的因素，恐怕只有失血过多。不过在边防营医疗站已经紧急输血了，问题不大。”
于烨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排椅上，眼神一阵呆滞：“老子在西北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修理的这么惨。妈的，那混蛋太专业了，侦查能力、枪械使用、近身格斗，全他妈压我一头。之前在刘蒙家，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差点把我绕进去。早知道咱俩应该换换，你去对付那混蛋，比我轻松多了。”
程晋同样瘫坐在于烨旁边，摸索了半天，才从兜里翻出烟盒，无视护士的凶狠目光，抽出一根扔给于烨，自己也点上一根，仰着头，吞云吐雾：“咱俩想一块去，我也是让人打的一头雾水。这俩混蛋和之前的毒贩，根本就不是一个路子。”
于烨点了点头，眼神一阵凝重：“我对付这家伙，绝对受过系统性训练。”
程晋嘴一裂，竟然得意起来：“我这边是个雇佣兵，狗牌都露着。”
于烨一愣，扭头看向程晋，眼神很是惊讶：“雇佣兵？真的假的？跟我在这演电影呢？”
“啧！骗你是孙子！”程晋从兜里翻了翻，拿出一块拇指大的铁制身份牌，扔到于烨手上：“你自己看，这不是雇佣兵这是什么？”
于烨捏着狗牌仔细打量，不由一阵感叹：“真想不到，连雇佣兵这么高级的货，咱们都能遇上。”
“高级个锤子。”程晋切了一声，脸上的得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鄙夷：“只要你愿意，你也随时能去当雇佣兵。其实没什么神秘的，说白了就是些二半吊子，非职业军人。或许实战经验方面，可能丰富一些，但具体硬件和技巧方面，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要是再遇见，我有七八成把握能干掉他。”
于烨早就习惯了，明知道程晋在吹牛，也不嘲讽，而是叹了口气，嗓音透着疑惑：“照这个说法，那家伙以前在国外当过雇佣兵，然后被鹰会吸收开始贩毒，可问题是，他是怎么从边防营眼皮子底下溜进来的？”
“我也纳闷。”程晋见护士过来了，赶紧把烟灭了，伸手一指旁边叼着烟的于烨，摆出一副跟我无关的嘴脸。
就在这节骨眼上，镇医院的主任医师走出手术室，直接摇了摇头：“救不回来，大动脉受损，送来的太晚了。”
一直瘫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孙淑梅，瞬间失了魂，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这么坐在地上发呆。
于烨转身把烟屁股扔出窗户，逐渐冷静下来：“麻烦了医生，尸体就先留在这，到时候会有专人来处理后事。”
目送医生离开，程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声问了一句：“你没保住刘蒙？”
于烨看着窗外，似乎故意避开程晋的眼神，只是复杂的语气已经把他出卖：“不是我没保住刘蒙，是刘蒙保护了我。要不是刘蒙扯断炉子的排烟口，扑过来救我，估计我已经被那狗娘养的干掉了。”
“别误会，我不是心软了，刘蒙心里也很清楚，我要是死了，他老婆也活不了，救我等于救他老婆。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毒贩救，这心情，还真是有点操蛋。”
程晋伸手拍了拍于烨的肩膀：“发生了就发生了，还能怎么办？扛着呗。不然怎么办？我现在回无人区，找那狗娘养的，给马丽报仇？这种事就是吃一堑长一智，没有人能百战百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