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
“陆…程一！是…你…吗！收到请回答！”陆程一背着柠檬，沿着马路边不停地走着，以便尽快打到车回家，忽听她挥舞着拳头嘴里幽幽地问道。
一个女孩子，把自己喝成这副模样，一点儿也不知道保护自己。
此时，对她，他当真非常生气。
不想理她！
她是他唯一可以毫无保留地表达情绪的人，无论悲喜，不讲道理。
我生气了！
不想理你！
没有理由，仅此而已。
陆程一像个孩子，与醉酒中的柠檬暗自生气。
“陆…程一，收到…请回答！”柠檬不依不饶，趴在他宽阔的肩上，又将趴在左边的头换到右边，企图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一点儿。
依然拒绝回应。
“陆程一！我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说什么？很高兴大半夜背着一个醉鬼回家吗？”陆程一用劲儿将她向上提了一提，以防她从背上滑脱下去。
“嗯……嘻嘻…”
听他说话，柠檬又兴奋了一些，一个劲儿在他背上傻笑。
“下次再敢喝酒，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喝了！再也…不喝了！”马路上，寒夜的风拂过她的发尾，让她不禁打起寒战，头也清醒了许多。
“真的不喝了？”
“真的！”
听她吐字清晰，挽着自己脖颈的胳膊也似有些力气，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柠檬自幼不会饮酒，确切地说是对含有一定浓度的酒精饮品过敏。
因为这个原因，无论是在自己家还是在外面，张爸爸，金妈妈，陆程一都尽量不让她接触到含有酒精的饮品，更何况是饮酒。
这是他们三人达成的默契，也是他们三人共同守护的秘密。
从小到大，她喝过的所有入口的东西，他都有检查，都会仔细研读配方表，除了饭桌上的甜汤。
今晚也怪自己大意，怎么就丢下她一个人走了呢？
陆程一正懊恼着，忽听她“哇”地一声，翻江倒海的胃终于再也忍受不了了，吃下的所有水果、零食，彻底被原样退回，且是被悉数退回到了他白色的衬衫上。
“黄柠檬！你死定了！”
见她吐酒，他随即将她放下，拥在怀中，让她能舒服一些，顺便让自己逃过一劫。
又是“哇”地一声，又是一口污秽。
陆程一浑身上下已经惨不忍睹。
“黄柠檬！这一次，你真的死定了！”
满脸嫌弃，满心厌恶，原本已经打算松开的手又担心她失了他的重心摔倒在地，反而不得不抓得更紧……
陆程一自记事起便独居，深居简出，酷爱干净，平日里衣服上落了蚊虫都要换了清洗干净才能上身，如今这情景，当真让他忍无可忍。
陆程一冷血起来，连醉酒的父亲都不屑于“伺候”。
可她，是张一檬！
好赖都要扛回家去的。
一路挣扎总算在半夜十分将她“运”回了家。
因为怕金阿姨在家担心，他早早打了电话报平安，借故回家的车不好打，可能会回去晚一些，让她不必等他们，柠檬晚上住在他家。
听他如此说，金阿姨自然放心。
莫说他们亲如兄妹，本没什么好避嫌的，就算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她也必是满心欢喜的。
知根知底，知冷知热，知心知义。
陆程一，金妈妈放一百个心。
“这是哪里？我要回家！”柠檬见头上的天花板有些陌生，自己躺着的床也异常舒软，眯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
“连这里都不认识了，还想回家？是嫌阿姨担心的不够多，还是嫌耳朵上的老茧不够厚？”
他被她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心里自然不悦，一边帮她捏好被角一边没好气的抱怨。
见她半晌无语，睡得昏沉，便自己进了浴室。
陆程一边清理身上的污渍边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能让这疯丫头喝酒了。
等她醒来一定要狠狠教训她一顿不可……
心下正想着，浴室的灯突然黑了，走出客厅一看，整个屋子都是漆黑一片。
他下意识地往卧室走，担心柠檬突然醒来会吓一跳，因为她天生有轻微夜盲症，如果不给她开夜灯睡觉，万一醒来……
电费是刚充的，也没有收到物业的停电通知，而且还是在大半夜，怎么就突然停电了呢？
陆程一正快速地思索着停电的任何一种可能，刚走进卧室，就发现在暗黑的房间里闪现着一丝微弱的光。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
这光不是别的，正是柠檬手中捧着的“念”散发出来的。
可今天不是他的生日。
确切地说，是不是他们的生日。
“黄柠檬，你发什么神经？”陆程一余怒未消，见她深更半夜不穿外套，坐在被子上唱生日歌，没好气地问。
“为你庆生啊！”柠檬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黑夜里不出意外地差点摔了个“五体投地”，幸亏陆程一反应迅速。
他刚扶她站稳，她就急不可耐的一手开了灯，一手端出一个草莓小蛋糕。
见他有些迟疑，她连忙解释道：“哥，我们都很久没有庆祝过生日了，今年不同往年，过了明天，我们就十六岁了，十六岁在法律上都可以算是成年人了呢。所以必须借这个机会，好好庆祝一番：迈过十六岁，我们就是拥有独立人格和健全思想的人，谁也不可以再左右我们，谁也不可以抛弃我们，我们再也不用依靠任何人……”
她说的云淡风轻，激情满满，又小心翼翼。
是啊！
他们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庆祝过生日了，因为他，因为那个女人。
她在他生日当天，抛弃了他。
杳无音讯。
也是从那年起，他再没有过过生日，柠檬也再没有过过生日。
她不说，他都忘了，生命中还有“母亲”这个身份，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日子里，还有所谓的特殊节日，在所有特殊的节日里还有一个与自己有关。
柠檬选在大半夜，是因为天亮了，再提起，他会想到那个女人，伤心吧！
因为她就是在天一亮送自己学琴的路上消失的。
那些日子，他恨不能掘地三尺，却也未找寻到她的一丝气息。
他拒绝庆祝生日，就是在拒绝接受他被抛弃的事实。这是他的禁忌，也是他与柠檬之间一直未曾逾越的界限。
陆程一不曾向柠檬敞开的任何心扉，她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
无论自己如何疯癫，跳脱，恣意妄为，这根底线，她都不会去触碰。
如今，迈出这一步，大概是觉得他应该能承受了，该放下了，可以饶恕自己了。
柠檬没有像现在这般忐忑过，纵使她表现的有多不在乎，多么轻松自然，在他眼里都将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