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程一刚一伸手，柠檬又立刻将糖块儿塞进自己口里，陆程一被她这么一骗，心下恼着，却碍于张爸和苹果的面，不好发作，只得吃下闷亏。
再看柠檬，却是叼着麦芽糖，一脸得意洋洋。
谁让他对自己的善意提醒，不闻不问呢？
“叔叔，阿姨，我还要回家给爷爷奶奶拜年，就不打扰了！”说完，陆程一对张爸和金妈妈道了新年祝词，再次感谢他们的年夜饭，回了自己家。
难道他真的忘了？柠檬仔细打量着陆程一的一举一动，确认他真的把自己忘了，有些失望，瘫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苹果见她这般，只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柠檬噘着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似是示意自己心口不舒服。
直男本男的苹果立刻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抓着柠檬的胳膊问：“你……心口不舒服吗？”
柠檬见他这样，一脸认真又紧张的模样，拍着自己的膝盖，一时笑的前仰后合。
陆程一回身关门的一瞬间，恰好见了柠檬与苹果打闹的一幕，眉头一紧，所有的愉悦，顷刻消散。
他刚一走，柠檬就有些坐不住了。
说来也奇怪，陆程一坐在自己旁边时，柠檬不敢正眼看他，等他不在自己视线时，又总觉得自己的心一下被掏空，眼神看哪儿都不是滋味。
柠檬的眼睛，患上了“瘾”疾。
多看陆程一一眼，就会上瘾。不看他，又焦灼难耐，四下抓狂。
“小仙女切得这个麦芽糖，果然很有爱！我哥最喜欢吃啦，我去给他送一点儿。”
柠檬总算找到借口，治疗自己的隐疾了。
她端了果盘，刚想按下陆程一家的门铃，心下好奇他此刻在家做什么呢？又缩回了手，只偷摸着按下指纹，开了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才发现，陆程一家一片漆黑。
莫不是，他根本就没回家，出去了？
柠檬轻微的夜盲症让她不得不摸索着前进，虽然，对于陆程一家的格局，她闭着眼睛也能搞清方位。
但仅有的尊严，让她坚持瞪大了眼，去触摸鞋柜旁的开关。
一伸手，竟然摸到了一张滑腻腻，柔软又有些微凉的脸。
高挺的鼻梁，温柔又细腻的睫毛，始终看不出表情的脸颊，不出意外，还有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怪吓人的！”
柠檬还没摸到开关，房间里的灯已经悉数打开，柠檬使劲儿眨了眨眼，陆程一的双眸果然不出意外的盯着自己。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她不禁抱怨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不是第一次摸他的脸。可是，如今再触碰到，她却完全换了心境，尴尬和羞怯，莫名其妙就让她泛红了脸。
“等你！”
是，陆程一确实在门口等她，回家后，就一直站在原地，等她。
等她会不会在十分钟内，出现在自己眼前。
如果，她来了，他就原谅她刚刚与苹果的亲昵。
“等我？等我做什么？难道你知道我要来？”，柠檬被陆程一突然的严肃，和一句“等你”吓到了。
她又没说自己要来，他怎么说，在等她呢？
她没说她要来，但他却不能不等。
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
冷静、理智如陆程一，也无从抗拒。
“不知道！不过，刚刚有人不是在提醒我，该发红包了吗？”，陆程一回过神，才觉得自己有些突兀，这样会吓到柠檬，随即恢复了面瘫脸，去厨房给柠檬泡蜂蜜水了。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
陆程一就是陆程一，一点就透！
柠檬把麦芽糖放在茶几上，将脚上的脱鞋踹出天际跳上沙发，把头埋进沙发抱枕里，反手露出掌心，等着陆程一的红包，俨然一副除了收红包，天塌下来，都别打扰她的模样。
当柠檬兴奋地打开红包，才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之前春节压岁钱还发一千多，后来变伍佰，去年是贰佰，今年直接是空红包。“哥！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抠’！”。
“我‘抠’吗？这……可是我的全部！”，陆程一一脸坏笑，看着柠檬失望的脸，打趣。
“你的全部？你的全部就是“一无所有”吗？”，柠檬抱着膝盖，将头别过一边，窝在沙发上，生闷气。
