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目的已经达到了，缓缓举起AK，枪口瞄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这辈子，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想的是怎么干掉警察，剩下的三分之一时间，想着怎么把警察折磨的生不如死。但是至少这一刻，中年男人心里冒出了一丝‘敬畏’，这份敬畏心只针对程晋一个人，不止是因为他言出必行，更是因为他对鹰会的恨意，为了复仇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中年男人露出微笑：“如果全天下的警察，都像你这么心狠手辣，早就没有毒贩的生存空间了。”
程晋将手指搭在扳机上，冷冷注视着中年男人：“如果全天下警察都像我这样，不需要毒贩，就可以将老百姓折腾的死去活来。身为暴力机器的一员，应当敬畏暴力，谨慎使用暴力。”
中年男人的笑容更加深刻：“你比我看得透，来吧，履行你的承诺！”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突击队已经冲上五楼，几把95式分别指向程晋和中年男人，但突击队长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程晋身上。
“别冲动，把枪放下，将毒贩交给法官去审判，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程晋没有理会突击队长的劝阻，眼睛依旧死死盯着中年男人。
与此同时，悬停在窗外的无人机，也传出了总指挥铿锵有力的嗓音：“程晋，不要开枪！”
中年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唐正被扒……”
砰！
不等中年男人说出最后一个‘皮’字，程晋果断开枪，将中年男人的脑袋轰碎，紧接着扔下武器，双手举过头顶，老老实实跪在地。下一秒，程晋已经被突击队长的枪托砸在后脑上，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整个人就重重摔在地上。
身处后方的总指挥，一拳砸在指挥台上，扔下对讲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镇子上，正坐在床头看报纸的王老板，已经连续三个小时，不断打量手机，等待老周的消息。最终等来的却不是手机铃声，而是破门而入的特警。
法警等特殊部门警察，纷纷赶往事发地，进行取证等后续工作，并且拍摄了大量现场照片，其中一些照片经过筛选和特殊处理后被送往电视台，同时新闻发布会也已经在计划中。这次行动不仅重创了鹰会，更是将鹰会在西北的贩毒网络连根拔起，意义重大，将进行大肆报道。既能提振民心，又能打压境外毒贩势力的嚣张气焰。
整个行动，近乎完美，于烨作为本次的功臣，受邀参加山城市举行的新闻发布会。按理来说，卧底警察是不能被曝光的，但于烨从来就不是卧底警察，因此他的出现，将起到非常积极的作用。同一时间，山城市拘留所里，程晋被特别优待，住进了拘留所最好的单人公寓，不仅靠着大窗，能够随时欣赏外面的景色，就连铁栅栏都是刚刚翻新过，靠在上面一点都不硌得慌。
程晋看着窗外发呆，脑海里浮现了很多面孔，有朋友兄弟的，自然也有毒贩仇人的。
鹰会被铲除了，皆大欢喜，可程晋却始终高兴不起来。这才行动过后，鹰会的核心人物，短时间内不会再露面，而唐正的仇还没有报。
昨晚唐正老婆打来电话，程晋没有接，就算狱警把手机强塞进程晋手里，程晋也只是随手挂掉。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嫂子，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唐正的闺女。
下午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指名道姓要找程晋。
狱警站在铁栅栏外面，双手插兜，看着死气沉沉的程晋就来气：“我说，不就是没去参加新闻发布会吗？至于这么消沉？”
程晋扭着头，没吭声。
狱警不依不饶道：“红河哨所的疯狗，就这点肚量？于烨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肯定不想独占功劳，要怪就怪你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枪杀已经投降的毒贩。换成谁坐在领导的位置上，都得处理你。本来可以靠这条线，继续深挖下去，现在好了，托你的福，大家都轻松了。”
程晋缓缓低下头，看着手里揉搓了好几天的红绳手串，半天才讷讷开口：“于烨的伤怎么样了？”
狱警脸上的不悦一扫而空，换上了笑脸：“好多了，那家伙皮实，不就是肠子漏了吗，问题不大。你还打算在这坐几天？”
