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这句话，柠檬确信陆程一是以曾经旧友的口吻说出来的。
虽然，她不知道他要和自己聊什么，是过去，还是未来，但几十年养成的习惯，让她不得不顺从地点了点头。
“校门口还有朋友在等我，我还有几句话需要当面交待他们。你如果不介意，就一起出门吧！”，反正无论聊什么，都是要出校门的，总不能在学校里聊吧？柠檬坦诚提议道。
“好！”。
二人一前一后，不近不疏地走在宽敞的大学校园里。
这样的场景，他们十三年前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遍。只不过这一次，换柠檬走在了陆程一的前面。
迎着清晨温热的风，太阳将金黄的色彩慷慨地洒在每一片树叶上。
陆程一恍然发现柠檬身上有一道光。
那光，逆了他十七岁的青春，又照亮了他三十岁的路。
柠檬一出现在校门口，欧阳焱的车喇叭就按得“滴滴”响。等柠檬发现他，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他的眼神突然就黯淡了几分。
陆程一那张清冷又令人嫉妒到发狂的脸，绝对是欧阳焱这辈子最不愿看见的东西。
尤其是还和柠檬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无论怎么说，看在柠檬的面子上，他还是下车和陆程一寒暄了几句。
虽然二人在来的路上，柠檬就告诉陆程一，等会儿要见的人他也认识，但陆程一还是没想到，那人会是欧阳焱。
“小米呢？”，柠檬知道，因为她父亲离世，自己转学，与母亲相依为命相拥取暖的前些年，陆程一一直没有陪在她身边，欧阳焱对他有些误会，所以也不为难他们，转移话题问。
“你刚走不久，那小祖宗就看见了李磊，非要跟着人家去医院感受什么救死扶伤的伟大事业，难都难不住。”
欧阳焱说的虽是有些夸张，但也基本属实。早知道今天会遇到陆程一，不能和柠檬单独相处，他说什么也得把那小祖宗扣下，至少，有她在，柠檬和陆程一叙旧还有个顾虑。
“李磊？小米和他才见了几次面，你怎么就让她跟着他去了呢？再说她屁大一小孩儿，去了不给李磊添麻烦吗？”，柠檬一听就有些恼火，小米那脾气，可是够李磊喝一壶的，转而又问：“你确定那人是李磊吗？他大清早不上班，跑学校门口干嘛来了？”
这么一问，欧阳焱还真答不上来。他确定那人就是李磊，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真不知道。
见欧阳焱模棱两可的表情，柠檬一下就急了。
“没事的！等一下我给李磊打个电话，让他多照应一点儿，出不了乱子。”，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陆程一开口了，柠檬莫名就觉得很安心。
“李磊这两天住我这边——教师家属院，所以……早上是赶回去上班的。”，见柠檬有些疑惑，陆程一主动解释道。
长时间不见，柠檬突然觉得陆程一变得不像从前那般冷漠了。这样的他，更让她欣喜。
这边正说着，柠檬的电话就响了。是小米拿李磊的电话来给自己报平安的，这下，柠檬总算安心了。
柠檬还没开口说接下来的安排，猴精儿的欧阳焱就提议，既然大家多年未见，就一起吃个饭，顺道掰扯掰扯这么多年大家都干了些什么。
这样一说，柠檬和陆程一只得顺从他的安排了。
为了不让陆程一有接近柠檬的机会，欧阳焱又主动让出了司机的活儿，和陆程一一起坐在了后排。
没想到，曾经连单车都不会骑的小姑娘，如今能驾轻就熟驾驶一辆SUV了。
时间，真的改变了他们。陆程一坐在后排，沉思着。
车前的镜子里，柠檬与陆程一的眼神偶然交汇在了一处，她立刻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或是为了打破宁静，欧阳焱开口寒暄：“我之前听说，学神上到……高二就出国了，怎么，在国外混不下去，又回来了？”，欧阳焱看似无心的调侃，实则是暗自嘲讽。
“因为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去了两个月！”，陆程一权当没有听见他的画外音，回答道。
两个月？他只出去了两个月？柠檬握方向盘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那这么说，你是在国内上的学喽？”，欧阳焱随口问。
“因为高三第一学期休学的缘故，所以不得不和大家一起参加高考，可能自己比较幸运，竟然真考上了北京的一所航空航天类大学。”，陆程一的每一句话，都是说给柠檬听的。
