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家的剑阵如墨色潮水漫开。内环三十六剑走游龙,外环七十二刃化飞星,内环与外环相对而行,快速交错,阵法变化灵动、迅捷。
“对手是兵人,留手是对他的羞辱。给我上!”
内外两环的弟子交替发动进攻,剑气如风暴席卷而来。外环的弟子腾空而起,一波接一波的攻势如海潮般涌向富贵。
富贵阖眼而立,仿佛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第一轮攻势来到时,富贵突然睁眼,拔剑如雷。
“嗡!”剑气喷薄而出,完美地勾画出一条螺旋线,精准无误地砍断了每一柄扑来的长剑。剑刃瞬间被横扫,断裂声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外环弟子的飞剑如暴风般袭来。富贵转身,伸手在初雪剑上轻轻一弹。剑身发出铿锵的震响,震荡波犹如雷霆阵阵,几个弟子瞬间被弹飞。
富贵一招便扫平剑阵。
权景行劈手夺过亲卫佩剑,抓住身边两名权家弟子:“用命填!”
两名权家弟子神色惊慌,但不敢违抗命令,只得用血肉之躯撞向初雪剑锋。富贵手腕轻转,剑刃堪堪擦过两人的咽喉,随即挥手一掌,将两人打飞。权景行的剑锋趁机穿透冰雾,从富贵身后越过,直指心口。富贵立即转身,挡住了权景行的攻势。只听“铿!”的一声,权景行的长剑被斩为两截;富贵的剑气继续横扫,击飞权景行。后者重重摔落在地。
富贵稳稳落地,断剑从空中掉下,如星辰排列一地。唯权景行的断剑直插入地,显得格外突兀。
费总管抚掌大笑:“多谢权家主赐教。比之上个月,富贵少爷此次破阵的剑意又进了一层。相信少爷很快就能练成天地一剑了。”
权景行持着断剑的手还在颤抖,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愤怒与屈辱涌上心头。
富贵还剑入鞘,朝弘业再行了一个礼后,转身离开。
费总管靴底碾过权家断剑,故作关心地来到权景行面前:“权家主无恙吧?我这就命人领权家主前去客院歇息。”权景行挣扎着爬起身,甩了甩袖子,冷脸大步离开。
费总管这才叹气:“少爷逆周天运行之势,强行出招要断那老匹夫的剑,对自身损伤很大。依我看,少爷是见这老匹夫对老爷您无礼,有心教训于他。”
王权弘业的目光依旧冷硬如铁:“意气用事,是为不智。他始终还是没有长进。”
富贵回到房间如往常一般洗手,小蜘蛛便站在一旁,托着帕子。
“富贵少爷是出去练剑了吗?您去得有些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关心,却又不至于多余。
富贵接过帕子,淡淡点头。在擦拭的一瞬间,他面色一变,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从嘴里涌出,染红了铜盆中的水。
小蜘蛛愣住了,她扑上前,眼中充满了慌乱:“富贵少爷!”
“水脏了。”声音平静,难掩疲惫。
小蜘蛛急忙伸手拦住铜盆:“我,我来换水。富贵少爷没事吧?”
富贵的步伐微微踉跄。他慢慢走到床边坐下,苍白的脸上无波无澜,似乎每一刻的痛苦都已成习惯。
“我需要调息。”
小蜘蛛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神色间透出一丝无措:“我听说,修炼的时候会进入小周天,意识与外界隔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富贵少爷!我一定会保护好您!”
富贵没有再多说,而是用指节泛白的双手结成三角印,放在丹田处,让气息如流水般慢慢流转。小蜘蛛的手臂不自觉地张开,像母鸡护崽般警惕地挡在富贵身前。
“富贵少爷放心,我在呢。”
夜幕降临,树影婆娑。房梁突然落下细灰。小蜘蛛耳后未褪的绒毛陡然竖起。她迅速扫视四周,冷声道:“出来!”
只见一只魁梧的黑蜘蛛落在了书桌上,紧盯着富贵。
“你怎么进来的?你想干什么?”
“这重要吗?重要的是,我已经混进来了!12580,你做得不错,竟然让他面前放松警惕乃至失去意识。”他从怀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递给小蜘蛛。“无论功力强弱,百会都是人类的死穴。若将此针一扎到底,他必死无疑。”
小蜘蛛没有接银针。她的眼神变得冰冷:“我的任务只是监视兵人,和刺杀无关。我已经顺利完成任务了。”
“傻吗?洞主的目标是复仇。你若弄死兵人,我们就是首功!你不做,我做!”
