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普汀默示似乎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欲言又止，片刻后才端出一副傲慢的表情，扬着下巴对陈广道：“无知的巫师，你完全无法领略我完成了多么伟大的成就，我离触碰到神祇的衣角已是毫厘之间的差距，而你可怜的脑容量甚至让你为我的工作赞叹都做不到。但伟大的赛普汀默示仍然允许你站在一边，见证属于传奇学者赛普汀默示·希格诺斯的伟大时刻！”
陈广呵呵一笑，也不争辩，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要不是对最后的结果好奇，再加上之前知识之主莫拉插了一手，陈广才没有心思在冰天雪地里陪一个研究疯子玩儿呢，有那时间回去干点儿啥不好。
倒是赛普汀默示给自己加的头衔让陈广有些在意，传奇，这个词可不是随便能加的。
没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祝贺，赛普汀默示脸上更黑了三分，不过他更急切的想要打开众神之心，因此也不与陈广计较。
伟大的探索者总是孤独的，最好的礼花就是研究的成果，不是吗？
赛普汀默示走到众神之心面前，还警惕地时不时忽的转头瞪陈广一眼，生怕陈广出手抢了他似的。
多少年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了？数不清了，站在众神之心面前，赛普汀默示不由百感交集，握着量筒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大家不要学他，拿量筒一是要手稳，第二，记好了，重点要考的，量筒不能拿来长时间盛放可能有危险的液体，就比如现在正在噼里啪啦飞溅那一管。”
陈广百无聊赖，开启了小课堂。
赛普汀默示回过神来，恶狠狠瞪了陈广一眼，手指弹动，将一泓彩虹液体从量筒中引出，飞向圆盖中心的一个凹陷。
液体悉数没入进去，赛普汀扔掉量筒，握紧了布满老人斑的手。
这双手从饱满紧致，一直到现在枯瘦皱缩，真是太久了。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赛普汀默示挺起干廋的胸膛，几缕黑毛从他袍子破漏的腋下飘出。
众神之心微微一沉，冒出蒸汽，圆盖缓缓旋转起来。
赛普汀默示盯得一瞬不瞬，后面有什么？洛克汗？还是赫麦尤斯？
赌注已经离手，现在是掀开盖子的时候了。
大捧白色的水汽被喷射出来，众神之心的盖子向一侧打开。
内里是一个无尽深邃的凄凉深渊。
赛普汀默示瞪大了眼，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一丛绿色的触手，蠕动的一根根触手上长满了竖瞳。
知识与命运之主，赫麦尤斯·莫拉。
“你让我很失望，希格诺斯，你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光，若不是龙裔出手，你一万年也别想打开这扇门。”
赛普汀默示蠕喏着想要争辩，但怒气冲冲的莫拉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她的触手一挥，赛普汀默示已经被禁锢住，墨绿的触手穿透他的心脏。
赛普汀默示就在知识之主的触手上化作飞灰，什么也没留下。
莫拉转向陈广，语气一下子变得柔和，“吓到你了？”
“您对您的信徒真是慷慨！”
陈广巧妙地恭维了莫拉一句，这真的是恭维吗？
算了，不要在意，毕竟陈广至今还没有成年，在为人处世上他就是一个白痴，等他在这世上留下更多的痕迹再说吧。
“我接受你的称颂，希格诺斯将会徜徉在我的异典中，从此与无尽的知识为伴，我可真是慷慨。”
莫拉嗬嗬而笑，陈广沉默以对，他姑且幻想出一个知性御姐捂嘴娇笑的模样，因为他实在无法想出这丛触手是用什么器官发声的。
“那么，”莫拉颇有些热切道，“答应做我的人了吗？”
陈广信步走近，撇撇嘴，“我从不知道莫拉女士还有调戏人的爱好，你如果在人字面前加个男，调侃的意味会更强一点。”
