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给吗?”
小二疑惑地问道。
“给!”
没有多余的话语,就一个给字,仔细观察之下,才发现这讨饭吃的是个女孩儿,头发虽乱,但还是有些条理的,脸虽黑,可这五官分布得也是极为合理的。
“好好去生活,别辜负了自己!”
子怀平静地说道,这种事儿子怀也是见过很多的了,不过每次都逃不出自己心里的那个囚笼,无论怎样,都是如此。
……
那乞讨的姑娘,如果洗干净了脸,那绝对是极为漂亮的,不过漂亮归漂亮,最终还是做了这个剩饭娘个角色。
姑姑家的床睡起来是很舒服的,弹性床垫,用钢材制作框架,中间填入棉絮,不硬又不软,是极为适合睡觉的,夏天在上面铺层凉席,睡起来冰冷,又有弹性,
“小二,你看着月亮如何?”
床是靠着窗的,窗子很大,平躺在床上,便看得见月光,月光幽幽,洒在脸上,若眼没有闭上,那这思绪就绝对会被月亮勾走的,思想被月亮勾走了,只留下了淡淡忧伤。
“月亮很美,很亮,很圆,很耀眼!”
小二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的,今天少爷自茶馆里回来,这心思就乱了,变得犹豫了起来,十分不安与焦急。
“真的,真的很美!”
看着月亮,这心思也就沉静下来了,今天的子怀,上午参加了股东大会,中午又做了个离别,下午又被烦心事给忧扰到了,晚上的心情也是不平静的,前途命运,危险忧愁,这两座大山横在子怀的内心里,始终不曾散开。
“二哥,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就这样面着月光,子怀用一种幽幽的趣问道,言语中带有一丝疲劳,又带有一丝忧愁,还有一丝纠结。
“怀哥儿,我的回答是,洗洗睡吧!”
小二显然是察觉到了子怀的心思的,虽然很困,可这小二却依然是极为清醒的,一是为了自己的安宁,二是为了陪伴着浑噩的子怀。
“睡?睡不着!陪我聊会儿吧!”
子怀用一种舒缓的语气说道。
“好吧!舍睡陪君子,陪我们怀少爷,好好聊聊,怀少,有什么想聊的,想问的都可以来,我把我这一夜都交给你了。”
小二也是用一个平稳地语气说道,态度十分认真。
“如果你是我,现当下,最应该做什么?”子怀问道。
“我不可能成为你,自然不知道你该做什么,不过我若成了少爷你,我是不会回家的,因为家里并没有什么适合去做的,我知道,少爷你有大志向,只不过先前被拘禁了,潜龙在渊,蓄势待发罢了,如今有了一番大天地,外出闯闯,自然是极好的。”
小二是极为了解子怀的,若论这世上,谁最了解子怀,那只有小二了,潜龙藏于深渊,蓄势待发,二十余载的等待,到今年,终于是要发泄了。
“那你认为我,该如何做呢?”
子怀对着这个了解自己的小二问道,言语没有丝毫防备,真诚无比。
“不知道,随它吧,随它吧,跟着时势走,跟着内心走,就可以了,比方说,少爷现在不想回家,就去干想干的事儿啊!”
小二说道,往常都是子怀开导小二的,今日却反了过来,也是颇为奇怪的。
“哦!哦!哦!”
没用多余的话语,三声哦就解决了一切。
“睡吧!睡吧!睡吧,小宝贝儿!”
