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在我雍某人的语录里,何曾有怕这个字,你我皆是热血男儿,面对这压迫与不甘,我岂会退缩,只不过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我是绝对不会做的,毕竟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站着的是整个渠江的哥们儿!”
雍希文用一种舒缓的语气说道,似乎对这赵树理的问题,没有丝毫的感触。
“我相信雍兄不是那王八,缩着壳,啥也不敢干,雍兄是老鹰,专吃这长蛇,我此次来是谈生意的,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商人谈生意,自然讲求个利益对等,我这次来时带有诚意的,并非用强!”
赵树理用一种诡秘的语气说道,就是那种自己肯定自己又让别人去肯定的语气,让人不得不接受似的。
“既然赵兄自己说是带有诚意的,那便把这诚意给展现出来吧,空手套白狼,将我们当成炮灰,我绝对是不会同意的。你说我们是一起谋事的,那便把诚意展现出来,别忽悠,别隐藏,认真些!双方都好过。”眼神对峙最为激烈,言语都居其次了,雍希文用一种淡淡的声音说道,音量很低,但其意味,那却是十分强烈的。
这谈判是极具有魅力的,说的每一句话,都得提前思考清楚,中间还要带一些语气,带有反问,带有坚定,中间还不时的耍些阴谋。
“四川两分,我在西,你在东,互为犄角,我占成都,你占重庆,以嘉陵江分割,共同把持长江要道,驱除鞑虏,恢复汉家天下。”
激昂的言语,最容易激起年轻人的斗志,满族人统领着土地已经有二百多年了,古王朝之凋敝,多是因为长矛起义,民不聊生所致。
如今这大清,倒真有些像那明朝末年了,末世王朝,遭外民族入侵,最终丢失了自己百姓的热心,与上个王朝凋敝不同的是,同样是外民族入侵,可这外民族的统领方式,那却是极为不一样的了,洋人并不想直接来占领这片土地,而是通过扶持傀儡来操控这片土地,在朝廷现在便完全沦为傀儡了。
“胜之,如何?”
雍希文听了他这番豪言壮志,这热情倒是没被激荡上来,反倒是疑虑更深了,胜败的结果,那是完全不一样的,胜了,兄弟可能反目,败了,百万哥们儿也将要失去生命,这是一个大问题,不得不考虑。
“胜之,而后图谋整片天下,中华大地一统,你我皆为王,王之中竞逐于世,胜之王,则为皇,众王尊崇也!”激荡的话语,显然是早已准备好了的,皇王之说,自古以来便只有一条道路,胜者为皇,败者称臣。
“败之,又如何?”
雍希文的问题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与这场景十分不相符,众人都怀着热情,雍希文却从天上泼下一盆冷水,把众人的热情都给浇灭了。
“败之,吾等当自裁,以保全家人老小,如若朝廷赶尽杀绝,那便战至最后一刻,直至无力死亡!”
川北赵疯子,在川人的心目中,那是一个极为残暴的对象,今日见到他真人,却发现了残暴之外的另一些东西,热情、意气、责任一样都不缺,果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胜率如何?”
连续三个疑问,这不是为了自己的皇帝命,而是为了这哥们儿,这站在自己身后的许多哥们儿。
“有六成把握,我有德国货,我会中没一大烟鬼,朝廷官兵老化无用,新军中全是大烟鬼,无丝毫战斗力,我的兵,可以一挡十,只不过人手不够,做大事儿,还是欠缺了些!”
