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柠檬自昨晚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敢于直视陆程一深不可测的双眸。
她把他的话解读成了：你这么笨，学什么都不适合，相较于文科，你最好还是选不怎么费脑子的理科，更合适。
“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想到自己昨晚辗转反侧的忐忑，他吃定自己一定会对他妥协的自作主张，加之此时此刻的鄙夷之态，柠檬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失败了。
从小到大，她习惯大小事都征求他的意见，习惯了大小事，都由他来决策，更习惯了，他对自己的一切包管和偏执。
“你真的觉得，你适合学文吗？”，又是一个语气更加强烈的反问句。
“陆程一，你什么意思？”。
见柠檬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如鹌鹑蛋一般大，胸口因为愤怒，一起一伏，苹果自然以为陆程一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成绩好，随意侮辱人，厉声反问。
柠檬与苹果之所以会误会陆程一的意思，一是陆程一一直高高在上，被奉为学神，让人不由地将他高冷化，只要谈到成绩，就觉得他是在挑衅。
二是因为柠檬的数学总是喜欢拖后腿，她自认自己学不了理科，当然只能选择文科。如果他判定她不适合学文，那她与废物之间似乎可以画上等号了。
“这是张一檬自己的事！”。
陆程一依然面无表情，冷峻的脸，挺拔的身姿，就算刻意想要显得平平无奇，也总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原本就是金子，不想让他发光，也难。
显然，他的言外之意，自然就是苹果作为一个外人，自当无权过问。
“正因为这是柠檬自己的事，是她自己做的决定，所以才更需要被尊重。我不希望，任何人，在任何时间，以任何理由，勉强她，或者强迫她，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永远！”
苹果平日里待人接物，总是一副温和谦让，喜笑颜开的模样，但一旦认真起来，却是和陆程一不相上下。
偏执、霸道到骨子里。
向来只有陆程一为了柠檬威胁别人的份儿，今日，第一次遇到别人为了柠檬的事与自己争锋相对。
此刻，他终于感受到曾经自己以这样的口吻，威胁、命令他人时是有多可恶。
陆程一就是陆程一，以前不会受任何人威胁，现在也一样。
“在和别人说这些话前，请你，先认清自己的身份！”，在陆程一的心里，一个切实出现在柠檬生活里，不足半个月的陌生人，在他面前谈她是否受了委屈，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既然，他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那么，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这样的话的？”
柠檬知道苹果虽然表面不在意，内心深处却是最在意“身份”这个词。
陆程一拿贫富和血缘亲疏来说事，着实有些过分，她厉声反驳道。
又一次，被她误解了。
听柠檬如此说，陆程一的脸像结了一层寒霜，深沉忧郁的眼睛，更暗淡了几分。
在他的认知里，柠檬始终是第一位的。
他把她始终放在第一位，她理所当然，也应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他心中自始至终都有她的位置，她应该亦然。
而且，这么多年，他说的每一句话，替她做的每一个决定，她也确实不曾反抗、拒绝过。
他有权也有责任为她作出更正确和明智的决定。
而苹果，只是曾经一个生活在文字里的“姐姐”。
如今，她为了他，反问自己的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我应该用什么样的身份？”，陆程一既是在问柠檬，又是在问自己。
声音暗哑，神情阴郁。
“……至少，不是以为我好的名义，随意替我做决定！”
他确实是为了她好，但这个决定做的，绝不随意。
单就文理分科这件事来说，陆程一和柠檬同窗十几年，无论是一起上学的这些年，还是自己帮她辅导作业的这些年，他对她无论是学习能力还是真实的实力都是最清楚了解的。
所以才会自信，才会自作主张，才会……，不成想，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强迫。
“黄柠檬！你这次摸底考，理综263，文综只有245。而且，为了这245分，你熬了多久的夜，背了多长时间的书，你不知道？单就鸦片战争一个历史事件，考试前一天，整整用了一个早读的时间才记住，结果选择题还选错……，你现在跟我说，你要学文？”
陆程一说的确实是事实。
背鸦片战争概述，做错选择题，文理综成绩比较，这些柠檬自己都不曾注意和考量的因素，他竟然都记得。
他在学校不是从来都不怎么理会自己的吗？怎么会如此清楚自己的学习计划，连早读记了什么知识点，都一清二楚？
听陆程一如此说，柠檬才发现自己刚才误解了他的意思，一时羞愧，也不知作何回答。
她只想着自己成绩不如他，只想着数学这座压迫自己十余年的大山，却忘了她对历史、政治、地理等纯理论性东西的记忆，丝毫不擅长。
听陆程一这样说，苹果也陷入了沉思，他只知道柠檬不喜欢数学，却不知道她的实际情况……
柠檬虽然数学底子有些薄弱，但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理智地说，就理、化、生和史、地、政相比较，她确实明显更适合前者。
一个平日里丢三落四，记忆只有三秒的生物，让她整日沉浸在历史年代表，地理图册，政治理论里，无疑是更要命的事。
陆程一说完，手中的分科表也没有再还给柠檬的意思，直接送回了主任办公室。
平静下来细想，陆程一劝柠檬选择理科，其实应该是早有打算的。高一下学期伊始，他就为她制定了数理化的课外扩充练习题，半学期下来，从未间断过对她的辅导和监督，也正因为这样，她虽数学有些吃力，理综却是从未拖后腿。
见他愤然离去，柠檬内心也问着自己：真的，要选择学文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