月影越来越重了,夜越来越深了,窗外的蝉虫都亮了起来,叽叽喳喳与流水声配合在一起,怪异极了。
……
四川简州龙泉驿站,今日又是一个送别的日子,相识的张县长赵师爷都要回去了,龙泉驿站准备了一次送行宴会,主持人是蒲殿俊,他邀请子怀去参加,子怀自然是要去的勒。
小二今日没有来的了,昨夜的开导课是完成的非常好的,子怀今日是持着一个平和的态度去参加这次送行宴会的,宴会定在中午,中午之后便是分离的时刻,蒲殿俊安排此次送行宴会除了送行这个主要矛盾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那便是进行最后的嘱托,四川保路同志书,这是一个大事业,牵系到全川人民,迁系到川汉两省的所有股东。
还是那个龙泉驿站,外观装饰什么的都没有变化,最大的变化是里面的人儿,这龙泉驿站是股东专用的,东南川的股东都是在哪儿的,最初那几天,这还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到了今天,却大不相同了,人们解开了束在心里的扣子,轻松多了,钱财保住了,人命也保住了,皆大欢喜呀!
话说自那日的监狱之行后,这刘师爷是被惊吓极了,从监狱里回来,脸色青白了三天,甚至在今天,他的精神劲儿都没有完全恢复,子怀今日看到的刘师爷,没有了那个儒雅风范之气,倒像个市井小贩了,一片风尘气,与他的书生拐杖,眼镜格格不符。
昨日的股东大会张县长是去了的,可却是毫不显眼,一百余名股东中,这是张县长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奇特之处,就像一个局外人,在这股东大会里,没有丝毫表现。
当时那个冷漠的逃兵,子怀今日是没有见到的,至绥定府来成都府一共有五个人,今日在场的却只有三个了,张县长则需回去当他议长的位置,刘师爷也得回归乡里,这地方保路同志会的工作也是需要搞起来的。
子怀见到了熟人,自然是要上去招呼一番的,张县长帮了自己的忙,谁说他与父亲不对道,可在这次成都府之旅中,张县长也是尽到了一个长者风范的,子怀是打心里感激张县长的,赞赏他为人,赞赏他风度。
“伯父好,伯父神采奕奕,看来是有好事了!”
子怀寻到张县长,看他神采奕奕,颇为高兴的样子,便以一个询问的语气开了个头。
“咦,叶贤侄呀!叶贤侄这两天在股东大会上是出尽了风头哟!咦!叶贤侄你与蒲局长是什么关系啊?”
张况张县长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从心里也是颇为赞赏的,自己在这股东大会里当了回闷棍儿,可这子怀却不一样了,他是蒲殿俊的头号粉丝,在股东大会里的声音可是极为大的咯,众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伯父,谬赞了,侄子我怎比得上伯父您呢,我如蟾蜍,伯父便是老鹰,至于我与蒲局长的关系,朋友,志同道合的朋友。”
子怀解释道,用一种平和的语气,显得极为恭敬且平静。
“哦,对了,咋没看到我们一同来成都府的那位友人呢?”子怀端了一杯茶,滋润口腔,随后问道。
“他本就是成都府的人,此次是随我来送货的,货送到了,他便离去了,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张县长说道。
……
一阵钟声响起,却也到了这样会开始的时刻,子怀先前没有看到蒲殿俊,钟声响起之后,才见到了他。
一日不见的蒲殿俊,脸上少了一丝忧虑,多了一丝自信,给众人显现出来的,全部都是那种英豪之气,没有丝毫顾虑,真像那拿破仑纵马跨越阿尔卑斯山时都表现出来的样子,自信,对,就是自信,那种对自己绝对相信的自信。
“酒肉,世俗之物,糟糠造就之物,用酒肉作别,作别天上云彩,作别地上流风,作别你我之忧愁,此行,必当不平凡,还望大家记得昨日之誓言,务必守住信约!”
驿站大厅被改成了竖排的桌子,就像古时候的军队营帐,顶端是个坐席,两排竖着长桌,每人一独立饮食,此作别之场面,本应是忧伤离别,可被这蒲殿俊搞成了群情激奋,像在开一个誓师大会。
“吃酒,吃肉!”
