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门门口,沈念安靠墙站着,一动没动,像是长在了那儿。
周林和陆沉得到了消息,匆匆过来。
周林一眼看见沈念安,劈头就问,“怎么又是你?”
陆沉没说话,只是多看了沈念安一眼,眉头微微蹙起。
这时正好有个护士从旁边经过,周林一把抓住人家胳膊,焦急问道:“护士,里面的人怎么样?”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挣了一下才说:“腹部受了刀伤,正在抢救,家属请耐心等待。”
“刀伤?”
周林眼睛瞬间瞪圆了,声音拔高,“是被捅了?”
护士点点头,快步走开了。
周林猛地转回头,几步就跨到沈念安面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质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沈念安没有看他,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扇门上。
她这种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周林。
“我操,你他妈聋了?”
他吼了一声,扬起拳头就要朝沈念安脸上砸过去。
“周林!”
陆沉一把架住他的胳膊,用力把他往后拖,“你冷静点,事情还没弄清楚。”
“冷静个屁。”
周林还在挣扎,脖子上青筋暴起。
“陆沉你放开我,我哥受伤一定和他有关。”
“臭娘们,我告诉你,要是我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沈念安依旧没反应,仿佛周林的咒骂都传不进她的耳朵里。
她只是站着,安静地站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
走廊里的灯光一成不变,但窗外的天色却肉眼可见地暗了下去。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沈念安拿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婆婆”两个字。
她看着那两个字,停顿了几秒,指尖一划,挂断了。
铃声锲而不舍地再次响起,一声接一声,催命似的。
沈念安唇线抿得发白,又沉默了几秒,终于按了接听,把手机贴到耳边。
刚贴上,里面尖利刻薄的声音就炸了出来,根本不需要开免提,旁边的周林和陆沉都能隐约听到个大概。
“你死哪去了?啊?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还不滚回来做完饭。”
沈念安回道:“妈,我现在有点事,回不去,晚饭让阿姨做吧。”
对面立刻炸了锅,声音拔得更高,更难听的话噼里啪啦地砸过来,“有事?你能有什么事?沈念安我告诉你,别以为嫁进我们家就是来当少奶奶享福的,你就是个保姆。”
“赶紧给我滚回来,半小时内我要是见不到你人,这辈子你也别进霍家的门了。”
高秋琴吼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看着结束的通话,沈念安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放回口袋。
她没有离开。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高秋琴的电话果然又打了过来,锲而不舍。
沈念安这次连看都懒得看,直接摸出手机,长按关机键。
世界终于清静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顶上的红灯终于熄灭。
门开了。
医生率先走出来,周林和陆沉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怎么样?”
“我哥他没事吧?”
医生说:“万幸,刀子没有伤到要害,要是再往里深一厘米,伤到内脏就危险了。”
“现在他生命体征稳定,需要静养恢复。”
听到“刀子”两个字,周林眼里的火再次被点燃。
他猛地转身,几步冲到沈念安面前,捏紧的拳头带着风声就挥了过去。
“果然是你,是你捅了我哥。”
拳头就在要打在沈念安的脸上时。
身后传来了一道虚弱但充满威慑力的声音,“周林,住手!”
是刚推出来的简洐舟,他竟清醒着。
“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周林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扭过头看着病床上的男人。
“哥,你别骗我了。”
“你自己不小心?你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不小心自己给自己捅一刀?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我说是,就是。”
简洐舟很虚弱,说话有点喘,但语气很强硬,“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别找她麻烦。”
说完,他的目光越过周林,落在了不远处的沈念安脸上。
两人四目相对。
他没说话。
她也没说话。
护士推着病床往前走,周林和陆沉赶紧跟上。
沈念安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
她没有跟进去。
确认他不会死,就够了。
她转身,离开了这家医院。
走出医院大门,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坐进后座,报了个地址,她便重重靠进椅背里,闭上眼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多问,发动了车子。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
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地闪过。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惊醒,猛地坐直身体,从包里翻出手机。
开机后屏幕亮起的瞬间,十几个未接来电和一堆短信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全是高秋琴的。
她直接无视,手指飞快地在通讯录里翻找,找到了“凌然”两个字,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彼时,凌然正在一个会所包间里。
他身边坐着一个秃头大肚腩的男人,一只肥腻的手正不安分地放在他的腰上。
男人身上浓烈的酒气混杂着狐臭味,熏得凌然阵阵作呕。
他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隐忍,强压下心里的恶心,笑着开口,“陈总,听说您在警局那边有关系?”
陈总眯着小眼睛,哈哈笑了两声,“我确实有这个关系,这社会,没点关系怎么行呢!”