这赵疯子终于说出此来的目的了,不是他不够强,不是他不英勇,只是这力量实在不够,人手短缺,就算单个势力的实力再强,但也终究挡不住这朝廷的百万烟兵。
“你有多少人和货?”雍希文问道。
“愿意跟我干的哥们儿,有三万,人货匹配的,有两千,这两千都是老手,拿着家伙,可以以一当十。”赵树理回应道,也没有丝毫隐藏,就这样大胆直白的说了出来。
“我会里有二万众,但我货比你多,我们俩谁为主谁为次,这个问题,不知赵兄如何斟酌?”雍希文的家底那也是十分丰富的,先前卖给了子期一些,可那都不算什么,仅仅是个零头,对大局来说,作用甚小。
赵疯子听了雍希文的话,也是被震惊到了,雍希文竟有如此之实力,那是赵疯子之前没有想到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分主次,各自做各自的主,造一个声势,造一个我们联合的声势,各干各的,但目的相同,不知道这方法,雍兄接受否?”赵疯子之前的印象里,这东川这片实力,那是十分弱的,个体弱,群体也弱,这渠江的运力小,按理说,这袍哥会的势力也应该小,可谁知,碰上了雍希文这个人,原本弱小的东川袍哥会,在今日的雍希文手中,竟得到了飞速发展。
“好!”
“好!”
“好!”
众人皆称好,两方都一样,这预示着这同盟的结成,预示着贼船的同渡,一旦上了贼船,那边是再也下不来了的。
“小二,笔墨纸砚伺候!”雍希文对着小竹茶馆的小二喊叫道,言语十分激烈,不知蕴藏了多少气概与风度。
“子期,你来,写个书据,歃血为盟,签字画押,以此为凭证,后面少麻烦!”雍希文对着子期嘱托道。
小二来了笔墨纸砚,用很快的速度,小竹茶馆是袍哥会的产业,这袍哥日常的用度,那是十分齐全的。
不一会儿,书生风度的子期便完成了这书据,红墨楷字,飘逸坚硬,十分符合子期的性格与心情。
“世道艰难,枯骨纵横,吾等自立而起,驱鞑虏,复中华,川人有魄,不屈于世,北川广元,东川绥定,两地袍哥会自此联盟,约定共谋天下,事成之后,封天下王,众王竞争,胜者为皇。川北赵树理,川东雍希文……”书据上是那么写的,虽没什么文采,但那也是极符合当今之形式。
咬破手指,一滴落在纸上,一滴洒在酒里,剩下的化成指纹印刷在纸上,八个手指印,对应着八个人名,对应这八个故事,极为不平凡,极为不一般。
砸掉酒碗,那是十分舒服的,宣泄掉心中的怒气,把身体和灵魂都放松了,极为舒畅。
……
却是一番风雨,过后又是彩虹,庞大的叶府,因主人走了后,显得冷清无比,主人都离去了,旁人就十分轻松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丝毫不担心结果。
此次的论武大会子期是没有带小狗蛋儿去的,子期将小狗蛋儿留在了叶府里,让阿全看着他,看着他睡觉,看着他休息,这些天里,小狗蛋儿可是随子期去了很多地方,身体疲惫,精神也疲惫,再这么下去,可能都要出事儿了,好心的子期于是便把小狗的留下来了,目的是为了让他休息,休息休息,有事儿干。
北川的赵疯子离去了,威风凛凛地离去,带着一阵威风来,带着一阵威风走,那也是极为厉害的了。
歃血之盟其实也并未有多大用处的,结盟这种东西,最重要的是利益,有了共同利益,所以走到了一起,如若没有共同的利益,那这联盟又有何用处呢。
四川的袍哥会现在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边是成名与保全自身,川北的赵疯子开了先河,第一个站起来反抗朝廷,整个四川的袍哥会都是同源的,一人起来了,众人都附和了,只不过这实力上存在着差距,暂时不服谁罢了。
雍希文领着三位大爷,五位堂主,百十个中坚哥们儿送走了赵疯子,又开了个密会,便各自离去了,众人的心都是极为不平静的,那疯癫的赵疯子在今天出了如此大的头,挑战渠江袍哥老大,又定下王皇之命,来寻求合作,风头一时不知几何,引得众多闺房姑娘将其视之为神明。
众人都需要去冷静,冷静地思考这是以后的道路,一旦判了朝廷,那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不仅是自己,不仅是自己的家人,所有跟自己有关联的人都逃不过这泥潭了,大清有律令,谋反者诛九族,一人谋反,杀万人,这叛乱谋反的代价是真的大呀,大得让人透不过气。
临近黄昏,子期终于回到了今日上午出发的那个地方,叶府的湖心亭,此时的太阳余晖是绿黄色的,就是黄色隐去后的那种色彩。
一日没见到自己大哥的小狗蛋儿,心慌极了,是心神和身体,都在发慌,由于太过焦虑,这身体也就忍不住了,开先在门口坐着,当了个守门的,后来疲倦从心底冒了出来,便躺在门槛上睡着了,睡的极为深沉,子期凝视了小狗蛋儿好久,小狗蛋儿都没有丝毫反应。
直到那轰隆的推门声,才把这浑噩的小狗蛋儿给震醒。
“老大,你回来啦!”