程晋轻轻呼了口气，将手串戴上，默默跳下床，推开压根没锁过的牢门走了出去。所里的同事，纷纷冲程晋点头示意，打心眼里佩服他的快意情仇，毕竟身为警察，以锄强扶弱为己任，但是真正当了警察才发现，大半个职业生涯都要跟鸡毛蒜皮打交道。就算真遇到重刑犯，也得掂量着处理。像程晋这么不计后果的警察，算是极为罕见的异类。
程晋才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自己，抄起电话，没好气道：“我是程晋，你是哪位？”
电话那边响起一个文弱的声音：“程大哥，我……我是周文礼的儿子，能出来见一面吗？”
程晋知道，周文礼就是老周的本名，却不知道，老周和儿子的关系这么深厚，才刚死了几天，他儿子就扔下学业，万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
程晋攥着电话，半天没吭声，直到对方怯生生的又喊了一声‘程大哥’，程晋才轻飘飘的回了一句：“你在哪？”
“临江路的‘赛文一来吻’。”
“哦，半个小时后见。”程晋挂断电话，啐了一口：“他妈的假洋鬼子，便利店就便利店吧，还跟老子整个赛文一来吻，跟谁不会英语似的。老子这辈子，最痛恨这帮二半吊子海归！”
看程晋有点气急败坏，旁边的狱警打趣：“人家就是回来悼唁父亲，也没打算回国，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变成灯塔国公民了。你啊，不想见就直接说不见，用不着逼自己，逼来逼去，自己在这生闷气，何必呢？”
“见见见，我连他爹都不怕，还怕这个假洋鬼子？”程晋没好气的嘟囔着，不分青红皂白的夺走了所里的车钥匙，开着警车直奔‘赛文一来吻’。
推门进去扫了一眼，发现窗户旁边坐着一个挺秀气的年轻人，程晋径直走过去拍了下肩膀，装作热络道：“周翔？”
周翔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方便面，还没来得及吃，看到突然出现的程晋，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推了推眼镜，明显有些紧张：“我爸说你是他最好的兄弟，我还以为肯定是中年大叔了，没想到这么年轻。”
程晋耸了耸肩，打了个哈哈：“我们这是忘年交。话说，你怎么从国外跑回来了？不嫌远？”
周翔摇了摇头：“再远也得回来，他是我爸。”
程晋后槽牙一嗦，发出‘啧’的一声，不知道是调侃，还是闲得蛋疼，总之搞得气氛有点尴尬，只能硬着头皮瞎扯缓解气氛：“听你爸说，你在灯塔国是学牙医的，那可是高薪职业，以后开个牙科诊所，直接步入中产阶级，到时候再娶个洋媳妇，直接人生赢家的节奏。”
周翔面带微笑：“程大哥，你一直都这么话痨吗？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在西北这种地方，面朝黄土背朝天，好不容易找到个说话的人，肯定要多聊几句。我爸也是因为这样，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见程晋脸色不太好看，周翔连忙解释：“没关系，我看见你开警车来了，我爸又是毒贩，能够猜出你们的关系。我既然回来了，肯定是看开了，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你是警察。对了，你刚才问我开牙医诊所的事……其实，我退学了。”
程晋愣了一下：“退学？！”
周翔点了点头：“嗯，我爸的赃款都被冻结了，你也知道国外的私立学校费用有多高，我一个人负担不起，所以只能打道回府。回国以后，能干什么，再慢慢考虑吧。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看看，在我爸人生最后的时光里，能够掏心掏肺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失望吗？”程晋轻声问道。
周翔很自然的摇了摇头：“你是个好警察，我父亲也是个好爸爸，但并不能改变什么，他依旧是十恶不赦的混蛋。”
程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周翔，只能轻轻一拍周翔的肩膀：“周文礼是周文礼，你是你，你还有未来和无限可能。”
“你呢？”周翔看着程晋的眼睛，反问道。
程晋下意识扭头回避，装作轻松：“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好不到哪去，也差不到哪去。”
周翔将杯面推到程晋面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声提醒：“我准备回老家了，咱们这辈子应该再也见不到了……总之，我从你眼睛里感受到了太多仇恨，尽管你一直在刻意伪装自己，把我当成一个局外人，但……你骨子里厌恶我，因为我是毒贩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