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我们这儿的百十来号人,是绝对改不了这朝廷的决断的,我为我们的事儿提前做了个准备,大家请看!”一群女孩儿排成一排,黑袜白裙,高檐帽,一片亮丽风景,微张的嘴角,到处都在诉说着青春的味道。
“戊戌那年,万余举人以身为抵,上书先帝,先帝感其真诚,于是变法图强,而今吾等,川汉股东,亦可比当年之举士!”
戊戌那年的光景,万名举人进京赶考,感国之疲惫,感民族之兴衰,以个人之力,感天命之变化,亦可为后世效仿。
那是一个非常长的纸张,精致装裱起来的,没有褶皱,就是那么新鲜,一点又一点的红晕散落在上,新鲜且独立。
“那是什么?”有股东问道。
“一个值钱的东西,一个能保住我们股权的东西。”冰冷的言语中还有一丝激情,足显绝世之计谋。
站在子怀的视角来看,那染上红晕的白纸,像是一个皮影的脚本,每个字节都是一个故事,丰富多彩。
“有志者签下你们名字,无志者请自行远离,风险与机遇并存,钱财并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人都自私,抉择在于尔等心中之选择,签下了你们的名字,就担上了责任与风险,老百姓不怕这些,可在座诸君都不是普通人,天塌下来,我们最先顶着,好坏都论,签不签由自己定夺。”蒲殿俊穿过人群,来到了这群女孩儿的旁边,女孩儿旁边留出了一些空地,用来迎接众人的眼光,蒲殿俊就站在那里,在那时儿,他便是这片天地的主角,没有任何人可与他争辉。子怀不行,局外人也不行。
……
“好!有志士如此,未来可期之!”
“四川保路同志会已成,这书据也已签署完毕,大家尽可安心,此次会议目的已达成,诸君各回各府,以州县为依托,成立地方同志会,壮大已方声势!还望大家齐心协力,共同为我们的股权为我们的权益做斗争。”
事情终究还是会结束的,在座众人皆是群情激奋的,担上责任与希望,签署了保路同志书,这心也就安心下来了,成都府之旅最终结束了,用一张充满红晕的白纸,当做见证。
话说时势造英雄,英雄诞生于乱世,在如今的这个乱世中,川人便诞生了蒲殿俊这位英雄,以一己之力,承担全川人之风险,在乱世中起伏波动,坚强隐忍流芳后世……
子怀来成都府已近十天了,这十天见识了到了许多的东西,见到了光怪陆离,见到了新奇事物,见到了鬼神,见到了英雄,虽受心神煎熬,可也是不虚此行了。
翠林茶馆,小二呆的那个地方,时间已近中午,这茶馆自然是没有什么人的,除了闲人地痞,谁有这闲心呀!
“龙兄,此去一别,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再相见,各自尊重,你我虽只有三日的交情,可已然坦心,那边是兄弟与朋友了,我们虽不是一样的人,但却是同路人,望共同之理想能够实现,自此天涯一边,各自珍重!”
子怀站在这翠林茶馆的顶峰,这心情也是极为激荡的,同盟会这种东西,子怀虽没多大兴趣,可同盟会这种东西,子怀还是第一次见到的,脸上心里都带着新奇。
小二添酒,子怀吟诗,龙鸣剑吹笙,流风起舞,偏偏太阳成疯。
几个月后,子怀将会回想起那天与龙鸣剑分别的日子,龙鸣剑吹的笙歌淡悠悠晃悠悠,把子怀这小心肝儿都给吹到天上去了。
叶文叶子怀,代表父亲来参加了这一次的股东大会,在保路同志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用的拇指的鲜血,放到了书据的第一排。
子怀这次终于认得路了,顺着府南河,带着一个轻松的身份,又去见了她那可爱的妹妹。
一番叮嘱,事关感情,事关家庭,事关理想,后来也是一个离别,只不过这女子的离别和男子却是大不同的,女子多情且善技,同样是歌曲音乐,龙鸣剑吹的笙箫,表达的是一种壮志未酬,蓄势待发的隐忍之感,而这女子叶念君用洋人乐曲,弹出了一个多瑙河明珠,透露出浪漫和忧伤,小女儿动心了,面对兄长离别,弹出的是忧伤,可这浪漫又是何来的呢?