他的手又往下滑了滑。
凌然浑身一僵,胃里一阵翻腾,却还是硬着头皮接话:“陈总说得对,就是我一个姐姐,她最近不小心犯了点事,人被扣在局子里了。您看,能不能动用一下您的关系,帮忙周旋一下?只要人能出来,花多少钱打点都好说……”
陈总斜眼瞅着他,另一只空着的手不规矩地拍了拍他的大腿,“钱嘛,当然是好东西。不过嘛……”
他拖长了调子,凑得更近,满是酒臭的嘴几乎要贴到凌然耳朵上,“光有钱有时候也不够使啊……小凌啊,你求人办事,总得有点诚意,对吧?今晚你要是能把哥哥我陪高兴了,这点小事,那还不是一句话?”
凌然强忍着恶心:“陈总,我不是那人种人。”
“哪种啊?”
陈总嘿嘿笑着,另一只手也摸了上来,“在上面在下面,不都一样?试试嘛,试试你就知道好。”
他说着,噘着嘴就凑过来要亲。
凌然看着那张泛着油光的大饼脸越来越近,再也忍不住,猛地扭开头,干呕了一声。
陈总的动作顿住,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搂着他的手也松开了,冷哼一声:“怎么?给我摆谱?”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装什么清高,我告诉你,今晚你乖乖听话,这事还有得商量,要不然……”
就在这时,凌然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沈念安”。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就按下了接听键。
“大姐,你怎么样了?你别怕,我现在正在找人找关系,很快就能把你从警局弄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沈念安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连鼻头都有些发酸。
“凌然,我没事了,已经从警局出来了,你不用再替我担心了。”
“真的吗?”
凌然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狂喜,一时间不敢相信,再次问道:“你真的没事了?”
“嗯,真的没事了。”
沈念安语气肯定。
“我现在正在车上,给你听听风声。”
说着,她将手机凑到半开的车窗边。
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其他车辆的鸣笛声,清晰地传到了凌然的耳朵里。
这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她真的出来了。
“好了,我先不说了,打电话给你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别为我担心,我很好。”
说完,沈念安挂了电话。
凌然还举着手机,沉浸在这巨大的惊喜里,脸上不自觉地漾开了笑容。
他本就生得好看,这一笑,更是晃得人眼花。
旁边的陈总看得心痒难耐,一张大饼脸直接就凑了过来,撅着油腻的嘴唇就要亲他。
凌然猛地回神,看到那张放大的脸,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他想也没想,一拳就挥了过去。
“操,吓死老子了。”
他这一拳结结实实砸在陈总鼻梁上。
陈总“嗷”一嗓子惨叫。
“妈的,让你吃老子豆腐。”
凌然又是几拳砸过去,专往肉厚的地方招呼。
“让你摸,让你亲,恶心的老肥猪,操!”
他一边打一边骂,把刚才受的憋屈和担心全都发泄了出来。
凌然狠狠揍了几拳,直到那陈总瘫在沙发上嗷嗷叫唤再也起不来,他才喘着气直起身,走了出去。
………
沈念安回到霍家。
客厅里灯火通明,婆婆高秋琴正板着脸坐在沙发上,一看就是在专门等她。
果然,门一关,刻薄的质问就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你还知道回来?看看现在几点了。”
“我让你半个小时到家,你聋了吗?电话还敢关机?沈念安,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沈念安累得眼皮都在打架,她实在没力气再应付婆婆的刁难,只低声说了句:“妈,我今天真的很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行吗?”
说完,她径直朝楼梯口走去。
“站住!”
高秋琴猛地站起来,几步冲到她面前,手指几乎戳到她脸上,“累?你出去鬼混还有理了?”
“说!这么晚不着家,到底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去做对不起阿言的事情了?”
沈念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和委屈:“我只是遇到点急事,去了趟医院。”
“医院?谁信啊!”
高秋琴冷笑,“我看你就是不安分,别以为阿言平时宠着你,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告诉你,在我们霍家,你……”
“妈。”
一道温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霍言不知何时回来了,他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争吵。
“阿言,你回来得正好。”
高秋琴立刻拉着儿子告状,“你看看她,这么晚才回来,问几句还给我甩脸子,还说去了医院,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妈,念安说去了医院,就是去了医院。”
霍言打断了母亲的话,操控轮椅来到沈念安身边,握住她的手,说道:“妈,念安是我的妻子,我希望您能尊重她,如果您做不到,明天我就带着她搬出去。”
听到身边人的维护,沈念安也不再感觉那么委屈了。
“念安,我们上楼。”
霍言看着她,温柔说道。
沈念安点了点头,推着他往别墅电梯走去。
看着离开的两人,高秋琴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
她最乖的二儿子,现在竟不听她的话了。
沈念安这个女人,真是个害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