黑蜘蛛向富贵靠近,手中的银针泛着冷光。“不可以!”小蜘蛛双手一挥,蛛丝如箭矢般射出,将黑蜘蛛精推倒在地。
“你果然起了异心。想要攀附兵人背叛洞主?我马上去禀告!”他话音刚落,便吐出一串蛛丝逃走。小蜘蛛眼神一凛,立刻追了过去。小蜘蛛已经化成人形,动作灵活而迅捷。她飞身追逐,同时手心射出蛛丝,将对方层层包裹。
“现在,谁才是废物?”
“洞主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和你弟弟的下场,只会比死更惨。”
“闭嘴!” 小蜘蛛冷冷一喝,吐出蛛丝封住了黑蜘蛛精的嘴巴,将他彻底包裹成了一只茧。
“给我老实待在里面吧。”
她晃了晃手中的茧:“这是我护住富贵少爷的证据。我不是没用的小蜘蛛!”
门外忽然传来风庭云的声音,听着正朝房间走来,小蜘蛛忙躲了起来。风庭云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仍在调息的富贵。抬手查探了富贵气息后,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从刚才查探的结果看,师兄流失了很多灵力。可不应该啊,狸妖王和权景行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风庭云正思索时,富贵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兄,你不要紧吧,你的灵力…… ”
“我无碍。”
“你折损了这么多灵力,为何不早说?不过师兄破阵,狠狠打了那个权景行的脸,打得真好看!”
富贵打断道:“若无要事,师妹请回吧。”
风庭云叹了口气,起身强撑起一个笑:“我知道师兄你现在还不喜欢我。没关系,我觉得我目前还是一气盟里唯一配得上你的人。如果哪日我觉得有人比我更适合师兄,我会放弃的。”
说完风庭云就大大方方走到门口,想了一下,又回头问道:“师兄,你后来见过那个替我送信的小蜘蛛精吗?”
富贵愣了一下,垂眸道:“没有。”
风庭云叹息:“我那日答应放她走,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哎。她其实挺有意思的,可惜人与妖殊途。师兄,你好好休息吧。”
风庭云走到门口时无意踩到小蜘蛛遗落的丝茧。她捡起丝茧晃了晃,收了起来。
等风庭云走远后,小蜘蛛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你这么怕她?”
“风姐姐虽是个好人,但她的话你也听见了,她肯定不想让一个蜘蛛精留在富贵少爷身边的。”
“疼不疼呀?”小蜘蛛新生的人类手指轻轻点在富贵滚烫的额头上,指尖又抚过了他眉骨淡青的血管。
富贵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推开了她的手:“无碍。”
富贵起身走到水盆前,用清水洗了把脸。小蜘蛛立即跟着站到他身旁,手中捧着一方干净的帕巾。当她不经意瞥见水盆中自己的倒影时,眼睛忽然弯成了两道狡黠的月牙。
“富贵少爷,”她的声音像是小孩子般天真,“你说我和你们人类的女子比起来,如何?好看吗?”
“不难看。”
小蜘蛛歪了歪头,困惑地重复道:“不难看?难道就是好看?好像也不是这个意思。反正富贵少爷的眼里,我一定不丑,对吗?”
富贵手上展开一幅新地图,准备细看:“你甚是呱噪。”
“那富贵少爷,我能不能再呱噪一下?谢谢富贵少爷的救命之恩,我永世不忘!”小蜘蛛已经学着唱戏人的样子,拱手施礼。富贵望着她映在墙上的影子。那影子随烛火摇晃,时而像张牙舞爪的蜘蛛,时而又似少女蹩脚的行礼姿势。
“你一直努力存活,我只是想成全你。仅此而已。”
小蜘蛛甜甜一笑:“没关系,风霜雨雪都是恩惠,少爷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你以后怎么打算?”
小蜘蛛惊讶地眨眨眼,慢慢直起身子。兵人竟担心起自己的前程来了?
富贵的目光转向窗外:“别多想。我救了你的命,自然不希望你再轻易死在外头。”
“那富贵少爷能不能教我一套剑法?这样我在外面就可以自保,也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也能保护他人。”
富贵没有说话。他刚拿起茶杯,小蜘蛛已经抢先沏好了茶,恭敬地放到了他的面前,一副拜师的架势。
富贵沉思片刻后,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你不蠢,学会一套剑法应当不难。”
小蜘蛛立刻抬头,眉眼含笑:“那富贵少爷是答应教我武功了吗?不是敷衍我的吧。”
富贵不语,拿起桌上书卷开始看了起来。小蜘蛛开心得又如陀螺一样围着富贵打转。富贵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小蜘蛛顿时识趣安静下来。她的下巴抵在桌上,眼睛看着富贵,满是笑意。
“富贵少爷,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