“但那会破坏语境的连贯性，不是吗？”莫拉摆摆触手，“我们不是来谈论语言和文法的，你是与众不同，陈广，我诚恳的请求你死后的灵魂，此前无尽岁月都未曾有过的诚恳。”
这种感觉怪怪的，你还没死呢，就有人来预定你死后的归处了。
陈广偏头想了想，就好像他还没出生，就被人订了娃娃亲一样。
算了，不要在意，陈广不是很会比喻。
“这样吧，你要能看到我的过去，并详细的告诉我，我就答应你的提议。”
陈广灵机一动，想到这个点子。
曾经阿黛尔追溯陈广的记忆，却差点把自己给搞死，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记忆能伤害到世上最强的白巫师，陈广对此深感好奇。
但阿黛尔只说了一句【有人在等你，等你离开这个世界】，然后再问就说什么时间未到，简直让人发疯。
最烦的就是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了，就和挖坑不填、写到一半太监的作者一样讨人厌。
现在站在神职是掌管一切知识、梳理一切命运的莫拉面前，陈广自然是想让这位存在来掌掌眼。
“这很难，你的命运藏在群星之间，但这值得一试，你确定要让我窥探你的过去吗？”
陈广想了想，试探道：“你的确是女性是吧？或者是无性？”
莫拉沉默片刻，就在陈广以为她不会回答时，莫拉有些咬牙切齿的开口。
“本来我是没有性别这个概念的，但在那天我和你交谈之后，我发现自己有了性别，我有了人类形态，而且是一个女人，我想来想去，只有用观察者效应可以解释。”
陈广挠头，“观察者效应？”
“神放牧信徒，信徒也塑造神，要解释的话，就用你们世界的观察者效应来比方，我被认为是一个女性的话，我就确定成为了一个女性。”
陈广打着哈哈，“这么巧哈，这么长的时间你没有变化，就在碰到我之后变成女人了，我都怀疑是不是你在恶作剧骗我呢？我都不是你信徒的说，话说，你以前遇到信徒都没有发生这种事，为什么是我？”
莫拉低哼一声，“因为除了你，从来没有谁会认为一丛长满眼球的植物，或者一座凄凉深渊，可以有性别。”
陈广嘿嘿傻笑，意图逃避责任，“嘿嘿，这也没什么，我记得有个世界连钢铁的战舰都能变成女人，还可以日呢，诶，话说那是什么世界来着？”
“别转移话题了，你让我来看看你的过去，是吧？”
陈广纳闷儿，“你们魔神这么有礼貌吗？我以为你们都是一言不合窥视别人记忆的。”
“神受到的约束远比你想象中的多，你期望你的神随时开着透视眼吗？”
陈广摇摇头。
“是了，所以这世上所有的神明都没有开着透视眼，除非你请求，是信徒、或者说观察者创造了神，这是我送给你的小秘密。但让我们到此为止吧，我要观察你的过去，你放空思想，视线与我保持接触。”
陈广瞄了一眼，莫拉身上长满了竖瞳，这么多眼睛盯哪一个？算了，随便盯一只吧。
陈广凝视着面前的眼睛，莫名的，他觉得面前的竖瞳有点眼熟。
说起来，他自己的左眼也变成暗金色的竖瞳了，同时他的影子也丢掉了，全靠沙利多的真实的虚幻魔印遮掩。他甚至还是没有心脏的男人，说起来都是泪。
“很好，保持接触，不要乱想，”莫拉的语气像是牙医，陈广请赫敏的牙医父母给自己看过牙，结果当然是完美，“很好，让我看看你，陈广的过去与未来，命运之线，在吾手眼之中！”
嘭！
陈广凝视中，莫拉的眼睛炸掉了。
这些眼睛原来不是肉质的，陈广看着那些锯木末一样的眼球渣渣，就和用丛来修辞的触手一样，好像是木质的，又好像宝石。
莫拉舞动的触手僵住了，似乎有点懵圈。
“也许是你的台词太过于中二了，”陈广小小声，“中二就是幼稚病，活在幻想里…”
“我知道中二是什么意思！我无所不知！”莫拉的触手齐张，眼球瞪起，“好了，这只是一个意外，继续！”
陈广瞄向另一个眼球。
嘭！
眼球又炸了。
长久的沉默。
陈广试探问道：“大姥，是不是你今天没有滴滴眼液？我可以给你推荐的。”
莫拉的语气暴躁，斩钉截铁，“不要说了，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主掌命运，无所不知，无尽宇宙哪个秘密我不知道，不要慌！”
陈广只得闭嘴。
为了看得更清楚点儿，莫拉几乎要扒拉在陈广脸上了，一个个眼睛近处看，反而有点可爱，像是一枚枚蕴藏着奥秘的宝石。
“眼珠子别乱动，看我！”
嘭！
“看着我，别转！”
嘭嘭嘭！
“都是幻觉，吓不倒我的，别慌，稳住，我们可以做到！yes,wecan!”