“除了你，我原本就一无所有！”，这话，陆程一只能埋在心底。
见她生气，他伸手去摸她的刘海，但却被柠檬一把打掉，而后，丢下毛毯，气呼呼回家去了。
柠檬原本也不是贪财的人，况且，她现在也不需要再为苹果“打工”，只是她倔强的以为，陆程一是一个极其抠门的人，肯给她钱，至少说明，她在他心中，还是有位置的。
如今的空红包……
等她回家，蜷缩坐在自己被窝里时，苹果敲门进来了。
“新年快乐！”，苹果的脸，始终如冬日暖阳，温暖不刺眼。
柠檬还沉浸在被陆程一发了空红包，把自己判定为对他来说，毫不在意的系列结论里，机械又委屈地回了苹果一句“新年快乐！”。
“诺！送你的！”，苹果突然有些害羞，从身后拿出一个白色小机器人，递给柠檬。
今年，是他来到这个家，来到柠檬身边的第一年，柠檬生日时，因为金妈妈不在家，柠檬又不想大张旗鼓操办，只能错过了，如今是除夕夜，说什么，他都要表示一下的。
白色小机器人，看起来乖巧又有些笨拙，敲一下它的小脑袋瓜，就说一句：柠檬！加油！
“真可爱！苹果，这种会说话的小机器人，你是从哪儿买到的？”，柠檬好奇，连着拍了好几下机器人的小脑袋，它也紧跟着重复道：“柠檬！加油！柠檬！加油！”。
被她这样一问，苹果更不好意思了，坦言道：“这个……不是我买的。是之前，参加比赛的奖品，以前不会说话，我最近捯饬了一下，这不才勉强能说……四个字！”
难怪苹果最近总待在房间里，神神秘秘的，原是为了研究这小机器人。
“所以……这声音，是你录进去的？”，柠檬自然理解苹果的难处，这么高科技的东西，“买”这个词，对他，对他们来说，可能真的有些奢侈。
“……是！”，苹果的自卑，与陆程一一样，在柠檬面前，就会完全原形毕露。
“我喜欢！”，柠檬抱着小机器人，爱不释手，更对苹果的技术，赞不绝口。
这是他能拿出手的，最珍贵也是最“昂贵”的礼物，好在，她不嫌弃。见柠檬这般欣喜，苹果自然高兴。
“在研究什么呢？”，见柠檬怀里，捂着一大堆红色的红包，苹果眼神黯淡了几分，问道。
“我……我在看……这些红包的花纹儿，哪个更适合回收再利用，明年让小仙女再给我们多装一些……”，柠檬将陆程一这些年给自己包过的红包壳归置了一下，整整两大沓。
“都是……陆程一给的吧？”，苹果坐在柠檬的书桌前，试探地问。
“别说了，往年，他还能给一千三、一千四，后来就伍佰，去年就给了贰佰，今年直接给了个空包……”，柠檬越想越难过，红包越来越少，只能说明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越来越低了。
听她这么说，苹果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凝重和苍白。
一三一四五二零。
也难怪，柠檬今年可就十八岁了。
“苹果……你……怎么呢？”，柠檬见苹果有些失神，挥手问道。
“没……没什么！他……他可能是忘记给你装了！”，苹果是何等的聪明，这世上能与陆程一比肩，又对陆程一了如指掌的人，非他莫属。
但这一刻，他不想点破，也不想让柠檬点破。
“才没有！他明明就是故意的！算了，不说他了。”，听见窗外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柠檬从床头柜上拿出一个白色鞋盒，递给苹果，继续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送你的！”。
盒子还没打开，鞋盖上一个偌大的对勾商标就映入了苹果的眼帘。
打开一看，正是一双白色的限量款球鞋。这是他在球场上梦寐以求的东西，却也始终有着他无法承担的“价格”。
此刻，这双鞋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生活给予他的十几年的艰辛、苦难、自卑和敏感，都瞬时被原谅和理解。
也许，他所经历的那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一刻，为了与眼前的女孩儿相遇，为了让这女孩送一双他深爱的球鞋在眼前。
所有穿梭过的黑暗，承受过的委屈，都只为了，眼前的这一束光。
这束光，足以逆了苹果全部的少年时光。
“谢谢！”
所有的感动和挣扎，最后都落在了平凡的“谢谢”两个字里。
谢谢她送他球鞋，谢谢时间和上帝，让他遇见她。
自除夕夜，陆程一送了柠檬一个空壳红包后，她就再未主动上门找过陆程一，反倒是他，偶尔缺油少醋，总往她家来。
每次来了，也不说话，只是单纯的“借”和“还”，从未有一句多言的话，偶尔远远看一眼窝在沙发上或看电视，或记单词的柠檬，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