她许下的约定，一起去北京。纵使她去不了北大清华，也要考上航大，这样，距离陆程一和苹果就都很近了。
而今，柠檬没有完成的梦想，没有履行的约定，他都替她圆了，替她完成了。
“那真是可惜了，以你的成绩如果中间不瞎折腾，肯定是要保送清华北大的啊！”，欧阳焱竟然也替陆程一惋惜起来，转念又觉得自己太蠢。
“像你这样的社会栋梁，大好青年，就应该在国外好好发展，待在长安这样的小城市，当真是委屈了！”，欧阳焱说不上是真心替陆程一感到不值，还是在秀自己的优越感，继而感慨道。
“在北京读完本科，确实又出去念了几年书，可能习惯了长安的风土人情，所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说到这里，陆程一将目光看向了窗外。
这座城市的人和事，风土人情，不过一个张一檬而已。
“那你这十几年阅历还挺丰富的啊！”，欧阳焱挖苦道。
丰富吗？这么多年，自他从美国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回到长安，他就只做了一件事——寻找张一檬。
从长安追到北京，从北京找到美国，又从美国回到这里。
“小米前几天说在医院见过你，说你在J大做老师，我还不信，没想到……”，陆程一的少年时光太过惊艳，以至于在他人眼里，他的人生就该是精彩绝伦，不落窠臼的。
做老师，掉书袋，当真有些屈才。
“你这说的什么话？古人言，不为良相便为良师……，做老师怎么呢？”，柠檬早听不惯欧阳焱的商人思想，边开车边替陆程一抱不平道。
“是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吧？”，欧阳焱总是一副孩子心气儿，一听自己终于抓到了柠檬的错处，赶紧纠正道。
听柠檬这样说，陆程一的嘴角突然就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当年她也是这样劝自己的，就因为她的一句话，他硬是将“良医”变成了“良师”。
见陆程一不言，只露着喜悦的笑意，欧阳焱故作随意地问：“那你整日在学校和一群漂亮的小姑娘待在一起，有没有……”，说实在的，欧阳焱比柠檬都着急知道，陆程一有没有对象，结没结婚。
陆程一并未对欧阳焱提出的问题即刻作出回答。
越是沉默，柠檬就越忐忑。
一时走神，没看见路口拐过来了一辆水泥罐车，只听陆程一急促地喊了一声：“小心”，柠檬才猛地打了半圈方向盘，将车刹进了绿化带。
这一插曲，把三人都吓得够呛，尤其是柠檬。
今日，自见到陆程一起，一颗心就没有真正平静过，加上刚才在车上，听他与欧阳焱的谈话，就更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车”这个词，对柠檬来说，始终是一道坎儿，就如陆程一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一样。
有他的时候，她学不会骑车。没他的时候，她虽然也学会了开车，但只要他一出现在她可视的范围内，她又变得什么都不会了。
好在这一次是有惊无险。
正在三人努力平复各自的心情的时候，欧阳焱的电话响了。听他与他人的谈话，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而且还很紧急。
“你如果有事儿，就先去忙！去哪里？我开车先送你过去。”，柠檬还是清醒地，看欧阳焱有些着急，回头看着他说。
欧阳焱叹了口气，虽然不愿将陆程一与柠檬单独留下，但事情紧急，他不得不先回去处理。
“你就把我放这儿吧，我打车过去。等处理完手头的事儿，晚点儿再过来陪你一起看房子！”。柠檬见欧阳焱坚持，寻了个靠边的地方就将他放下了。
待欧阳焱走后，陆程一也下了车，走到驾驶座旁边，示意柠檬坐到副驾上去，他来开车。
柠檬经过刚才的事儿，也不好意思再坚持，只得乖乖解了安全带，坐到副驾上去了。
“我平时水平没这么……差的！”，见陆程一坐在驾驶位上，不动身，柠檬以为他是在责怪自己，生气了，弱弱地解释道。
没想听她这么说，陆程一直接侧身过来，拉了柠檬的安全带，帮她系上。
就在他逼近自己的一瞬间，柠檬的心，跳的都快逃出胸腔了。整个脸，红的像醉酒了一般，脑子也跟着嗡嗡作响。
见她这样，陆程一又露出了先前的浅笑，似是吃了蜜饯一般，有些莫名的暧昧和甜腻。
柠檬自知理亏，自然不敢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