嘭嘭嘭嘭嘭嘭嘭！
莫拉狂暴起来，一只只竖瞳几乎贴在陈广眼球的虹膜上，要看透他的灵魂，看穿他的前世今生。
炸裂声响成一片，陈广的眼球都被炸疼了，偏偏莫拉却是和他的眼睛卯上了，陈广躲都躲不了，他被莫拉禁锢住，可以算是目前侵犯。
片刻后~
“呜呜呜~最后一只眼睛了，不看了，再也不看了，呜呜呜~”
被炸得坑坑洼洼的触手缩在角落，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地上洒满了晶体粉末，还有被炸断的触手，失去活力后变成某种坚硬的植物。
陈广有些歉意的蹲下身子，摸了摸触手莫拉的脑袋————emmm~，假装那里是脑袋————温柔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莫拉仅剩的眼睛飞快的瞥他一眼，又瑟缩回去，“你答应做我的冠军，我就————emmm~我就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
陈广狐疑的摸着下巴，“这家伙不会是根本什么都没看到，骗我来着吧？”
莫拉奋起余勇，触手用力爆锤陈广脑袋，就和撒泼女朋友的王八拳一样，“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你信我啊！还有，心里的怀疑不要随口就说出来啊！很伤人的！”
陈广防御住莫拉的王八拳，勉强道：“好吧，姑且做了你的冠军吧，好处拿来。”
他摊出手。
莫拉松了一口气，“总算骗————引导过来了。”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很不好的词，是错觉吗？”
陈广双手十指交叉，如同漫画中的智者，在双目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要不要用幻术做这么无聊的事啊！”莫拉大声吐槽，同时一本厚厚的书也从旁边开启的凄凉深渊中飘过来。
“这是什么？”
陈广探手抓住书，封面厚厚的皮质装饰好像活了过来，抱着他的手打招呼表示友好。
莫拉冷静了一下，“这是《无限智典》，由我亲手撰写，包括着浩如烟海的知识，轮心世界的一切知识都在其中，无数学者梦寐以求的神器，超过一切其他只能用来打打杀杀的所谓神器！”
陈广戳穿了她，“不是说这是奥瑞尔的书记员记录下来的奥瑞尔说过的一些真理吗？别看我这样，我有灰胡子做老师，懂得挺多的。”
奥瑞尔对应阿卡托什，是精灵信奉的时间龙神、众神之王。
莫拉大声争辩起来，一根根触手用力勒住陈广的脖子，“你想说我是捡破烂的？我才不是呢，我只是看这本书的材质可以，就拿来涂抹了写作，快给我道歉！”
陈广可不怕窒息什么的，他把封面亮给莫拉，冷漠，“这就是你说的材质可以？”
这本书的封面是皮质，用六块大小不同的皮粗粗缝在一起，陈广粗略辨识，有绿皮————那是兽人的，木精灵的褐色皮肤、雪精灵的灰皮、丹莫的黑皮、高精灵的黄皮，左上角一块最黑的皮认不出来，按理说可能是锻莫的皮，但陈广见过以锻莫为模板的嘉莉了，人家更接近古精灵的皮肤，淡金色的。
摸在手上滑腻腻，怪恶心的，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皮的主人都是强大的生物，那种力量潜藏在皮肤里，历经岁月磨洗也没有破坏。
陈广提起这个皮，莫拉更不爽了，触手深深陷入陈广脖子，仅剩的眼睛还想瞪陈广，又连忙后怕的移开。
莫拉好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