摔杯助兴,以定壮烈声势,子怀是与张县长挨着的,有伙计添酒,自己便省了事儿,喝酒的兴致也就高了一些。
一一敬酒,一一用言语来激荡声势,蒲殿俊的确有领导人风范,激励人心这套,他最为擅长。
“张县长,你好,长江绕绕,嘉陵风采,宕渠之地,英杰盛出,希望张县长回去之后,能将这保路同志会的工作给办好,联系更多的人,联系更多的股东,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愿望,让更多人签下保路书,财产股权之保护,在乎个人之选择,百姓是我们的基础,希望张县长能够好好重视!”
蒲殿俊与张县长是没多大交集的,今日说的话,超越了往日所有,一杯敬酒,一是表达希望,二是表达责任,言语虽为恭敬,但更多的确是有些命令性色彩,但人听了,也没有什么不满,因为这话的确是温和的,让人听了舒服。
一桌一桌的问候,不厌其烦,虽说很麻烦,但那也是极为必要的,此次的送行宴会,目的便是嘱托与交代,这股东大会的股东,不是所有都有激情的,很多人此次来参加股东大会,都是用一个局外人的角色来参加的,他们只求结果,不求过程,空手套白狼,等着别人的结果。
“哈哈!”
这蒲殿俊走到子怀跟前,没有多余的话语,两声大笑,不知道说什么,这也是极为尴尬的了。
“蒲殿俊局长,您好呀!蒲局长在股东大会上的表现,那是一个耀眼哟!”
蒲殿俊只用了一声哈哈!这子怀倒是先恭维起来了,装着一副陌生的样子,对这蒲殿俊大加赞赏。
“叶兄,年轻有为,风度翩翩,四川一大才子,将来必有大作为,望叶兄能守住本性,坚持自己的理念,真真实实的去做一番大事!”
这蒲殿俊也是颇为恭维的,听了子怀的言语,他也装出服陌生的样子,对子怀也是大加赞赏。
“哈哈!”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哈哈,这也是颇为奇怪的,两人竟是如此的默契,言语上互为恭维,可这眼神交流却是极为复杂的了,你一眼我一眼,这双方心思就全懂了。
……
众人接连离别了,子怀与张县长一行人告别后,又回到了这龙泉驿站,喝着没喝完的酒,品着还未走完的人生。
子怀本是和张县长一同来的成都府,今日却是独自一人留在这儿,张县长他们回了,阳光大道,白马黄沙,熙熙攘攘,西行回到绥定府。
子怀也是颇有些感触的,同行人都走了,现在只剩自己一个了,虽说自己没有怀乡怀家之意,可终究还是想到了自己那睿智的父亲,那个像领路人般的大哥,子怀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大哥了,大哥的风采,子怀那是极为怀念的。
远处一道斜阳,却已是傍晚时刻,远处悠悠风来,客人都已离开,龙泉驿站明日又要面对大众了,十几天专供股东,这伙计掌柜也是十分轻松的,股东们都是有涵养的人,伙计们自然是很好应付的。
“咋了,伤感了,忧心了,有什么不顺呢?”
从远处归来的蒲殿俊,看到这独自饮酒的子怀,也是颇为感慨的,大声地问道,把子怀的酒意给暂时的镇住了。
“忧心了哟!伤感了哟!天涯同行人,如今只剩我一个,我好像没有退路了,我虽然清楚我该做什么,可是这孤独感,却是极为重的了!”
子怀忧伤地说道,满身酒气,满身也是忧伤,十分的不自在。
“你昨天咋不打招呼就走了,我找了你很久都没找到,还担心你咋了勒!以后有啥事儿打个招呼,别让他人有心忧哟!”
蒲殿俊也拿起酒杯,与子怀的酒杯一碰,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音,把这子怀的酒意也给震没了。
“啊!昨天忘了,还请见谅,昨日我给川南的龙鸣剑送行,忘了这一茬,还请蒲兄见谅呀!”子怀本是不想喝酒的,但因今天又有些伤感,便又喝多了。
好不容易清醒了些,见到了蒲殿俊的面目,看到了他脸上的激情与笑容,这伤感就越来越重了,以至于最后又醉了,醉的不省人事,比先前都要醉得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