“小妹,你会遇到你这一生中值得托付的人,但别太早的下结论,因为人太复杂,不管你曲子中的意中人是谁,我都会支持你的选择的,自由和睿智,是我对你最大的两个期望!”
子怀对音乐也是有些了解的,琴曲节奏悠长,振幅高的地方表达的是忧伤,振幅低的地方便是浪漫,是一种朦胧的感觉,就是多瑙河早上的雾气,久久不散。
“兄长,你的意中人现在如何了?”子怀对妹妹是毫无隐瞒的,这妹妹自然也是如此,子怀对哥哥的意中人也是有些了解的,往年的信件里,念君是了解到了一些那姑娘的情形的,漂亮,睿智、独立、新鲜。
“哥,你真的准备回绥定去吗?”
念君注意到了这有些犹豫的子怀,犹豫纠结就在子怀的脸上,不用多事观察,谁都看得出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了,往日里,没什么忧愁,都是些快乐,而如今却大不相同了,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时就是大不相同了,悠闲少年郎,我已是做不成了!”
子怀望着这窗外的河流,窗外的柳树,窗外的欧式建筑,托着腮,陷入了沉思,妹妹念君,兄弟小二自然都注意到了。
西方有个雕像很出名,裸体长须男人凝望远方,子怀与那裸体男人不同的是,没有胡须,没有裸体,但相同的是,都在凝望,凝望远方,凝视内心。
“哥,万事由心出,顺从自己的内心吧,什么让内心舒服安逸就做什么,别在乎什么世俗眼光,存在即是合理,认为对的事就去做,后果什么都不重要,内心安逸就对了。”妹妹念君用一种舒缓的语气说道,同样望着远方,跟子怀望的地方一样。
“对呀!我为何而纠结呢?”
子怀自言自语道,拖着身体,将脸伸出窗外,攥着力气,鼻子猛力一呼,用手将鼻涕擤出来,猛力一甩,这人就新鲜了。
呼吸新鲜空气,这思想也就清澈了,很多事情都在这清新的空气中想清楚了。
……
“大哥回来了?”子怀问道。
“是的,他跟你走后的第二天回来的,”念君幽幽地说道,一边说,一边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说完便罢,拿出了一袋子信封,摆在子怀跟前。
“这就是大哥寄来的书信,你去看看吧!”黄色信封摞在一起,也是极为规整的,看样子妹妹也是费了心思的。
“哥,你真的怎么就这样回去了吗?”
在子怀阅读这信件时,妹妹念君再次问到了这一个话题。
子怀沉思了好长一会儿,终于给出了一个确切的回答。
“不,我决定了,我不会就这样回去的,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去,又有什么用处?”
“那哥,你留下来陪我吧!”
念君用一种极为真诚的语气说道,双眼睁得大大的,眼含水珠,凝而不发。
“好!”
没有多余的话语,就一个好字,却让这姑娘迷了神,神情瞬间就转变了,转变为了惊喜,笑得像月牙般的喜悦。
……
子怀给大哥回了一封信,向大哥告知自己的安危,并向大哥询问了一个问题,子怀知道他的大哥不是一般人,是个革命者,这大哥子期与子怀的关系,那是极为复杂的,最多的自然是兄弟关系,其中还掺杂了老师的成分,不对,说成启蒙者最为形象。
子怀还在信封中丢了一个东西,丢了一颗红豆,并附上了一个特殊的符号,只有兄弟二人知道的一个符号。
夏日是最为疲软的,近些年来,西方传来了许多的新奇玩意儿,那健身房是如此,那戏剧也是如此,西方的话剧火爆了起来,这是四川传统的川剧倒是没落了,现如今很多的茶馆里,这传统戏班子都被淘汰了,有酒的地方,戏剧则变成了音乐。
子怀带着妹妹小二漫步在这微光的街道上,一路交谈,倒也免去了无聊。
“妹,你喜欢谁?”
