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玄祎同李慕心等人寒暄了几句,尹仲怀便以询问军中事务为由,叫尹玄祎去了书房。
父子俩于屋内对坐,尹仲怀将棋笥递给尹玄祎,两人开始下棋。他们父子俩难得两个都在家里,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出了宫怎么没直接回家?”尹仲怀率先落下一子,问道。
尹玄祎跟着也落下一子,“去了一趟月梢楼,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一身尘土,战袍上尚有血迹,怕吓着三位妹妹。”
尹仲怀抬眸瞧了一眼他身上干干净净的衣裳,“将门之女,有什么见不得血的,你就是太宠着她们,日后受了欺负都不敢说半句话。”
“有我在,谁敢欺负她们!”尹玄祎轻笑,“当然了,若是父亲您,那我就没办法了。”
尹仲怀闻言笑了笑,忽然长叹一口气,尹玄祎瞧着他那怅然若失的模样,将手中准备落下的棋子又放回了棋笥里。
“爹,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还是说,祖母和二姨娘又找桑桑的麻烦了?”
从小到大,尹仲怀只要一皱眉头,他就知道定然是尹桑又受欺负了,李清荷表面上对尹桑疼爱有加,但实际上时常在背地里整出一些幺蛾子,然后再有意无意的在李慕心面前提到尹桑做了什么错事,而李慕心本来就不喜欢尹桑,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是先罚了再说。
尹仲怀摇了摇头,“你祖母注重名誉,如今桑桑长大了,她就是再生气,也不会罚的太过分,免得传出去影响了你二妹将来嫁人。”
高门世家向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越是高门子弟,求亲时越看中女子一家人的品性,若是姊妹中有哪个姑娘名声不好,哪怕不是他要娶的那位,他也是要仔细考虑一番的,免得将来名声不好的姑娘惹了祸事,牵连了他这位姑爷。
李慕心向来疼爱尹芊洛,自然是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若是气急了,也是说不准的。
“那爹您为何叹气?”
尹仲怀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认识的人中,可有与桑桑年纪相仿,品行端正的少年郎?”
“这……”面对尹仲怀突然的询问,尹玄祎顿时愣住了,而后他又突然明白了什么,“爹,您不会是想给桑桑找夫君吧?”
尹仲怀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尹玄祎立马说道:“可是桑桑不是已经同那个什么黎王府的世子爷定亲了么?”
“明日我便去退!”尹仲怀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后将茶杯放在一旁,发出了略重的声音,那一举一动间,似乎都在表示着他对这个未来女婿的强烈不满。
尹玄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从未与沈魏言打过交道,更何况这三年他不在京中,在尹桑写给他的信中,也从未听她提起过这个人。
尹玄祎沉默片刻,道:“桑桑若是不喜欢,这亲定不能结的,如果爹不方便,明日我带了礼去一趟黎王府。”
“黎王府我还是要亲自去一趟的,毕竟错不在人家,让你去像什么话,我同黎王也算是旧识,有些话说起来也方便。”
只是尹仲怀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黎王妃,黎王妃是一直以来都将尹桑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甚至逢年过节都会给尹桑送礼些衣裙首饰,虽然尹桑都以“于理不合”为由退了回去,但也不妨碍黎王妃在心里已经将她当成自己的儿媳妇了,尹仲怀就怕到时候会伤了黎王妃的心,毕竟黎王妃同他夫人是好友。
尹玄祎点了点头,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若说与桑桑年纪相仿,品性还不错的,我军中倒是也有几个,但都是些行军打仗的粗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我可不想将自己的妹妹嫁给这样的人。”
尹玄祎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爹,你还记得母亲的娘家有一位姓崔的亲戚吗?”
“有点印象,以前好像在府中住过几日。”尹仲怀仔细回想着,有了那么一点印象。
尹玄祎继续说道:“我记得当时崔氏的儿子也在,应当是与我同岁,如此说来,今年也当及冠了,却不知娶亲了没有。”
“为人如何?”尹仲怀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当时他来府上时,年纪虽小,但为人谦逊有礼,谈吐得体,能够看出崔氏对他教导有方,想必家中也都是些讲理的。”尹玄祎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不过崔氏的夫君是个教书先生,家中境况也还不错,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只怕规矩甚多,桑桑嫁过去会多受拘束。”
尹仲怀思忖片刻,最后一咬牙,心一狠,道:“就他了!改日、不!明日!明日你亲自去一趟,若那孩子尚未娶亲,便寻个理由请他入府住上几日,让他和桑桑熟悉一下。”
“只要他还没成亲,我想着崔家那边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是如果最后桑桑不喜欢怎么办?”尹玄祎担心如果把人家请过来了,人家以为这亲事要成,可最后尹桑却不同意,那到时候事情可就难办了,保不齐还会被人说尹桑瞧不上他们。
尹仲怀看着尹玄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模样,“所以你要想个合适的理由,切勿让他们看出我们有意同他们家结亲,倘若最后桑桑喜欢,那便皆大欢喜,若不喜欢,也不至于让人家心里不好受,坏了两家的关系。”
尹玄祎:“这……”
这他能想出什么好理由呢?自从母亲去世,他们尹家和这位远方的表姨母从未有过交集,这家中一无喜事二无丧事的,他能想出什么样的理由请人家入府,还住几日呢?
正在尹玄祎苦恼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尹仲怀的随从石欢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瞧见尹仲怀和尹玄祎在下棋,顿时有些尴尬,“侯爷,将军,你们……下棋呢?”
石欢一脸尴尬地看着对坐下棋的两人,心中不禁咒骂自己,在军中没那么多规矩,习惯了找尹仲怀的时候都是直接进去,却忘了这是在侯府,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见突然有人来了,正在讨论尹桑婚事的尹仲怀和尹玄祎却像是做贼心虚似的,两个人一个整理衣襟,一个战术性喝茶,二人脸上皆闪过一丝尴尬。
“何事?”尹仲怀放下茶盏,扭头看向石欢。
石欢看着两人神色奇怪,他也没有多问,只说道:“方才我遇上文姨娘了,让我问问侯爷,再过两日便是大姑娘的十五岁的生辰了,到时候要行及笄礼,问侯爷是否有时间。”
闻言,尹仲怀和尹玄祎突然对视一眼,二人脸上都浮现了一丝笑容。
要请崔家公子,这不就有借口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