小狗蛋被这推门声给惊醒了,眼睛一睁,却发现找时耀眼的光芒已不再,时间已是黄昏,天色昏沉,自己竟是睡了这么久,扭头舒展脖子,才发现这府邸里的主人,便惊喊道,声音中还带有一丝羞愧。
“继续睡!”
子期也不理这小狗蛋儿,径直的就走到了那湖中间的位置,躺了下来,欣赏着黄昏,思索着天地,品谈着一切未知的事物。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该去往何处?”
无聊之际,便是想入非非,啥都在想,想美人,想太阳,搜索月亮,探寻未知的哲学。
没人应答,因为这是子期自己的问题,旁人是无从知晓的,更何况旁人也不知道答案,谁也不知道答案,要说真的有一个人知道这答案,那便只有天公老爷了。
……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时光就这样缓缓的过去了,不留一丝痕迹,太阳转了一圈又一圈,从未留下丝毫的踪影,给人来寻找。
东川的夜里,气温日较差那是很大的,下午二点最热,凌晨三点最凉快,子期今夜睡的很早,今夜的睡眠那是极好的,往前半个月推算,今夜是最好的一夜。
由于心中有疑惑,所以睡得早了,睡到半夜,尿胀加梦醒了,便再也睡不着了,这梦是半醒的,最开始醒的时候,脑海中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后把尿尿完了,头脑里面什么也没有了,一片空白,什么痕迹都没有。
打开窗子,搬个椅子,双手撑着脸,支撑着窗户,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月亮,月亮上有一团灰,有人说那是樵夫在砍树,也有人说那是猪八戒在觊觎嫦娥,还有人说那是阿耳忒弥斯在追逐猎物,在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月亮传说,这些传说不同,但都有着一个很相似的特点,那便是被拟人化了,人们通常认为月亮中寄存着人类,月亮上阴影的变化,便是人类的生活轨迹。
今晚的夜色很美,因为很亮,又很弯,弯月最为诱人,一时又一时,被黑云遮住,不一会儿又浮现了出来,就像闺房中的女子,美男子走在街上,闺房女子瞟了一眼又一眼,十分娇羞。
梦中有个女子的身影,可那是记不得的,现在醒了,眼里也有个女子的身影,那便是月亮幻化出来的,月亮有光,看久了,眼睛就花了,眼睛被疲劳朦胧住,看什么就模糊了,脑海里有一个身影,那也很模糊了,身影和名称对不上号了,因为现在想睡觉了。
“静儿,你好吗?”
这是子期再次陷入梦乡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在问谁,可能是月亮吧!也可能是月亮所幻化成的那个女子吧!也可能是子期的内心吧!
很多年以前,有个女子住进了子期的心房中,始终都没有搬离出去,早些年很甜蜜,后来便消失不见了,身影越来越迷糊,可名字却是越来越清晰,名字就在心房中,没消失过一瞬,这名字在子期的心房中住了一辈子,房子死了,那名字还在里面,似乎它没有因为房子的变化有过丝毫的在意。
……