这个问题在子怀心中已经憋了很久了,今日见到妹妹弹琴,那琴声中不知蕴藏了多少女芳心,虽隐藏的很深,但子怀那是绝对听得出来的。
“没,没,真的没有!”
连续三个否定,就更让子怀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封建王朝里,女子十五六岁都要嫁人了,十五六岁都已经是大姑娘了,妹妹今年十六,放在常人家里,那可能都是为人母的角色了。
妹妹的芳心受到了触动,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这些年来,由于身体不好,这朦胧的爱意也就缺少了很多,竟是隐藏到了现在,才冒出来。
“我认识吗?或者说是我听说过的人吗?”
子怀心中已经确定了这一个想法,便继续追问道,也不管这少女的羞涩,十分大胆。
少女做出一个回避的神情,双眼闭合,不敢与子怀的眼光对视,这显然是动了小心思的呀!
“知道!”
这妹妹憋了这么久,才蹦出这两个字,也是颇为奇怪的勒!
“哈哈!”
旁边的小二见到如此的状况,竟是发出哈哈大笑,与这环境十分不相符,虽是奇怪,但这哈哈声,却也起到了另一个作用。
“姑母啥时候回来?”子怀也不好再逗着小女孩了,把这女孩逗急了,可是不好收场的。
妹妹念君住在姑母家,可子怀去了这么多趟,都没见到这个神秘的姑姑,也是颇为奇怪的,后来才了解到,这姑母境外出去访友了,出去了近半个月了,也是颇为奇特的。
“不知道,应该要回来了吧,姑母她之前也这样过,不过这时间都没超过半个月,按往常,应该要回来了。”念君羞涩地回应道,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氛围中解脱出来。
“哦,我也很久没见到过姑姑了,本想这次来玩几天,拜访一下,还准备好了礼物,哎!”
子怀的礼物是父亲叶道静给的,在子怀临走的那一天下午,那一天的谈心中,父亲叶道静交代给了子怀许多防身的东西,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父亲叶道静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儿,子怀都可以去找她姑母,这姑母是一定能解决的。
子怀上次见到这个神秘的姑母,都已经是很久以前了,这姑母留给子怀的印象不多,但却是极为深刻的,美丽且神秘,是最适合用来形容的词语。
吃过晚饭,在这河边走走,那是很舒畅的,昨日的子怀也是在这河边走的,没想到今日还在与这条河打交道,昨日认识的那个神奇的尹昌衡,也是个新鲜的角色儿。
“啊!没活路了,行行好吧,大爷,给口饭吃!啊啊啊?”
子怀一行人在往回走途中,原本心情是极为舒畅的,可却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把这舒缓的兴致都给弄没了。
“小二,拿点钱给她!”
子怀通常是不忍看到这种状况的,前些年头,洪水冰雹接连出现,不知毁坏了多少良田,在路上皆是饿殍,子怀那时常在街边玩耍,在这天灾的年份里,也是被惊吓极了,到处都是饥民,地上是,树上挂着的也是。
那年的子怀,尽了很大的力量,挽救了许多的生命,可也是被惊吓极了,天灾面前,人命如草荠,天空拿着镰刀割麦子,割了一茬又一茬,最后,这天地间只剩些余穗了,只留下了所谓的优等人。
自那以后,遇到讨饭吃的人,子怀都是会去帮助的,无论真假,只要有人求,子怀都是会答应的。
“小哥,别被她骗了,她是这儿的常客了,就是骗小哥,你这种外地人,小哥,你悠着点哟!”
这提醒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子怀往前看,是一个中年男人,脸上透露出无尽的沧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